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能看错呢?
那利落的短发,清瘦的面颊,以及手腕上包扎的纱布,他没想到自己对她的印象会如此深刻,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有缘。
现在已经午夜一点,雪越下越大,她穿得很单薄,孤独地冒雪前行。
她一定是来打探消息的吧……一个女人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雯子不是一个女强人,这一点,在他进入她的房间时就发现了。她有着其他女孩一样的可爱,喜欢收集毛绒娃娃,喜欢碎花床单,喜欢浪漫的紫色。
她有一颗温柔的心,穿旧的T恤会拼起来做成各式各样的娃娃抱枕,在每一个深夜陪伴她入眠。
她将一切关乎女人的美好留在了小屋里,上了锁,却将自己放逐在外,拼命的搏,究竟是为了什么?
金钱?名誉?权力?
许志泽摇摇头,雯子不是那样的女人,就算他们只是泛泛之交,可他却莫名的了解她,也不知道她真是这样,还是……他的心里将她美化成了这样。
雯子,今夜很冷,别以为刻意地冻着自己,伤口便会结痂,热血便不再沸腾。
他担心的不只是她手腕上的伤口,更多的是她的以后,总有一天,她很可能会死在这些阴谋里。
不知不觉徐子霖走到身后:“在看什么?”
他已经拿到了手机,当他刚走到大厅时,肖潇就拿着手机追了出来,将手机递上,她顺便问了一句:“徐先生,易小姐怎么没来?”
来她眼里,有案子的地方就会出现易点点,这个好奇心大于一切的女人……成为了潮海区分局小有名气的侦探,今夜发生枪战,易点点竟然没有出现,真是奇怪……
提起贼婆,他脸上的冰雪瞬间融化:“她在医院,安胎!”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发出喜悦的光:“天啦,易小姐她……她怀孕了!”
“嗯!”他含着笑,这是肖潇第一次看到他发出温馨的笑容,很难得呢!
“她怀了多久了?在哪家医院?”肖潇在心里回忆着出勤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去看她。
心中有些淡淡的温暖,像冒着火星的暖炉,驱走寒冬:“差不多一个月,现住在玛丽医院……”
听到后肖潇大呼一声:“才一个月啊……那你怎么说出来了呢?”
听着她的话,他十分不解,怎么,分享喜讯也是罪过吗?
“什么意思?”
“徐先生,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传说,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将喜讯告诉别人,否则会……”接下来的话她没有直说,但大家心知肚明,她发现徐子霖的脸色忽然一瞬间降温,立刻补充道:“这也只是个传说,不必当真,徐先生,恭喜你了!”
被这么一提,他虽然有些小小的不悦,但也坚信那只是莫须有的东西,他们的孩子来得突然,发生那么多事可谓一波三折,最终,孩子依旧保住了,它现在正乖乖地呆在贼婆的肚子里,静静安睡着。
那小小的生命,B超上出现的胚胎阴影,一切都令他充满了喜悦,孩子很小,却顽强的存在着,静静等待来到世上的日子。
“谢谢!”他颔首微笑,转身离开了警局。
来到路边,看到多动的许志泽难得安静,他对着某个黑暗的小道愣神,好像在望着谁的背影,徐子霖回头顺着目光望去,那儿什么人也没有。
除了一串小巧的脚印打破了积雪的沉静。
脚印的主人是谁?
“在看什么?”
许志泽猛然回过神,他暗暗地懊恼着,怎么那么疏忽,有人走近都没有发现,这要是遇见敌人……
“我在看一个女人。”
“你小子,能不能正经点?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看女人?”他招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下,许志泽并没有反驳,他的不正经形象深入人心,就算他告诉全世界,他对那人是认真的,谁又会相信呢?
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居然会为了某个女人神伤……
“去哪儿?”司机发问。
“玛丽医院。”徐子霖低头望着手机,快速按下开机键,现在可以回去与她一同赏雪了!
呵,什么时候,他也拥有这份闲情逸致了?
曾近,余玥挽着他的胳膊,用甜甜糯糯的撒娇声让他抽点时间陪她赏雪,可他每一次都拒绝,雪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白花花的一片,太阳出现后就化为雪水,短暂得可怜。
而现在,雪景真美,还是第一次,用一颗平静的心看着雪花飘落,想象着白雪积满房顶的壮观过程,而身边是那个三分傻气七分俏皮的女人。
他们赏雪,不必效仿古人谈论什么高深的诗词歌赋,也不必像个地地道道的都市人满嘴的职业构想,他们可以说着无尽的话题,大到今晚的枪战,小到她许久未修剪的指甲,总之,只要与她一起,这场雪便有了存在的价值。
今夜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他幻想过无数次与余玥重逢的场景,甚至绝望地想着,就算捞到尸体也好,真没想到还能见到大活人……她活了,余玥却永远的死了!
