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乃锦,为蒋氏三代长子蒋孝文之妻。两人青梅竹马,自小便生活在一起。这种儿时的纯真情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替换成了爱情。当他们携手踏上婚姻之路,有了前两代人的护航,他们的人生或许会更顺畅。但可惜的是,徐乃锦的命运也未比长辈们的更好,蒋孝文沿路采撷风景的个性,使得他们的情和爱也失了纯粹的颜色。
倒是生于蒋家的女人——蒋孝章(蒋经国与蒋方良之女),一生的情路似乎更显顺畅了些。大概是这个聪慧的女子更善于把握属于自己的姻缘,也可能是她更懂得爱是无限的包容吧。而汪长诗和蔡惠媚,显然少了这份包容,她们之间的蒋孝武,更是两人心头一生的朱砂痣。
天作之合
生活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涉水而过的旅者。无论脚下的河水是深还是浅,都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我们只有这一生,不是吗?就像一些人、一些事,如果因为惧怕未知的未来而驻足不前,那么,最终连回忆都要错过。很多辗转难眠的夜,都会在心底悄悄心疼一个叫徐乃锦的女子。她作为蒋家第三代长媳,一生光鲜而沉重。蓦然惊觉,原来不是所有的爱,上天都给了最好的安排。
蒋孝文无疑是蒋家最深沉的痛。作为蒋家第三代的长孙,曾被蒋介石和蒋经国寄予厚望,然而却在三十六岁的年纪便失智昏迷,18载的时光里,徐乃锦将女人最宝贵的年华都交付给病榻上的丈夫。友人问她:“你为什么能度过那一段日子?”她的回答总是充满乐观:“因为我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也许我们对徐乃锦还不熟悉,但是我们一定知道高声吟诵“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的革命烈士徐锡麟,他就是徐乃锦的祖父。徐锡麟出生于商人家庭,亲眼目睹了晚清政府的腐败,而立下革命之决心。他后来加入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秘密进行革命活动。1907年7月,枪杀清安徽巡抚恩铭,后因起义失败落入清政府之手,慷慨就义。他的身上,自有一种刚正秉直的个性,徐乃锦在蒋家所表现出来的个性与之一脉相承。台北的杂志评价她说:“蒋经国的大儿媳徐乃锦,作为一个献身于社会工作的职业妇女,她所表现出来的特质,可能是蒋氏家族中最难得一见的品质。”
母亲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动人的称呼。徐锡麟英勇就义后,他的妻子王振汉带着幼子逃亡日本。可以想象,在烽火连天的岁月,一个弱质无依的女子为给年幼的孩子谋一条生路是何等艰难。那个年代的女人,可能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更何况还要躲避清政府的搜捕。此一去江河万里,关山重重。然而,一个作为母亲的信念深深支撑着她,因为她深知,唯有如此,才是她的孩子能平安长大的一线生机。
所幸的是,上天也为这拳拳的慈母之心所感动,他们唯一的孩子徐学文不但平安长大,而且在德国获得药剂学博士学位,他就是徐乃锦的父亲。徐学文在德国留学期间,与德国姑娘Maria(徐曼丽)相识,两颗年轻的心渐渐靠在一起,于1933年在德国订婚。1936年徐学文学成归国,此时的欧洲正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下,他放心不下异国娇妻,想方设将法妻子接到中国来,两人在1937年最终走到了一起。
同年,徐家的小公主徐乃锦甫降人世。这世上之人,穷尽一生也参不透生与死的奥秘。新生命的诞生应当是欣喜的,为何还伴着“苦哇、苦哇……”的一声声啼哭呢?这个小小的婴儿,尚不知她未来所要面临的命运。假如她能预料到这一路的艰辛,在奈何桥上是否还会毅然咽下那碗孟婆汤,永堕轮回?
徐乃锦的丈夫蒋孝文是蒋介石的长孙,1935年12月14日出生于苏联,此时的蒋经国仍被软禁在苏联,其条件之艰苦可想而知。也许是出于对这个孩子的亏欠,无论是蒋介石还是蒋经国都对他格外偏爱,长期以来,养成他跋扈的个性,从而惹出不少是非。
在枪击卫士李之楚的事件发生之后,蒋孝文被蒋介石送到“凤山陆军军官学校”接受磨炼,哪知蒋孝文多动的个性在军校也不知收敛,最终因车祸中断了在军校的学习。但凡豪门贵胄,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蒋孝文如继续留在台湾,不但不利于他的求学,而且对蒋经国的仕途也会产生不利影响。
最后,蒋介石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为这个玩世不恭的浪子找了条出路。他说:“还是让孝文离开台湾吧!在台湾对他最大的不利,是他在行事中总有种特殊的优越感。”蒋经国遵从父亲的指示,安排蒋孝文留学美国,进入柏克莱商业学校。
蒋孝文来到美国,脱离了蒋家光环的荫庇,无人知晓他是蒋介石的孙子,蒋经国的儿子,自然会少了许多特权,也不能依着性子胡作非为了,这对蒋孝文来说无疑是“祸”。可如果不是来到美国,他又如何能与徐乃锦结一段情缘呢?
