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部传记中,卡夫卡就是这样一个具体的人。而故事发生的地点当然是在布拉格。
1920年的一个秋日,在其父母位于布拉格市中心奥培尔特大楼的豪华公寓里,卡夫卡站在窗前,用手划了一个圈,然后转身向他的希伯来语教师,犹太学者弗莱德里奇泰伯格说:"我的一生都被圈在这个圆圈里了!"从窗口向外看,能看到布拉格旧城广场和尼克拉街,卡夫卡就读的中学、大学和他的办公室都离此不远。
如今,站在旧城广场上,人们再也无法看到卡夫卡所俯瞰到的一切了。从位于广场北面的奥培尔特大楼向东看,我们可以看见华丽的巴洛克风格的金斯基王宫。王宫的一楼右侧拐角就是卡夫卡书店,而在1912年以前,这里曾是卡夫卡的父亲经营的时髦用品商店。王宫背面是德语文科中学,卡夫卡在那里度过了中学时代。在广场的东南角,从卡夫卡书店通向奥培尔特大楼的是契里特纳大街(在卡夫卡生活的时代叫做泽特纳嘎斯)。广场的南面,有一座名叫"独角兽"的房子,卡夫卡读大学时经常去那里参加著名的贝塔芳塔夫人沙龙。广场的最南面还连着一个小广场,那里总有熙熙攘攘的游客在老市政厅前围观著名的"十二使徒大钟",穿过这些人群,我们就会看到弥努它大楼那花哨的五彩釉雕--卡夫卡一家曾经数次搬迁,这是他们住过的一处临时住宅。步行返回主广场,沿广场西侧走上一小段路,我们来到了广场的西北角,从这里可以看到卡夫卡出生时的房子,现在这所房子是卡夫卡展览室。多花一些时间,多走一些路,我们就会在布拉格旧城的街道上看到许多和卡夫卡有关的建筑。这提醒我们注意到,这位在想像中超越了一切界限的作家,在生活中却始终扎根在一个地方。
然而卡夫卡的根并不牢固。虽然卡夫卡在布拉格度过了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但这个城市总让他觉得不自在--不过,我们很难说出哪一座城市曾让卡夫卡感到全身心地放松。作为一个生活在布拉格的说德语的犹太人,又恰逢哈普斯堡皇室统治的末期,犹太人与非犹太人之间的摩擦不可避免地会对他产生影响,尽管无形的界限已经取代了犹太人区有形的墙壁。
在卡夫卡生活的时代,布拉格的犹太区在一场残暴的贫民窟大清洗运动中被彻底清理了。卡夫卡一家并不是布拉格犹太区的原住民,他们来自波希米亚南部一个名叫道弗尤登的小村庄。卡夫卡的祖父雅各布卡夫卡(1841~1889)是一个屠夫,住在斯特拉科尼治附近的捷克村庄乌塞克村(今天已改名为做"奥塞克")。当时,奥塞克是一个相当大的犹太人聚居地,卡夫卡的祖父和他的七个兄弟姐妹就住在"犹太区"小巷中的一间简陋小屋里。按照历史学家的看法,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波希米亚犹太家庭",他们可能使用某种意第绪语或"犹太德语",同时也使用捷克语。另外,雅各布的墓碑上除了有希伯来碑铭外,还用德语写着"Friede seiner Ascbe?",意思是"愿逝者安息"。由此可见,他们还使用德语。
雅各布是一个"高大健壮的人",他在奥塞克度过了艰难的一生,过着贫困的乡村生活,努力拉扯六个孩子。他结婚很晚,当时的法令规定除家庭长子之外的犹太人禁止通婚,因此直到1849年,相关的法令放宽之后,他才结婚,那时他已经35岁了。他的儿媳,卡夫卡的母亲后来这样描述雅各布的妻子弗朗茨斯卡普拉托弗斯基:"她是一个灵巧、勤劳的女人,她不辞辛苦,把孩子们培养成有用的人,对她而言,儿女是她一生奋斗的目标"。她还是村里的医生,卡夫卡对自然药物感兴趣或许得自她的遗传。
这对夫妇的第四个孩子赫尔曼卡夫卡(1852~1931)后来成了卡夫卡的父亲,他是一个传统的笃信自我奋斗的人,他曾历经苦难,并经常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忘记父亲受过的苦。"听着父亲无休止地挖苦同代人的、尤其是他的孩子们的幸福处境,同时述说他年轻时必须经历的千辛万苦,很让人觉得讨厌",28岁的卡夫卡在日记中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