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子就要走了,伴随着火车的汽笛声,他就要开始他人生意义上第一次的远行,所谓远行不只是距离的远,更加是时间上的远,他不知道要在他将要去的城市待多久才会再回来了,他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物是人非。
他自嘲的笑了笑,还没有出发就在担心回来的事情了,他在担心,在害怕,这是每一个旅人第一次远行都会有的情绪,他远行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追寻那个同样让他害怕,不可预知的未来。
铁子还没有登上火车,在火车快要靠站的时候,一群穿着制服的大汉把他们往站内赶,而他们就像被赶的鸭子一样顺从,铁子知道在火车进站的时候要是靠的太近会被卷向火车的轮胎下面的,被卷到火车轮胎下面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变成肉泥。
旁边的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一直对铁子念叨着,在气鸣声离他们还远得时候就还是念叨了,“我的儿子就是不听劝告,被卷到车轮底下的,本来还有一口气,可是火车它不停啊,在我的眼前就变成了肉和血了,啊呀呀,年轻人啊,要听劝啊。。。”
铁子没有管老太太的哀声怨道,他的耳朵一直被一股吉他声和沧桑的男子的歌声混合的声音给牵住了,那是个抱着吉他的歌手,他的·衣服破烂,但是吉他却干净漂亮,坐在一个抹布口袋上面,面前摆了一个碗,过往的人,大多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只有少数的往他面前的碗丢几块钱。
没有人像铁子一样的羡慕他,铁子觉得他是个成功的旅人了,他有他走南闯北的资本,就是他怀里的吉他,他唱的歌很安静,声音沙哑;“爱上漂泊的少年郎,你只有一把破吉他,你怎么舍得站台上送别你的姑娘。。。”
铁子听到这首歌时不由得感觉到一股悲凉,他没有什么送别的姑娘,只有比那个流浪歌手更大的包袱,火车轮胎嘎达,嘎达的声音停止了,它停稳了,不再摇晃了,铁子被挤进了火车。
铁子的身体被拥挤着,但心中却更加的孤独,他站在火车门口,看着门一点点合上,突然他像个疯子一样的挥起手来,也不说话,只是挥手,旁边的人仿佛被他的行为吓着了,往边上靠了靠,把头别往一边,如果不是太挤,他们一定会离这个年纪轻轻就精神不正常的人远一点的。
其实铁子没有疯,他只是有点不舍这个地方罢了,他在成功镇生活了六年,这里不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却是他成长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人越大经历就越精彩的原因吧,他在成功镇呆了六年的记忆却比在幸福村十二年更加深刻。
幸福村是养他的地方,他在记事起就生活在这个巴掌大的小山村,村子小到在村子的最北边可以听到村子最南边的狗叫,但若问铁子喜欢哪个地方的话,他绝对不会说成功镇,肯定会是幸福村,以前的幸福村,他会i说,’以前的幸福村多好,青山绿水,鸡犬相闻,现在那里变化太大啦,我就不喜欢那儿了。‘
生他的地方在成功镇更往市中心走的一个大医院里,那是比四chuan省医院更加大的医院,叫做华西,是他们西部最好的医院,至少在铁子的认识中是这样的,铁子从来不敢去这个医院,觉得它就像一个庞然的大怪物,进去就出不来了。
但他的确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他以前听他的母亲——李春梅,和他的父亲——王刚提到过这家医院,他零零碎碎的整理他父母说的话,他能够出生是一场意外中的意外,当铁子问道的时候,他的父母总会说:“这是咱们家的贵人啊,要不是贵人相助,还指不定要发生什么,铁子你要懂得感恩啊。。。“
当铁子问起是什么贵人的时候,父母就不再说了,后来铁子还是听同村的人说起,是一个絮叨的老太婆,是他幸福村的一个好友——阿绿,的婆婆,不小心说漏嘴的,是以前的市长,是市长的秘书和他的母亲一个是一个名字的,而且铁子的生辰的日子正好碰到那个市长秘书也要生孩子。
巧不巧?而且好巧不巧的是铁子的母亲李春梅先赶到了医院,市长给医院打了招呼,只要一个叫李春梅的女人一来,就给她安排最好的医生,要以最快的速度准备手术。结果秘书李春梅还被堵在方圆几里外呢。毕竟不是正牌嘛,要私密进行的,弄个交通管制就太明目张胆,铺张浪费了。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铁子才诞生出来,铁子听到阿绿的婆婆这样说,还以为是书上的故事呢,如果是真的那么就真的,他铁子啊就是一个巧合中的巧合,因为后来一次家庭矛盾中父亲告诉他,他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了,这个故事我们后面会说道的,可悲可泣又可笑。
铁子回想他十八年的生活,贯彻了缘分与分别两个词,他感叹一声,喃喃道:”又是,分别。。。二喜哥。。。爸。。。妈。。。“,铁子想到了他十二岁之前,在幸福村的种种过往,想到了幸福村的人,事,想到了村头的老榕树,想到了他幸福村的好朋友,阿绿,思聪。。。
铁子的嘴角不自禁的向上翘起了。
他又想到了自己十二岁后在成功镇的往事,想到了成功镇的人们所追寻的成功,想到了成功镇从来没有停过的发动机的轰鸣声,想到了成功镇中的勾心斗角,斤斤计较,尔虞我诈,虚与委蛇,势利与欺诈,铁子不自觉的摇了摇头。但是他又想到了一个人,一下表情就丰富起来。
他想到的那个人是他在成功镇唯一的好哥们儿,是兄弟,那个人叫王二喜,平时铁子都叫他二喜哥,成功镇的人都说这个人比鬼都机灵,比四五十的老滑头都世故,比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心都细,但是铁子不觉得,他觉得王二喜是一个市侩的耿直人,是一个孤独和脆弱的小p孩。
铁子远行最思念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这个叫王二喜的人,他想起和王二喜经历的春夏秋冬,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不已,都说人一辈子最容易想念的是他的初恋,但是铁子不愿意去想他那苦涩的初恋,在他为那个女孩子哭泣i,孤立无援的时候,还是王二喜陪伴着他。
铁子在车上突然安静了,不是他停止了回忆,而是他想要安安静静的好好回忆起和王二喜,在成功镇经历的点点滴滴。
故事也是从这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