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团军经编遣后,在武汉的只有夏威第十五师、胡宗铎第十六师、陶钧第十七师、叶琪第五十二师;在湖南的有鲁涤平第十八师、何键第十九师、谭道源第五十师;另有王泽民的第五十四师驻在北平南苑。
在蒋桂战争中,是武汉方面先动,夏威、叶琪两师由鄂入湘,鲁涤平于二月二十一日晨接到报告,立即率部向江西退走,夏、叶两师遂占领长沙。夏师的李明瑞旅和附属指挥的杨腾辉旅追击鲁部。二月二十六日,直抵湘赣交界处的渠城,才停止前进。此时蒋介石已由溪口回到南京,接见鲁涤平得悉一切。二月二十八日,胡宗铎、陶钧、叶琪、何键在长沙举行会议后,胡宗铎师集中武穴、黄梅、广济以对付长江下游。夏威师附杨腾辉旅调集武长路岳州、蒲圻、咸宁一带,以对赣北。程汝怀、张义纯(1895—1982,桂系骨干将领,作战勇猛,号称小张飞。曾任国民党二十一集团军代总司令、国民党政府最后一任安徽省主席。)两师集中武汉,并以一部向黄州移动。陶钧师则由罗田、黄安向田家镇、武穴增援。他们显然对白崇禧所提放弃武汉的建议置之不顾。
此时,冯玉祥雄视中原,举足轻重。李宗仁派温乔生谒冯氏于河南辉县百泉村,请其居中停处,化干戈为玉帛;蒋介石则派邵力子偕马福祥于三月五日访冯玉祥于华山,要求冯氏派兵从河南出兵进攻武汉,以冯氏任行政院长作为条件,如冯玉祥态度中立,则蒋介石自难悍然用兵。不幸冯氏意动,蒋氏遂公开发表冯氏给他有谓“玉祥服从中央,始终一致”的电报,以免其中途变卦。为此,蒋介石改订原来内定的战斗序列。三月二十八日,以冯玉祥部的将领韩复榘为第三路总指挥,由豫南向武汉进攻;中央军第一军(军长刘峙)和第二军(军长朱绍良)改为第二路军,西攻武汉;在江西的朱培德所属第三军为第一路军,西攻武长路,截断武汉退路。同时蒋介石委任何键为第四军军长,从事分化。
李宗仁在离上海前,电令武汉第四集团军总司令部参谋长张华辅,着委何键、叶琪、夏威、胡宗铎、陶钧为第一、二、三、四、五路司令。饬令各部在黄陂至武穴之线待敌。三月二十六日,张华辅依照电令发表。并以李明瑞为第三路副司令。二十七日,因夏威患扁桃腺炎入院割治,再发一道命令,以李明瑞代理第三路司令,着该部守黄陂、祁家湾至平汉路一带。此时,李明瑞已与俞作柏拉上关系,夏威一病,遂给李明瑞以自由行动的便利。
前面说过,周伯甘到汉口晤李明瑞后,李以这事关系重大,必须同他的表哥俞作柏商量才能决定,这是李明瑞向来的习惯。周回报蒋介石,结果杨永泰通过梁五凤的关系找到了俞作柏,俞作柏到南京谒蒋得到一笔巨款,事遂决定。“湘案”发生,李明瑞旅与杨腾辉旅进兵湖南,途中李明瑞就和杨腾辉勾搭上了。他们相约到适当时期,便以反对胡、陶为名,脱离第四集团军的系统。以后李明瑞又争取李朝芳旅(原第七军第二师)的梁重熙团和尹承纲旅(原第七军第三师)的庞汉祯团参加,这样就有八个团了。李明瑞接到命令代理第三路司令后,即在汉口太平洋饭店约集这八个团长讲话,说吾人举义目的在反对胡、陶,因他没有说反对李、白和归附南京,所以座上无人提出异议。
李明瑞于三月二十八日晚率所部五旅从汉口出发,去黄陂、祁家溪布防,三月二十八日,南京三全大会闭幕。二十九日,蒋介石即乘“楚有”舰到九江。三十日,对武汉下总攻击令,因前线已有默契,所以只虚张声势,并无实际行动。四月二日,俞作柏乘海军舰艇上溯到刘家庙,与李明瑞取得直接联络,约定行动时刻。当日傍晚,李明瑞即指其本旅、李朝芳旅的梁重熙团、尹承纲旅的庞汉祯团,以及杨腾辉全旅秘密集结,连夜以急行军撤往平汉铁路线上的花园和安陆一带。四月三日,在花园贴出打倒胡、陶的标语,后来安陆也出现反对李、白的布告了。
