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坞巷张府
刚进门,童氏母女将将坐下端起茶碗,二门里就传来了小丫鬟金玔的喊声。
“夫人。不好了!”
把个童氏吓的,禁不住一口茶呛了出来,旁边服侍的史婆子连忙拂心捶背,童氏这口气才顺过来。
史婆子连忙对着门口跑进来的金玔骂道:“你个没规矩的,大呼小叫地成何体统。”
史婆子长得一张马脸,平时本就不苟言笑,一旦黑起脸来更连童氏都是要怕上三分的。瑞娘刚醒来的时候,饶是见惯了大场面,见到史婆子的长相仍不禁愣上一愣。
史婆子原是西北世族出来的丫鬟,极是讲究规矩体面。张铎到西北青县任知县时,只有一个老仆张良,两三个小丫鬟,长女玥娘年幼,童氏又怀着瑞娘,家中鸡飞狗跳。张铎无奈,只得张罗着寻一位能够管家的妈妈。正巧史婆子三十几岁年轻守寡又无儿无女,长相不好但手脚麻利,就请到了家里边来。这一干就是十几年,帮着童氏把张家管得妥妥贴贴,很多规矩也都是她立起来的。
张家人口少,俸禄也不厚,因而仆人不多,从任上升迁到京都,还遣散了一部分。只剩下一个老家人,史婆子、玉坠并金玔两个小丫鬟伺候着主人一家四口,平时老家人在前院招呼,史婆子和丫鬟在后院服侍。前几日,史婆子刚张罗着雇了一个厨娘、四个轿夫,还没来得及再买些小厮和丫鬟。这人手就显得有些不够用。
金玔和玉坠都是从任上跟过来的,玉坠年纪大,也稳重些。金玔年纪小,就只做些粗使,平时毛毛躁躁,没少挨史婆子的数落。
金玔进门,看见史妈妈冷着马脸,一缩脖子。
“门口来了十几个人,说是来捉人的。”金玔惊魂未定,“老良叔在门口盯着,让我赶快来回禀夫人。”
童氏惊疑不定,张家刚到京城,怎么会惹上是非?不会是找错了人家吧?
童氏虽然素来是个胆大的,但此时家中只有妇孺,如果来人心怀恶意,女儿和儿子幼小,又如何处置?童氏心里面七上八下正没有主意。
这时,瑞娘和馨娘也都听到了动静,赶到正屋。
瑞娘见童氏没有主张,听清事情原委后吩咐道。“玉坠,你从后门出去,先去对面工部员外郎薛老爷家后门找他的管家,就说户部张郎中家门口有歹人寻事,借一些家人过来。然后再借一个小厮去户部衙门寻老爷,告诉他家中有事,让他速速回来。”
“是,三娘子。”玉坠急急领命去了。
瑞娘又对史婆子说道:“史妈妈,你在后面护着夫人、馨娘和慧生,如果有事,赶快也从后门出去,到邻居家暂避。”
正说着,老家人张良从前面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夫人,外面的人没有拦住,冲了进来。”
“啊?!”童氏一惊。
瑞娘站起身,“阿娘,别急,我去前面看看。”
“瑞娘,你一个未嫁的小娘子怎么能随便抛头露面?还是等你爹回来。”
“娘,阿爹即使赶回来,咱们家的轿夫脚程也不快,也要一个时辰。”
张铎为官清廉,童氏掌家就极为俭省。到京里面只租下了外城的一个两进院子,离着官衙距离较远。每日张铎上值,这轿夫没有办法省下,就只能捡着人工便宜的人来雇。别家都愿意雇年轻挺拔的雇来壮门面,而张家雇来的全在四十岁以上,头发都有些花白了。好在都是老轿夫,经验老到,除了脚程有些慢,倒还稳当妥帖。不过遇到急事就耽误事了。
“那也不行,你留在这,我去和他们理论。”童氏母性爆发,拽着瑞娘不松手。
瑞娘摇摇头,转头对张良说:“良叔,去在正厅把屏风架上,就说咱们家的主人是女眷,只能隔着屏风和他们带头的人见面,至多只能留下三个人。其他人都退到正门外去,让他们不要放肆,毕竟咱们家也是有官身的,他们如果乱来,后果如何,大正朝的律例都是白纸黑字清楚写着的。”
“哦。”张良跟着张铎走南闯北也经过了不少事情,刚刚因为事出突然有些慌乱,先下听得瑞娘吩咐的条理清楚,也逐渐神智清明了起来,连忙赶到前面,按照瑞娘的指示办。
童氏看到瑞娘临危不乱,心下也定了一定,恢复了当家主母的精气神。“瑞娘,你同娘一起到前面,史妈妈护着馨娘和慧生。咱们倒是看看,是谁在光天化日下敢到朝廷命官家中滋事。”
瑞娘随着童氏走到前厅,张良搬来一架屏风挡在了正厅中间。屏风那边,站立着几个平民打扮的人。张良厌恶他们上门滋事,也没有拿来椅子,几个人就站在那里。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翁站在中间,正与张良分辨着:“老管家,我们实在不知道这是张郎中老爷的府邸。不是我们想要闹事,实是此时关系到我们族人的脸面,如果今天主家不让我们把她带回去,那我们是万万不肯。就是报到官府去,这捉拿逃妻,官府也是会判我们有理的。”
“就是,她是我们赖家的媳妇,是我们花了五贯钱买……不不,聘来的。谁知道她不光偷人还偷钱,被人发现了就跑了。要不是同村的到城里碰见她,还不知道让她躲到什么时候。”旁边的老婆子急赤白咧地叫着。
张良瞥了她一眼:“我家夫人是五品诰命,本来是不需要出来见你们,实在是你们闹得太不像话。要是一会儿夫人出来,你还是这样大呼小叫,先制你个不敬之罪。”
老婆子不知道五品是个多大的官,但看张良说得严重,想到了县里面老爷的威风,顿时没了声气,诺诺地在一旁嘟囔着。
童氏坐在屏风后面,听得一阵糊涂。
瑞娘心中却已经大概有了计较,回头招手把金玔唤过来,低低嘱咐了她几句。金玔福了下身,就转头到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