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念珠望着她,当年的雨夜再度出现,雨水击打在她的身上,全身上下满是疼痛的折磨:“点点,如果没有看到那张脸,我也不敢相信你就是大哥的私生女,可是,我偏偏见到了那张脸,所以……”
“这究竟怎么回事?”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应该是个有钱人,是个有夫之妇,可没想到竟然是伊莉和伊少华的父亲,伊式集团的董事长!
世界为何那么小,兜来兜去都在一个圈子里。
伊念珠轻叹一句,秘密是时候公开于世了:“点点,那个雨夜就是我的噩梦,它一直折磨着我,既然你是田玉珍的女儿,我想,你应该有权知道一切。”
她的语气十分凝重,一听便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说实话,易点点也想明白往事的前因后果,为什么妈妈总是不开心,总是很孤僻,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死去。
为什么爸爸从未找过他们,如果伊念珠说的是真的,爸爸并没有抛弃他们母女,那他为什么放弃寻找?
云清……她想起伊念珠口中的大嫂,也就是伊林建的原配妻子,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伊念珠缓缓道来:“刚才说到我跟了出去,开车尾随着她到了海边,我熄了车灯,远远停下,冒着雨悄悄跟随着,大嫂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看见海边有一个女人撑着伞等她,女人的身形有些臃肿,我是怀过孩子的人,一眼就看出她怀了孩子。”
故事里的女人是她的妈妈,她有些激动起来,望着伊念珠的眼睛,好想从黑色的眸子里看到妈妈的影子。
“我不知道大嫂跟她说了什么,两个人很快便揪扯起来,大嫂平时柔柔弱弱的,此刻力气大得惊人,很快,我就看到她把女人推进了海里,女人被海浪卷走了!”
易点点呼吸有些紊乱,听着自己的妈妈被人推下海,她怎能冷静?那夜的雨一定很大,海水一定十分汹涌,她可怜的妈妈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伊念珠捂着胸口,回忆也是一种折磨。
“我当时吓坏了,直到大嫂返回时看到了我,她求我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不断地求,不断地求着……”
“于是你就没有说出去!包庇了她,对吗?”
“点点,对不起,我当时也是没办法,因为大嫂她……她威胁我!”
如果这件事的受害者是别人,易点点或许还能理解伊念珠的包庇隐瞒,可是,受害人是她的妈妈啊!
她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沉默,为什么不敢去找爸爸,因为妈妈已经死过一次了,好不容易活下来还有了宝宝,怎么敢再次将自己和孩子卷入危险中?
云清好狠啊!
易点点理解妈妈的顾虑,云清杀人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简称丧心病狂。
再怎么恨一个人,有必要杀死对方吗?
她可怜的妈妈背负着一切,像蝼蚁般生活在地狱里,提前成为幽灵。
“点点,这件事压在我心底这么多年,直到今天见到你……”
“呵,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妈妈没有被云清杀死,你很庆幸?”
伊念珠的心漏跳了一拍,这个孩子的眼睛太过凌厉,将她看得通透,或许是她解脱得太过明显了吧!
“点点……对不起!”
“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她摇摇头:“你应该跟我妈妈说声对不起,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了。”
“什么?你妈妈她不在了?”伊念珠的心口堵着,十分难受。
“对,她在生下我之后便得了病,莫约是三四岁时就去世了吧!”妈妈死前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可惜那时的她太小,不记得是谁,或许是伊林建吧!
“对不起!”
易点点知道伊念珠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可一时之间却无法接受,过了一会儿,她问到:“他……爸爸知道吗?”
“他不知道。”
“所以,在爸爸的眼里,是妈妈抛弃了他,对吗?”
伊念珠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伊林建之后性情大变、转而回归家庭的原因。
“我的妈妈真可怜。”她的鼻子红红的,不断吸着鼻涕,眼睛也涩涩的,似乎在为妈妈鸣不平。
伊念珠拍拍她的肩:“孩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大嫂也不在人世了,人总要向前看!”
就如她,女儿受到了这么沉重的伤害,她也必须接受现实。
易点点摇摇头,其实她很想弄明白一些事,妈妈为什么会打伊家的电话约云清出去,两人又为什么起了争执,最后被推下海的她被谁所救?
妈妈的谜团还未解决,她怎能放下?
“伯母,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激动之后又恢复平静,只是她小小的,脆弱的心依旧处在当年的雨夜里。
海浪翻滚着,没有闪电般的海燕见证一切。
“唉,造化弄人,没想到你真是大哥的女儿,其实你不知道,大哥一直对你的母亲念念不忘,他年轻时曾告诉我,你的妈妈才是他的真爱,他跟云清无非是家族的包办婚姻罢了。”
爸爸真的对妈妈念念不忘吗?
他真的爱过妈妈吗?
如果是真爱,为什么那么容易放弃?
这个念想刺激着她,她的眼前一片虚无,对啊,这句话不一样适用于她吗?如果她对徐子霖是真爱,为什么这么容易放弃?
