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北风是一日胜过一日,我的心也似乎一日比一日寒寂。萧氏每日叫人端了养身的东西过来,有时候也过来作陪。
“你不要多想,知道你身子不好,心里也不好,我们心里何尝不是这般?二皇子虽然两日不来看你了,可你也应该明白他为什么不来。他是在意你的,可你怎么不把事情说清楚呢,你叫他心里作何感受?你为什么要瞒着他,有什么不可以说出来的苦衷吗?”
萧氏苦苦相劝,我却是满腹心酸说不出口,虽然歉意不断,可我反反复复却只能是“自己不小心撞的,隔了太久,不大记得了”这样的话。
丫鬟掀了帘子进来,在萧氏耳朵旁边低语了一下,萧氏便吩咐我好好休息,接着起身出去了。
我迷迷糊糊睡了半柱香,便听到了有人在抽泣,我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看,是萧氏,她不知道在伤心什么。见我醒了,我便坐到我床头,说道,“二皇子刚才回来了,都跟我说了,你怎么这么傻?”
“皇子妃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吃力问道。
“二皇子觉得可疑,便去了三弟府上把你的事情说了,没想到这一说,三弟整个人跟被打着了一般,他哭着求他二哥原谅,说是无心的,没想到孩子居然没了,竟然是他把你跟二皇子的骨肉害得没有了,二皇子也很震惊,可他能够怎么办,难不成还杀了三弟吗?三弟因为任性,无意害了你,依着他的性子说不定会马上出来看你的,可皇上下令禁足,他只好先上书给皇上,但愿求得皇上原谅才可以脱身,这样才不辜负你的心意。二皇子教训了他一通,你的代价实在是大,希望三弟能够回头。”
“原来都已经知道了。”我轻声说着,长叹了一声。
“你不恨三弟?”萧氏问道。
“我遗憾失去了孩子,可对三皇子,我实在恨不起来。”我回答道。
“这种情况下你还护着他,足见你对他的诚心。”萧氏说着,低头擦了一回眼泪,说道,“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人不多,母后那里是一定不能够瞒着的,但也只是说你不慎滑胎,其余的一概不提。以后,你可要注意些。”
我点点头,“多谢皇子妃。”
“你我同在屋檐,就不必这样客气了,礼虽然是礼,但我知道你的心就成,我说过,二皇子是我夫婿,你又是难得之人,所以我愿意容忍你在他身边,何况,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萧氏说着,便出去了。
几日之后,杨广过来陪我,说起杨俊,便一直皱着眉头。我拿着茶杯,却定定不喝,等着他说话,我怕他一说,我便再也喝不下去。果然,杨广淡淡道,“父皇驳回了三弟的折子,看来是非要严办三弟不可。”
“你恨他?他不是故意的,谁也没有想到…”我开口道。
“素澜,不必说了。”杨广看着我,“他是我的手足至亲,可失去的是我第一个骨肉,你让我怎么办?说不恨,我现在恐怕没有那么大的度量不去计较,可说恨,怎么样才叫做恨,我应该怎么对他?”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杨广说的有道理,不管现在恨不恨杨俊,都是两难的事情。恨或许只是当下的一种感觉,也许不会长远,却很真实。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受害的,听说四皇子他们针对的是你,可害的人是三皇子,若不是这样,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了。”我默默说道。
“我不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加注在我身上的,我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翻身。”杨广眼神之中有决意,我却看到一种深冷。他握着我的手,温暖地说道,“素澜,你放心,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我保证很快这一切就会过去,以后你不用再受到这样的对待,我们还会有许多快乐的日子,还会有许多孩子…只要你是我的,没有人敢亏待你半分。”
身子渐渐好起来的时候,听到的是杨勇的太子之位被废黜的消息,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杨广都做了什么,但是杨素、宣华夫人这些人肯定参杂其中。立杨广为太子的意思是独孤皇后极力朝隋文帝游说的,以独孤皇后的传统跟挑剔,杨广能够撼动她的心意,的确是不简单。如今,曾经风光一时的太子杨勇空余一个亲王的名号,被隋文帝下令幽禁起来。
听到消息之后不多久,便是杨广加封太子的典礼,皇城一派荣华气氛,我却独自蜷缩在这庭院之中,心情是无比凄凉。我忽然想起杨俊曾经说过的话。
“你了解二哥有几分呢?有时候我真的不够了解他。”
说得对,在这样的历史朝代,男人有野心是冠冕堂皇的事情,可是杨广却让我感觉是戴了一副假面,曾经我因为这假面心动,现在却为了这假面日夜不安。十年的步步心机,杨广终于如愿以偿,登上太子之位。
门忽然被推开,杨广走了进来,满面喜气,见我一人呆着,问我是否替他高兴。
“二皇子可喜可贺。”我冷清地说了一句,不带一点温度。
“你怎么了?”杨广收敛住了笑容。
“我想去看看三皇子。”我直接说道。
杨广一听,沉默半刻,说道,“好,三弟是越来越病得厉害了,其实上次的事情,我已经没有那么责备他了,可他还是自责。明日父皇打算去看看三弟,我奏明父皇,你就一起去吧。”
“我怎么有资格随皇上的驾呢?我在皇上之前去看一眼就好。”我慢慢说着。
“好,我叫人安排。”杨广答应道。
“多谢太子。”我客客气气朝杨广行礼,只有我自己知道“太子”这两个字是说得那么艰难。
杨广似乎不高兴,转身走了出去。他已经是赢家了,道贺的人不缺我一个,可是杨俊是那么孤单,只有我知道。像他那样生性喜欢畅快的人却落得如此地步,熬得多凄惨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