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蕴明突然明白为什么程慕飞会狠心抛下雪儿了,那是因为他自己害怕面对吧?若是他见了她现在这副模样,大概什么理智,什么利害权衡都顾不得了。
林子妍替雪儿擦掉眼里的泪,安慰道:“别哭了,为了那种人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雪儿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努力地睁大眼睛,眼神却茫然没有焦点,喃喃说道:“我肚子饿了。”
邱蕴明和林子妍听到这话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急忙将她扶了起来,也许是蹲得太久的缘故,雪儿早已觉得双腿发麻,身体僵硬。
林子妍说道:“那我们马上回去吃东西。”
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对,所以不确定地再次问道:“那你还回不回……他家?”
雪儿揉了揉红红的眼睛,林子妍以为她是要拒绝回去的,毕竟她和程慕飞似乎已闹得相当不愉快。但没想到雪儿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回啊!有地方可以白吃白住为什么不回?”
这话让邱蕴明和林子妍彻底放心下来,她能这么想最好,总算不需要担心怎么安置她了。
休息片刻之后,本来正要离开,雪儿却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停下脚步,然后将右手覆在左手上,轻轻抚摸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感情,终究不如钻石夺目绚烂,而她的爱情,更是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就已经夭折在摇篮里了。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程慕飞两次为她戴上这枚戒指时的情景。
第一次,他紧握住她的手,笑容灿烂地说道:“区区十万大洋算什么?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就算倾尽所有又何妨?”
第二次,他站在床边,对她宠溺而霸道地命令道:“以后再也不准拿下来。”
其实,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事情是再也不准的?
当时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原来竟已经遥远到想不起来,原来当眼泪流过,曾经的幸福和美好早已灰飞烟灭,随着泪水蒸发了。
雪儿终于还是将那戒指从手上褪了下来,仿佛是一颗心从她的身体里抽离了,很痛!
可是在这里狼狈地蹲了几个小时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相情愿的爱情,终究跟那个男人无关,又何必为了他而作践自己呢?
如果她还可以看到一点点希望,真的哪怕是一点点都好,她都不会轻言放弃。可是程慕飞那令人椎心的一字一句,不仅将她最后的一点希冀连根拔起,还把她真心付出的感情钉在屈辱的柱子上。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游戏,那么程慕飞,这也只是你一个人的游戏,与我无关。
可是我的爱情,我一个人的爱情,也与你无关,所以,不允许你来羞辱。
雪儿将戒指递到邱蕴明面前,轻声道:“麻烦你将这个还给他。”
邱蕴明有丝讶异,犹豫了片刻才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是有苦衷的?”
雪儿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戒指,头也不抬便淡然说道:“那是他的事情。”
确实,如果他已经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伤害她,哪怕他真的有苦衷,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苦衷。
邱蕴明无奈颔首,这也不是他能掺和的事,迟疑了片刻还是接戒指接了过来。
将雪儿和林子妍送了回去之后,邱蕴明便独自一个坐在客厅里。一直到深夜程慕飞才回来,同样如往常一样满身的烟酒味和香水味。
见到邱蕴明还在这,他不但不惊讶,反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抬眼往楼上的方向望了望,问道:“她回来了?”
邱蕴明点点头,然后将雪儿给他的戒指掏出来递给程慕飞:“她让我交给你的。”
程慕飞似乎被这钻石的光芒刺痛了眼,出神地凝望了好久才缓缓伸手接过,疲惫地开口问道:“她说什么了?”
邱蕴明无奈摇摇头,说道:“既然喜欢她,又何必搞成这样?”然后他慢慢地向程慕飞说了今晚的所有事情。
听到雪儿一个人在冰冷的角落里蹲了几个小时;听到雪儿埋头哭得眼睛红肿;听到邱蕴明描述雪儿在把戒指还给他时那忧伤决绝的神情……
程慕飞感觉心里无法抑制地抽痛起来,一轮强过一轮。
如果这就是结局,当初又何必爱上?程慕飞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雪儿时的情景,那是在日本东京,她去酒店敲他的门,糊里糊涂地闯到他的房间里去找人,不明状况地躲到他的床/上去,最后不仅咬了他一口还不客气地一脚将他踢下了床……
想着想着,程慕飞突然哑然失笑。
原来,是躲不过的,也许当初在他开门的那一刻,在他见她第一眼的时候,一切都注定了。
雪儿,注定是要驻进他心里的,她如一株顽强的蔓藤,一点点慢慢生长,直到网住他的整颗心,整个人,让他无力挣脱。
程慕飞踏着沉重的步伐上楼,在雪儿的门前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不声不响地回到自己房里。
将自己疲惫的身体纳入椅子里,他顺手掏出一根雪茄点上,只是还未送到嘴边他又猛然顿住,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医生不是嘱咐过你不要抽烟的吗?”
“我好象记得医生是让程太太提醒我?”
……
为什么还是想她?为什么总是想到她?程慕飞被这种感觉压抑得快要窒息,烦躁地将手上的雪茄丢到地上,一脚踩灭,然后将椅子移到桌前。
那天晚上林子妍教他写的字还在桌上,只有几个字而已:程慕飞,雪儿……
他失魂落魄地看了许久,终于尝试着拿起笔,在纸上认真而吃力地,一遍遍地写着:雪儿,雪儿,雪儿……
如果真的是他亲手将两人的感情推上绝路,如果真的到了回不了头的那一天,如果某天雪儿知道了在某了孤寂痛苦的深夜,这个本来大字不识的男人,曾如此忘情而执着地学着写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那他,是否还能向她乞求原谅?是否还能将那枚戒指重新戴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