一切都是无奈,她有自己的苦衷,或许爸爸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突然间释怀了,她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发生改变,于情于理,爸爸和妈妈的结合本就不为世间所赞颂,相爱敌不过法律和道德的约束。
爸爸毕竟是有夫之妇,还有了孩子,妈妈的出现的确足以刺激云清痛下杀手。
一个女人为了深爱的男人,为了完整的家庭,或许会变得不折手段,她又怎么能以对错评论云清呢?
毕竟她的妈妈也有错。
错在一个爱字。
“伯母,对不起,刚才我的情绪太激动了……”
看见她放松的神情,伊念珠知道她已经看开了:“孩子,你都知道了,还叫我伯母吗?”
“我……”她轻轻唤到:“姑姑。”
伊念珠听到这声迟来的称呼,痛苦流涕……
良久,她抬起头,佛珠已经被她悄悄放在了身后,她的手上再也没有沉重的珠子:“点点,什么时候去看你爸爸,他……”
他病了,病得很严重。
易点点打断了她:“对不起,我一时间没有心理准备,缓缓吧!”
伊念珠思索了一会儿:“也是,这件事应该先告诉大哥,让他也做好心理准备。”
“不!”她拒绝了:“请你别告诉他好吗?”
“为什么?”
“我不知道……”她用一双渴求的目光对着伊念珠,女人的心始终是柔软的,伊念珠点头答应了她:“好,我不说。”
“谢谢你,姑姑!”
易点点的身世也算告一段落,至少她知道了亲生父亲是谁,也知道了妈妈当年的一些过往,其实她不敢与爸爸见面也有另一个原因,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伊家的孩子。
伊莉,伊少华,他们一定无法接受她吧……
回到自己的病房,她发现窗玻璃上起了一层水雾,遥想那时,她不知怎么惹了徐子霖生气,他将她丢出车外,将他自己锁在车内,而她,则像个傻瓜似的趴在窗玻璃上画着笑脸,只为博美男一笑。
这么傻傻的易点点已离她远去……
她变得忧愁。
伸出手指落在窗玻璃上,易点点画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笑脸,想象着是徐子霖趴在窗外画给她逗乐的,她试图笑一笑,可心酸却止不住上涌。
徐子霖才不会做这么傻的事!趴在窗玻璃上是另一个人的习惯,比如King。
King今夜杀了Raymond,而她却是指证King的唯一证人,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某一刻,King会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她猜……King不会的。
可现实却容不得她猜想。
这个时候,她需要躲进贼公的臂弯里,听着他的心跳安心入睡,软软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连呼吸都是幸福的。
徐子霖,我想你陪着我。
可是,我不允许你陪着我。
徐子霖的离开或许不失为一件坏事,如果King真打算对付她,也不至于伤及无辜。
肖潇和另一名小女警守着她,看见她如此惆怅地站在窗前,她的心暗沉了,易点点好像变了……
手机响起,易点点回过神,发现是祝宁打来的电话:“喂,祝宁。”
“老大,我终于发现那是什么病毒了。”
“是什么?”她有些懊恼,是什么病毒有意义吗?余玥已经死了。
“是尸体身上提炼的病毒。”他兴奋得似发现新大陆,而易点点却淡淡回应:“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去睡会儿吧!”
今夜死了两个人,一个余玥,一个Raymond,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死人呢?
呵!世界有哪天不死人的?
生命如此短暂,什么才是人世间最重要的呢?
罢了,不再想这些哲学家思考的问题,她是易点点,是一个情商为负的女人,不适合多愁善感。
肖潇接到电话,听到后迅速做着笔记,易点点踱步到她身边,看着笔尖的记录,眸子渐渐焕发光彩。
如果这是真的,那King……
挂断电话,易点点指着记录:“肖潇,弹道专家的测评出来了?”
肖潇点头,立刻吩咐小女警:“你去将窗帘拉上,快!”
小女警不敢懈怠,快速拉上窗帘,肖潇将病床变换位置后,终于松了口气:“以防万一,这儿已经不安全了。”
“究竟怎么回事?”
肖潇指着窗口:“对面的几幢大厦,看到了没有?”
她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有狙击手埋伏在那儿?”
“是的,弹道专家检测,这枚子弹应该是从八百至六百米的距离射向手术室,枪法的精准和快速不比警队精英逊色。”
易点点轻轻松了口气:“这就能证明King是无辜的。”
“可是,你忘了钻石神偷有两个人吗?你只看到了King,却没看到Queen,很有可能是Queen发出的射击。”
她点点头:“也对。”
“还有一个新发现,你记得鬼屋后院被枪杀的男人吗?”
好好的,怎么提起那个无名的男子?
“记得。”
“鉴证科的同事发现,射击Raymond的子弹跟死者吴进身体里的第一颗子弹一模一样。”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吴进应该是近距离被射杀,而Raymond是远距离!”
“点点,忘了告诉你,在法医和鉴证科的共同努力下发现,射击吴进的第一颗子弹是从五百至四百米范围内发出,准确无误地穿过心脏,因为子弹头做得十分细小,加上速度飞快,所以并没有造成大面积的血液喷涌,而吴进身边的男人则用俄罗斯M1895手枪近距离补上一枪,两个男人都是神枪手,现在想来,除了钻石神偷,谁能配合得如此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