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独孤皇后拉着杨俊说了几句话,就由宫女搀扶回去休息了,其余的人也都散了,我走了几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禁回身。
杨俊走上来,轻声说道,“不要在意二哥刚才的话,他有他的立场,母后说那样的话,无非就是想听到二哥那样的回答,虽然我也不喜欢听到二哥那种话。”
“素澜都明白,我没有往心里面去,三皇子还是回去吧,已经不早了。”我劝道。
“说完就走。”杨俊抬头看看天,“十日之后是太子的生辰,每年都热闹,今年也必定不例外,这几年,太子越来越张扬、太目中无人,今年不定会有什么乱子,母后已经受不住打击了,你随时多费心吧。”
“三皇子放心。”我答应道。
太子生辰前两天,有宫女差我前去给元氏开药,独孤皇后允许了,“去吧,叫她不要多想,身子最要紧。”
我便跟在后头去了。从未去过太子府上,听说了太子府上这许多乱糟糟的事情,便是再好的地方,也觉得没有兴趣了。我跟着宫女穿过偌大的庭院,进了元氏的厢房,琳琅满目、还一片雅致锦绣,只是可惜了元氏的郁郁寡欢。
看见我,元氏有些精神起来,话语还是虚弱的,说道,“你是母后的人,本应该我亲自过去求母后放人才是礼数,可我这两日实在是脚力绵软,母后可曾说什么?”
我摇摇头,说道,“太子妃放心,皇后只说要太子妃安心调养,并无不悦之言。”
元氏这才放心下来,“我相信你,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实心之人,你的话总不多,可听着叫人踏实。”
我看着元氏消瘦了许多,心里很酸楚,尽量平静道,“民女替太子妃把脉。”
元氏点点头,闭上眼睛靠在榻上,我心里面一紧,皇后明明下令让太子把事情整顿了,为何元氏的病情却比之前严重?这脉相可是大凶之兆。
“这次民女需要用些重药,太子妃一定要按时服下,此外,心中不能再有半点杂念,最好什么都不要想,如此才会尽快好起来。”我马上铺开来写药方。
“如何能够没有半点杂念?”元氏的声音忽然有一丝忧伤,“太子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情分可言了,如今,我只不过是为了太子妃这个空虚的名分,空荡荡地活着,一天一天…”元氏说着,就掉泪。
我赶紧过去在她心口按压,再扶她坐正,说道,“民女斗胆,请太子妃放下这些事情,这世上总有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比如太子妃的地位跟尊荣,又比如,太子妃心里想要的夫妻情深。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人总是得到这样就会失去另外一样,所以得到了太子妃的位置,就不再对其他的东西抓得太紧,那样自己只会更加痛苦。”
元氏看着我,目光是凌乱的,“我想这样,但是做不到,我明白太子的心是靠不住的,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可我还是会去想,虽然知道是在做梦罢了,要是可以选择,我情愿不要这太子妃的荣耀,只要一个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夫君,哪怕他只是个无名之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下去,怕再说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说道,“太子妃,民女听过这样一句话,事情好的时候要往最坏的地方想,可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却要往好的方向想。太子妃不要难过,太子总会知道回头的。”
这样违心的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怎么叫元氏相信?元氏只是静静听了,没有再说什么,闭上眼睛躺着。我逼着自己仔细把药方写完,交给宫女之后就退了出去。
出庭院的时候碰到了正好回来的杨勇,我连忙过去跪礼。杨勇看见我有些惊讶,笑容愉悦得让人不舒服,“林…姑娘。”
“是。”我低了头,“太子妃不适,民女遵皇后命,特意过来替太子妃诊治。”
“是吗?”杨勇笑道,“姑娘真是一身好绝学,难得、难得。”
他不问一句元氏怎么了,反而如此没心没肺,叫人心寒。我便艰难地说道,“回太子,太子妃乃是气郁攻身…”
我想不管怎么样我应该让杨勇知道元氏的病情,便慢慢说出来,不想杨勇不耐烦地一挥手,说道,“我都知道了,她不过就是小家子气,这病就是小肚鸡肠惹出来的,说来说去还是那样,你既然都看了,让她按时服药就是了。”
“是。”我声音颤抖,“民女还要回去服侍皇后,先告退。”
还好有皇后的名头挡着,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脱身,出了太子府,我有一种从炼狱到天堂的感觉,觉得外面的世界如此自由舒畅。之前久居杨广府上,觉得自己被困住了,现在看见元氏这样,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女子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