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
在家里随手勾染我的《魔域桃源图》的夜里,想到了一种颜色,天和海的颜色。
在我还是一个学生的那个空中飞满柳絮的傍晚,对于蓝的理解很普通。蓝的学生装、蓝的书包、蓝的墨水,教室窗外零散的星光后面,也是朦胧的蓝。操场上飘动的好闻的树脂味儿似乎都是半透明的,可以滤出蓝色的成分。回想当年的色彩,纯净如水;经过了时间的淘洗,沉寂的夜空已星去光无,仿佛晚自习下课铃声中的蓝色发带在视野里消失后,成为了夜的一部分。我只能说隐在夜气里的未来是无法预支的支票,细数星斗也不能占卜出吉凶祸福,正因为星汉灿烂的无限感,当年的星斗更像柳絮,漾着蓝光,飘入了梦境。
朋友与我一同站在博物馆瓷器厅的下午,空中再次出现了无数晶亮的蓝光。蛋青色的底胎上,素蓝的花纹一点点渗开,染满整个瓶身,花纹的色彩总有细微的差别,像宣纸上的笔墨,不可能相同的。朋友一边做着手势,一边作着评论,很具表现力。在他说到康定斯基的时候,手指间好像在流出蓝色的液体,溅到了黑黄相间的地毯上;提到夏加尔,似乎手上举的是牛头,博物馆变成了村庄,解说员便是斜着身在蓝色漩涡中漫转的少女了……而我理解的蓝只有一种:素蓝,青花的蓝。
在一个很普通的夜里,没能睡到天亮。等待天明,如同等待没人见过的戈多。天是一锭墨块,在细细地研磨。橙黄的街灯把树枝送入窗子,像模糊的手指,在抹动时间的粉屑。对面的楼群终于有了轮廓,墙似的,无比漆黑。灰暗的天空慢慢染了一层蓝,有光在蓝气后面要涌出。那一刻,天蓝得像一支在无限放大的青花瓷。
不知怎的,我感动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