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仁的脸惨白无血色,衣服破烂,血已经干涸了。
鉴于四周都是人,宁筱玥的验尸也只是初步的,因为人从上面掉下来,仰面朝天,所以后脑勺脊骨都已经折了。
“回来啦!这五公子死亡不超过一个时辰,也是血尽而死。”现在来说,宁筱玥觉得已经没什么可验的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看了一眼那个周琴师,他站在那儿,仍旧是置身事外的模样,即便是这种尸体,他好似也完全没有感觉。
“半个时辰前。这边忽然的就炸开了,我一猜就出事儿了。”扫了一眼泰成公主那个老家伙,宁筱玥一边冷哼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是很伤心的事情,可是宁筱玥此时完全伤心不起来,一瞧泰成公主,她就恨不得撂挑子马上离开这儿。
“行了,都散了吧。尽量不要四处乱走,某些人即便得到了自由,也不差这三五天,不要再乱走了。”卫渊开口,扬声警告,说的就是那个周琴师。
他没什么表示,不过却很听从的转身最先离开。
“这样就完事了?你们俩四处转悠,管我的闲事,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是你们来这儿是做什么的?是抓凶手为我儿子报仇!眼下凶手没看到,只看到你们俩横行四处,害的我又一个儿子死了!我、、、我必找皇上理论,让你们俩好看!”泰成公主大发飙,那边一直在鬼哭狼嚎的唐少仁的媳妇儿都被她震得没了音。
阎以凉扭头看过去,“银烛,把你们老夫人请回去。没有事情,不要出来。”
“你、、、”泰成公主怒目圆睁,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指着阎以凉,手指颤巍巍,可见气得不轻。
“夫人,咱们回去吧。”银烛扶着她,一边轻声劝慰。
不再理会他们,岳山等人遵从卫渊的命令,将所有人都遣离这里。
“谢谢将这闲散人等都赶走,不然我当着他们的面把唐少仁剖开,他们会被吓死的。”清场,对于宁筱玥是好事,毕竟解剖这种事情都尽量要回避的。
“少废话,把他身上的破布脱下来吧。”要看看他的伤口。
宁筱玥直接上剪子,将他身上的衣服一点点剪开,双臂胸腹,剪开之后,入眼的便是干涸的血,以及数不胜数的半月形的伤口。
“看吧,流血而死。”宁筱玥摇头,上次验的两具尸体都是经过擦洗的,没有这么直观和有冲击力。现在,这尸体还‘新鲜’着呢。
“周琴师最先发现的尸体,需要去找他问问。”阎以凉微微拧眉,唐少仁死亡不过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前尸体被发现。凶手带着唐少仁跳过围墙又到这儿把他扔下去,那个时候天色并没有完全暗下来,或许周琴师看见了什么也不一定。
“走吧。”卫渊也同意,而且,他觉得周琴师有些奇怪。
两人举步离开,宁筱玥看着他们俩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缓缓摇头,她只负责验尸,其他的不管。
从这里前往周琴师的住所并不远,顺着花园小路,不过几分钟便到了。
“你怀疑周琴师?”阎以凉步履生风,忽然开口道。
“嗯。”卫渊微微颌首,他的确怀疑。
“好,那就测试一下。”现在凶手成迷,阎以凉也觉得不能拖沓下去了。
走进小院儿,那房间的灯火亮着,一个影子倒映在窗子上,苍凉笔直。
“周琴师,我们有话问你,请你仔细回答,你所说的话,自己是要负责任的。”一脚踹开房门,阎以凉开门见山,没那么多的废话和他说。
周琴师正站在桌边,摆弄着自己的琴,因为他的琴有一根琴弦断了。
“阎捕头想问什么?我散步已经走过了假山群,然后听到了砰地一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因为发生过两次死人事件,所以便走了进去,然后便看到了唐五公子。”这期间,周琴师一直低头专注于他的琴,连头也没抬。
“真的除了唐少仁之外,什么也没瞧见么?”双手负后,阎以凉一步步走过去,一边看着他的琴。
“没看见。”周琴师很确定。
“你的琴弦怎么断了?不会这一下午周琴师技痒,弹琴弹到琴弦断了吧?”看着那琴,阎以凉缓缓道。
“擦拭的时候不小心弄断的。”周琴师淡定回答。
阎以凉的视线从他的肩膀一直滑到脚下,入眼的一切好像有一丝奇怪,但是哪里奇怪,一时之间又找不出来。
“周琴师,你从何处而来啊?”抬手,搭在他肩膀上,随着阎以凉的动作,周琴师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
“小人老家安州。”回答,但是气息却不稳,话落,他的双腿也开始颤抖,下一刻便跪在了地上。
安州?阎以凉看着根本撑不住她一点重压的人,缓缓扭头看向卫渊,他也眉峰微锁,安州?
