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优美的青春散文集(散文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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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根子

张艳

故乡没有几个出过远门的,总是固守在山坳里,日出雄鸡起鸣,田间劳作;日落炊烟升起,提锄而归。

忽然有一天,循规蹈矩的小村躁动起来。他们想进城了,特别是年轻人。

大城市的诱惑,是王家的那套村里惟一的“家庭影院”引发的,这套珍贵的“家庭影院”就是村里最不爱干农活,只爱摆弄工匠手艺的根子进城挣回来的。

在故乡,老辈们总是说:“农民要以种地为本,务实才能吃饱饭。”根子呢?可是刺头。村里人都说:“根子最懒不干农活,成天浪来浪去,还要做啥手艺,咳!成了家吃啥、喝啥?”根子可不这么想,他说:“脑筋活络才能吃好、喝好。再说山里的工匠见识少,城里的工匠手艺好,活计细,耐看。咱们不出去学学怎么行?”

根子下定决心一定要进城打工学手艺,根子娘拗不过他,只得点头。“乖乖!”老辈们摇晃着脑袋:“哎!没治了。”却对根子也无奈何。村里那些姑娘、小伙子虽然也想进城,却怎么也没有根子勇敢,只得眼巴巴地望着根子那远去的背影叹息……

听说根子回来了,年轻人一股脑儿拥进了半年来冷冷清清的王家,打听城里情况,老辈们也禁不住好奇地来看有两个好听大喇叭的,还能想看啥就能放啥的怪玩意,可嘴里却不厌其烦地嘀咕着:“成啥样子?还是清静好,还是清静好……”

那晚月好圆,屋外只听到夜风撩动树梢和着蝉鸣的声音,回旋在整个山坳里,渐渐地与王家的欢笑声混搅在一起。

根子依然套着那件进门时就穿在身上的西装,神气十足,姑娘们围绕着,小伙子们羡慕着,好似英雄凯旋。根子娘却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我的根子在城里喝的是自来水。”

“我的根子在城里爱干净,要到澡堂子去洗澡,可是要花钱的哟。”

听的人很虔诚,有人问:“两角钱么?”

根子娘不屑地伸出两根手指:“两角够干啥?两块哩!”仿佛进城的不是根子而是她自己。

回村后的日子,根子瘦了。根子娘舍不得儿子再进城。说:“家里什么都有了,娶个俊媳妇儿,还进城做啥……”

根子日复一日,魂不守舍,心痒痒的、恼恼的,渐渐地他的心涌起了阵阵孤寂,虽然每晚有人来听城里的故事。

根子每夜入梦都回到了城里。

这晚月又圆了,根子怡然地躺在梨树下的青石板上,他等待着圆月照亮那条通向城里的山路……

清晨,根子不见了,同时邻家的大贵和海子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