之前,徐乃锦一家与蒋孝文一家均住在长安东路,他们经常在一起游泳、爬山。就像歌词里所唱:你还记得吗,为你摘的花。只是那时两个懵懂的小孩子并不知情爱为何物,蒋孝文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他特别听徐乃锦的话,那时候他顽皮得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而只要徐乃锦一声柔柔的请求,他就会偃旗息鼓,安静下来。如果他们能料到会在美国再度重逢,而且相伴一生,他们一定不会放开那时握着的手吧。两人错过的这些年,都是无价之光阴。还好,穿越万水千山的距离,还能再次握紧曾经拉着的手。
缘份是如此妙不可言之事,本来徐乃锦可以在德国读完大学,但如果这样,那么这两个两小无猜的人也终会失之交臂。当她要去柏林上大学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没有喜欢的心理学专业,而且徐乃锦是一个极有远见的聪慧女性,她认为,英语最终会成为世界的通用语言,而且她本身也对英语情有独钟,于是就阴差阳错地来到美国。直到邂逅蒋孝文,俊男美女共谱一段异国恋曲。
他们浪漫的身影一定留满了加洲每一寸土地。也许,他们没有留下“康桥之恋”那样的绝响,加洲也不像康桥那样,为世间无数痴情男妇反复吟诵。然而,这个平凡如斯的地方却承载着他们所有的青春记忆。如果有一天,你来到这里,走过徐乃锦和蒋孝文走过之地,是否会对这个地方生出几许怅然?其实,我们的心灵深处,总有一小处的柔软不为人知,会为一枚落叶、一朵残花落泪。当窗外响起热情的歌声,我们想知道,智力已退化为儿童的蒋孝文,记忆里是否还存留那个翩飞的曼妙身影?
蒋孝章带着蒋经国的谆谆嘱托来到美国,当她看到哥哥与徐乃锦一同出现时,便把父亲叮嘱哥哥的话咽了回去。因为眼前的情形告诉她:哥哥蒋孝文在美国生活得相当称心如意,不但没有像父亲担忧的那样,在学校发生什么违纪之事,而且正与女友深深地陷入热恋之中不能自拔,尤其女方还是青梅竹马的徐乃锦。
蒋孝章小时候就对大家闺秀的徐乃锦特别注意,而且她知道,那时贪玩的哥哥谁也休想劝住他,可是只要徐乃锦的一句话,哥哥就变得规规矩矩起来。现在看到二人甜蜜的模样,蒋孝章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所以她对徐乃锦说:“有你在他的身边,我父母在台湾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得到了蒋家小公主的首肯,徐乃锦十分兴奋。因为她始终担心这个台湾的“第一家庭”不能接受她平民出身,毕竟无论是在官宦人家还是平民百姓眼里,门当户对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安顿下来的蒋孝章在写给双亲的信中,详细描绘了哥哥与徐乃锦的恋情,她直言不讳地对父母说:“徐小姐是位难得的女性。她不但有良好的人品,而且学业刻苦。她与哥哥在一起,是上帝安排的天作之合。因为哥哥好比一匹脱缰的野马,只有徐小姐才能驾驭他!阿爸阿妈,希望你们放心,哥哥在美国的生活很好,用不着你们担心。因为有徐小姐在他身边,哥哥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错的!”
蒋孝章原本是一番好意,有意撮合蒋孝文与徐乃锦的恋情,孰知,她的一封信,开启了徐乃锦一生不幸之门。后来,蒋孝章前来探望生病的哥哥时,无不愧疚地对徐乃锦说:“大嫂,这些年真苦了你,哥哥的任性和胡来也害苦了你。有时我甚至暗自忏悔,当初如果我不从中支持你们,父亲也许不会那么积极促成你和大哥的婚事。如果我们都冷静一点,你的生活也许会是另一种样子!”