这个地名很熟啊,在杜门山庄,这个地名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你们杜门山庄,来自安州的人很多啊!听说你是被唐五公子挟持来送给泰成公主的,想必你很恨唐五公子吧。”松手,周琴师也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即便我恨他们,但是我也无法与他们抗争。”扶着桌脚,周琴师缓缓站起身,脸色煞白,额角也沁出冷汗。
眯起眸子,阎以凉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走向卫渊。
卫渊看着她,眉尾微扬,有话要说。
阎以凉也有话要说,微微歪头,绕过他先走了出去。
两人离开小院儿,阎以凉回头看了一眼,窗户上还倒映着周琴师的身影。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与她并肩同行,卫渊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看到床上有另外一把琴,那把琴才是他今早擦拭的。”一个琴师有两把琴也算正常,只不过,擦拭琴的时候会把琴弦擦断,这就很稀奇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鞋换了。刚刚在假山群那儿,他穿的是一双灰色的长靴,这种靴子,岳山等人经常穿。”卫渊看到的是阎以凉没有发现的关键点。
“他刚刚离开不过一刻钟吧,居然有时间换鞋?”阎以凉拧眉,这一点她的确没注意。思及此,阎以凉扫了卫渊一眼,没想到这厮的眼睛也挺好使的。
“所以,他有嫌疑,并且现在嫌疑很大。”卫渊看着她的眼神儿,笑意加深。
“你派人在这儿附近看着他,我还要去城里再查查周琴师。他是在柯城现身后被唐少仁发现,然后才带回杜门山庄的。但是他老家是安州,和朱四银烛一样,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几起凶杀案是由多个凶手联手制造。”但怀疑仍旧只是怀疑,银烛和朱四甚至周琴师都没有武功。
“好。”卫渊点点头,但又似乎在思考其他。
唐少仁的尸体被解剖完毕,由岳山等人送到了冰库里,宁筱玥清洗了一下,正好阎以凉也回来了。
往后瞧了一眼,那和阎以凉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卫渊没跟过来,她长长吁口气,“你说怎么这么奇怪,以往看见死人吧,总是会心里不舒坦。今儿,瞧见唐少仁,即便死的那么惨,我仍旧没有一丁点儿的同情,还觉得死得好。唉,我的心肠都成铁石了。”
“在唐少仁的尸体上有没有发现什么?”解下披风放下宝剑,阎以凉眉峰依旧紧锁。
“没有,除了血就是那半月形的伤口。你们到现在也没想出来那个兵器是什么吧?”走过来坐下,宁筱玥也摇头叹息,兵器成谜。
阎以凉不说话,靠坐在椅子上,她的眸子盯着虚无的一处一动不动。
看着她,宁筱玥也不说话,一时间这房间恍若无人。
两刻钟后,禾初来送饭了,晚膳丰盛,并且很香。
“哎呀,真是香啊!禾初,代我谢谢你们王爷。”宁筱玥一屁股坐下,口水都流出来了,禾初做的饭菜实在合她的口味。
“好,待王爷回来,小的一定转告王爷。”禾初拿着托盘点点头,十分有礼。
“你们王爷不在?”轻易抓住禾初话中的重点,卫渊不是回去了么?
眨眨眼,禾初点头,“王爷出去了。”
“去哪儿了?”眉峰微蹙,阎以凉的脸看起来很暴躁。
禾初后退了一步,然后摇头,“小的不知道。”
“他自己一个人?”站起身,阎以凉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嗯。”禾初点头,看着阎以凉,她完全是要发怒的前兆。
宁筱玥吃着菜,一边伸手越过桌子扯住阎以凉的手臂,“你行了啊,赶紧坐下吃饭吧。卫郡王自有打算,不告诉你,自然有不告诉你的理由。你若真想知道,明天再问,你也不能一天十二时辰都跟在他身边吧。你们俩,又不是那种关系。”
扫了她一眼,阎以凉坐下,但眉心的疙瘩依旧没舒展开。
禾初弯了弯腰后离开,宁筱玥将筷子塞到阎以凉手里,“快吃吧,吃完了休息,明天还要奔波呢。我现在啊,就指着你了,赶紧抓住凶手,好离开这地方。”免得总是看见泰成公主那张老脸。
阎以凉不语,吃饭,心下却在掂量,卫渊这厮到底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