书城传记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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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卡夫卡 米伦娜(19)

这时,福尔贝格尔夫人出现了,她"身穿黑色长天鹅绒大衣,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匈牙利-德国人(非犹太人),她的态度有点过于亲昵,非常难对付"。她的到来把气氛弄得更僵了。卡夫卡受不了她的敷衍,对她相当粗鲁。他决定次日一早就乘雪橇离开,到诺维斯姆科威克的米克洛斯医生开的疗养院去,那里距离这家疗养院步行大约需要一个小时。这时,女仆建议他搬到为奥特拉准备的房间去,这下子他觉得一切都好多了:"所以,我留下了"。

第二天,他和一些匈牙利房客(开始他认为他们中间没有几个犹太人,后来才发现他们大多是犹太人)一起去看了看疗养院的周边环境,他觉得比较满意,而且那些房客也没有对他刨根问底,打扰他的清净。房间的阳台上阳光充足,而且每顿饭都可以让人从主楼里送过来。整栋楼非常安静。疗养院里还有位名叫利奥波德斯特林格的医生,这位医生是"一个英俊、脸颊通红的健壮男人",住在和卡夫卡相隔三个门的房间里。在12月早晨的阳光下,就连昨天那位可恶的福尔贝格尔夫人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疗养院专门为卡夫卡准备了素食,医生每天给他看一次病,每次收费6克朗,医生提议给他进行砷疗,但卡夫卡客气地拒绝了。他尽量按照医生的建议,每天喝五份牛奶、吃两份奶油。从表面看起来,一切都还算惬意。"剩下的只是藏在我身体里的敌人了"。

奥特拉到底也没有来。赫尔曼卡夫卡本来打算前来看望卡夫卡,但被他阻止了。卡夫卡最大的希望莫过于坐在阳台上半裸着晒太阳,独自和他的幽灵们待在一起。一开始,卡夫卡沉溺在自己的天地里,只和一个人交上了朋友,这是一个25岁的匈牙利犹太人茨内先生,绰号"从喀什奥来的人",他是一位社会主义者,研究犹太法典。卡夫卡乐意帮助像他这样的忧郁、热情、聪明同时又有些迷惘的年轻人。卡夫卡还认识另一个和他相像的年轻人古斯塔夫雅诺什,后者是卡夫卡同事的儿子。1920年3月,刚刚17岁的雅诺什就开始到卡夫卡的办公室拜访他。雅诺什是一个有文学抱负的青年,他记下了和卡夫卡见面时的谈话内容,并在1953年把这些笔记整理出版,这就是《卡夫卡谈话录》。学者们一直对这部作品持保留态度,怀疑它不够真实(尽管布洛德认为这本书的内容是真实的,但书中的卡夫卡让人感觉根本不是他本人)。此外,有批评家指出,雅诺什,这位卡夫卡的崇拜者记述的内容极不可靠,"截取此书的内容"用作传记资料的方法是不可取的。本部传记中没有使用该书的材料。

卡夫卡觉得,如果他能在马特利阿里疗养院住三个月,他将从身心两方面"逐渐康复"。同往常一样,每到一个新地方时,他的体重就会增加--这次增加了1.6千克--不过,"在治疗的头一个星期里我总会变得像头狮子"。然而不久,他又开始饱受噪音的折磨。住在他楼上的客人在阳台上唱歌、和茨内聊天,这让卡夫卡"神经紧张",无法入睡,他不得不考虑再次搬家。疗养院的管理者为了留住卡夫卡,将"一位安静的女士"和楼上那几个快活的年轻人调换了房间。

卡夫卡对布洛德开玩笑说,他现在的处境很像老朽的奥匈帝国,任何一丝微小的政治波动都会"晃动维也纳的宝座"。在当时的中欧,哈普斯堡皇室已经退位三年了,卡夫卡却似乎依然生活在奥匈帝国统治时期。让卡夫卡高兴的是,医生并不强迫他吃肉,他仍然像在曲劳和美兰一样坚持素食主义。"敌人确确实实来了,但吃肉并不会阻止他,吃素也不会使他更快地发起进攻。不管怎么样他都来了"。

在谈到内心的恐惧时,卡夫卡越来越多地把它们说成是"敌人"、"幽灵"或"魔鬼",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和身心健康,他不得不和这个独立的、日益强大的对手搏斗。布洛德当时和他的情人,一位名叫埃米扎尔费特的柏林女子(她很可能是《城堡》中佩批的原型)打得火热,在谈到两人的关系时,卡夫卡说,他和布洛德之间的区别在于"你希望实现不可能之物,而对我来说,可能即是不可能"。布洛德回答说,正由于卡夫卡过于追求完美,才使得他和女人们的交往成为不可能。卡夫卡说,"追求完美只是我那巨大的难题中的一小部分"。换句话说,它不但给他在同女性交往的方面,而且在其他各个方面都带来了巨大困扰。卡夫卡很钦佩布洛德,尽管后者由于脊柱变形显得有些驼背,但他却克服了这个生理上的缺陷。卡夫卡把布洛德比作马特利阿里山上那些勇敢的滑雪者,他们毫不畏惧,勇敢地飞跃任何一处障碍。卡夫卡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获得过这样的胜利。布洛德想知道卡夫卡究竟害怕什么,卡夫卡说道:"有太多让我害怕的东西,但在世俗的层面上,我首先害怕的是,从身心两方面来说,我没有足够的力量承担起另一个人的负担。每当我几乎就要和对方结合时,我就会恐惧起来……这种恐惧一起作用,它就会变得彻底地不容置疑、不可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