然而,往事已成云烟,人生也绝不容许重来一遍。徐乃锦的内心可曾对这段情后悔过?当她一心一意追逐自己的爱情时,可曾看到父母内心深处的忧思?徐乃锦向往爱情没有错,然而多年后,她却要为自己的多情受到无情的代价。佛家讲求因果业报,难道这是她前世种下的因,用今世的果来偿还吗?如若是,希望这个可怜的女子再入轮回时,能过她想过的生活。
蒋经国看过女儿的来信后欣喜不已,他告知蒋孝文,要好好珍惜徐乃锦,对感情要认真负责,也可以在读书的时候成家。
迈过了蒋家这座高高的门楣,两个年轻人的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享受二人世界,哪知最大的障碍还没有到来,一纸电文把徐乃锦召回台湾。
荒芜之恋
摆在徐乃锦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双亲对这门亲事百般反对。老父亲苦口婆心的劝说犹在耳边:“乃锦,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将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自从听说你和蒋孝文在美国拍拖,我们就每日忧虑。担心你因为年轻一步走错,将来就后悔莫及了!”就连一向开明的母亲,这次也表现出反对的态度。她认为婚姻的双方应门当户对,徐家不想高攀蒋家这个高高在上的门庭。
徐学文为什么对徐乃锦与蒋孝文的拍拖“每日忧虑”呢?在徐学文看来,蒋孝文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因为蒋家的荫庇横行无忌,他怎么甘心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呢。除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私情以外,大概还包含政治因素在内。中国的官场文化讲究站队和班底,如果站到了正确的队伍,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果站错队,获得翻身的机会便很难了。而徐学文与哥哥徐学禹皆站错了队,他们算是陈仪的嫡系,当陈仪被蒋介石以“通匪”之名枪决之后,他的嫡系便在官场上基本失势,徐学文兄弟从此再没有受到重用。官场上的郁郁不得志也是徐学文反对女儿与蒋孝文交好的重要原因之一。
徐志摩说:“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记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徐志摩爱林徽因,是义无反顾、无怨无悔的执着。徐乃锦爱蒋孝文亦是如此,她犹如一只扑火的飞蛾,向往着蒋孝文那一点光和热,飞蛾不知道,它终将粉身碎骨,化为灰烬。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深陷爱情沼泽的徐乃锦如何能听得进父母的苦心规劝。她不是柔弱的千金,惯于甘心命运的摆布,她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年轻的徐乃锦认为“谁家少年不风流”,她对自己的外貌与才情自恃甚高,对收服蒋孝文这个情场浪子有信心;何况蒋孝文在美国留学的这一段时间里,已经改变了他花花公子的形象,走出了父辈的绿荫;而且蒋孝文十分聪明,只要他肯花一点心思在学业上,一定能取得不俗的成绩。
这便是徐乃锦寄情蒋孝文的重要原因。年轻的徐乃锦天真地认为,自己这样一个楚楚佳人最终会赢得蒋孝文的真心。然而,她忽略了男人寻花问柳的劣根性。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朝代更替,哪一代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人”呢,然而能有几人集“三千宠爱在一身”?
爱情总是想象比现实美丽,相逢如是,告别亦如是。总以为爱得很深,很深,来日岁月,只不过很浅很浅。这只是红尘里平凡男女的爱情,如果女人爱上一个浪子呢?结局可以很痛很伤,也可以很美很甜。这样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无非是对女人做了两件事:超乎她想象的好和超乎她想象的坏。不幸的是,徐乃锦爱上的男人,属于后者。“浪子回头”,不过是无聊之人编织出来的神话。
真正的爱情不是男才女貌、惊天动地、生死不渝、轰轰烈烈,而是一杯粗茶、一碗淡饭,是在浅浅淡淡的生活中,一起度过的这一天、那一天。年轻的徐乃锦不明白,等她经历了生活的苦痛之后,却为时已晚。常常想,当月光的清辉洒满窗檐时,徐乃锦会不会望月长叹。床上的那个男子已不复往日的神彩,他眼窝深陷,脸颊瘦削得没有一点肉,曾经丰神如玉的男子已形容枯槁,他的脑海里,是否还存在前尘旧事的回忆?或是兄弟的把酒畅饮,或是人间的世情冷暖,抑或是粉黛胭脂的琴歌薄欢……
徐父的阻挠并没有让二人退却,相反二人的心靠得更近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会将一切的坎坷视为坦途。二人的事情真正出现转机不是因为他们的坚持感动了父母,而是因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蒋经国的到访。
徐家的庭院里,徐学文夫妻正在为女儿的婚事愁眉不展时,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推门进来的,赫然是台北政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蒋经国。蒋经国身上丝毫没有行政院长的架子,就像每一位平凡的父亲一样,身体微胖,脸上洋溢着和煦的微笑,手里提着一蓝水果,他仿佛没有看到徐氏夫妇脸上惊讶的表情,爽朗地大声笑道:“亲家,听人说您近来身染微恙,我特地赶到贵府探望,估计您不会不欢迎吧?”
蒋经国登门造访,使徐学文的心里卸下了对蒋家的敌意与防备,曾经因为拒婚那一点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徐学文终于赞同女儿嫁给蒋孝文。从此,这两个身在异国的鸳鸯再没有一点后顾之忧了。
在徐乃锦大二的时候,两人结为夫妻,婚后不久既诞下女儿蒋友梅。至此,人生这场戏演到了高潮。既然有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戏里戏外,都是那么多含恨和不如意。然而,想要中途更改情节,已是难上加难,想要更换主角,更是不可能之事。无论这个过程中,有几家欢乐几家愁,也终究要坚持下去。黄阅在《折子戏》里面唱道: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把最璀璨的部分留在别人生命里,
如果人间失去脂粉的艳丽,
还会不会有动情的演绎。
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在剧中尽情释放自己的欢乐悲喜,
如果人间失去多彩的面具,
是不是也会有人去留恋,去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