余玥……曾经内心的禁忌,现在提起却无比的自然,并不是他增强了回忆过去的勇气,而是因为他的世界里,已悄然没了她存在的热度。
手机成功开机,一串的短信席卷而来,他看了看,一共有三百多条系统信息,全都提示着来电未接。其中,易点点的号码出现了一百二十三次,薛谦的号码有七十次,祝宁的号码有四十几次,还有一个号码,就算几年未见也能条件反射般认出人名——徐子墨的电话。
前面三人打他的电话不算特别,可徐子墨……真有些反常,难道出事了?
最后,在短信的最末端出现了一条没有显示号码的短信,他点开后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川流不息的某个场景,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机场的服务台边,两个相拥的身影刺疼了他的眼。
徐子墨为什么抱着贼婆?
用力地、嵌入生命般拥抱着她,他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是喜是悲,只是被照片戳中了自己的心,血液被零下的温度的冻结成冰,堵住了血管,他的生命岌岌可危。
“他们……”他用力地握着手机,不可能,贼婆不可能做对不起他的事,一定又是神秘人的诡计,他不能上当!
可看着自己的爱人与她的前男友拥抱在一起,怎能坦然面对?
“怎么了?”许志泽回头,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张照片,他立刻闭嘴。
徐子霖压抑着怒火:“司机,麻烦快点。”
玛丽医院内一片安静,易点点做着噩梦,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她在梦中奔跑、嘶吼,最后无望地等待耗尽时光,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可最终只等来失望。
“徐子霖……”
徐子霖,你在哪里?黑夜中我会害怕,好像失去了谁的陪伴,我的生命一片孤寂……明明,我有孩子,孩子会陪着我,可我找了很久很久,却没有找到孩子的踪影,我感觉,我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他……
徐子墨为她擦干额头的汗珠,她今夜已经唤了不下百次那个名字,名字的主人又在哪里?
“徐子霖……”这个名字就是他人生中的宿敌,无论他走到天涯海角,‘徐子霖’三个字永远都跟随着他。
他握着易点点的手,小手苍白无力,她的指尖轻轻柔柔,似猫儿的肉垫,抚摸着他的脸。
“点点,你跟他在一起很不开心,是吗?”
他是这么自认为的,如果开心,为什么一边叫着徐子霖的名字,一边流泪呢?
“他对你一点也不好,是吗?”
徐子霖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他不会对任何人用心,绝不会!
“点点,回到我的身边吧……我会爱你一辈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依旧爱你!”
安静得令人窒息的走廊上传出一阵闷响,下一秒,房门被人踢开,徐子霖愤怒地站在门口:“把你的爪子拿开!”
突如其来的响声将噩梦中的泪人吓醒,易点点睁开眼,正努力地适应光明,自己却糊涂了,这会不会是另一重梦境呢?
直到小腹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痛苦,好似一个铁片电风扇,正不断地高速旋转着,绞碎了她的子宫。
“好痛……”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记忆出现了空白的片段,她不是在机场吗?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扭头,徐子霖从天而降,他从美国飞回来了吗?
“徐子霖……”她恨不得扑进他的怀里,忘了他的欺骗,忘了他的伤害。
她的举动无疑刺激着身边的徐子墨,他狠狠握着她的手,不愿再放开,这辈子不愿再错过这次。
“徐子霖,你终于舍得出现了,说说看,你去了美国的哪座城市?”
徐子墨的话冰冷刺骨,她回到现实,对啊,一百多个电话提示关机,风雪中跑了半个小时,机场里找得几乎发疯的她,怎能忘了这份伤痛?
“是啊……你究竟去了哪儿?为什么骗我?”她怒吼,身下喷涌而出一道血水,她吓得整个人紧绷。
“我……”他该怎么解释呢?
易点点发现了身体的异常,血,好多血,不应该出现的血:“快,帮我叫医生,我流血了,孩子……孩子不会有事吧!”
徐子霖吓得脸色发青,他刚准备去叫医生,却听见房中传来一阵低吟:“不必了,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
“什、什么正常现象?”她吓成了木头人。
“就是……”好残忍的话,不知该不该说出口,这已是既定的事实,他沉住气,双手握住她的手腕:“点点,不管接下来听到任何消息,你都要勇敢的面对,我陪你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