胡宗铎、陶钧、夏威因李明瑞的倒戈行动,变生不测,并以冯玉祥于三月三十日通电讨伐“桂逆”,武汉态势孤立。诚如白崇禧所说:“武汉乃四战之地,易攻难守。”他们是时在去黄陂的火车上商议,决定从四月三日起全线退却,到四月四日晚,最后部队也离开武汉。叶琪部由武昌南撤,集结武长路因接到何键电,知他已就蒋介石所委任第四军军长职,归路被截,事无可为,于四月五日离队而去。四月五日,蒋介石到达武汉,宣布“兵不血刃而定武汉”。
胡宗铎、陶钧和夏威率所部到鄂西后,原拟守住沙市、宜昌。但因他们到武汉后,生活腐化,脑满肠肥,长期脱离部众,士无斗志。四月二十日,竟接受孔庚的招抚,向蒋介石投降。一天,夏威得胡、陶送来五万元,说是“中央送给他出洋的”。夏遂搭英国兵舰去香港。所部由李朝芳统率。五月二十七日,李朝芳向蒋介石新任的第一路追击司令官张发奎接洽,由全部官兵运送武器去张的司令部,完成变相的缴械手续。第四集团军就这样冰消烟散了。
蒋介石攻下武汉后,忽于四月八日在汉口发出通电,表示愿意下野出洋,以息内争。时人对蒋氏此一表态,多不明其所以,后来才了解到,他是对李、白有所暗示的。四月十六日,被蒋介石扣留在汤山的李济深,经不起古应芬的施加压力,特亲函李宗仁、白崇禧,劝请他们出洋。函中有云:“……我辈生平自许救国,而形迹乃至伐勋,汤泉涤我,愧汗无地。所以既自知其负忒,又复何敢高论?万望两兄即日严斥旧部绝对停止蠢抗,以求未減。自己则早日行赴海外,得知识之加增,亦可有益于社会……”李、白以李济深在狱中所写,不能自由表达其意见,卒不复。
蒋介石在三月二十六日所下的讨伐令,只涉及李宗仁、李济深、白崇禧三人,所以广西省政府主席兼第十五军军长黄绍竑此时还置身事外,不被牵累。蒋介石见李济深函得不到任何反应,又关照谭延闿、何应钦电黄绍竑,要他顾全大局,劝解息争。但电文盛意凌人,黄不甘示弱,复电谭、何,请先恢复李宗仁、李济深、白崇禧三人名誉,然后方可进行劝解工作。蒋介石自然不予理睬。到四月底,蒋介石忽由广东省政府主席陈铭枢转来一电,要黄绍竑办四件事:
一、着黄绍竑将李宗仁、白崇禧拿解来京,听候查办;
二、广西境内部队缩编为两个师,剩余武器解缴中央;
三、广西不得收容由武汉退回之部队;
四、黄绍竑将以上三项办妥后,得任为两广编遣副主任(主任为陈济棠)。
李、白回到广西,对于将来如何打算,原无任何考虑,但蒋介石此电欺人太甚,终于逼上梁山。广西人性格是倔强的,向来以“唔有怕”(什么都不怕)闻名,你迫他越厉害,他就会同你蛮干到底。李、黄、白在蒋介石施加的沉重的压力下,没有选择的余地,当即召各部队长到容县举行会议,决定行动方针。
那时,第十五军第二师师长黄旭初,刚巧率部从粤北经湘南回桂,也参加了会议。会上除吕焕炎(第十五军第三师师长)外,大家对蒋介石无理压迫,都愤慨异常。他们一致主张先发制人,绝不坐以待毙。于是,做了这样一项决定:出兵攻粤。大概在极端愤慨的情况下,人们让唯意志论来主宰一切,而不愿用冷静头脑来考虑整个行动的利害得失,他们还幻想取得局部军事上的胜利,转移政治上的颓势。实际上,胜利的功算是不存在的。广东陈铭枢、陈济棠两部,至少有六个师,而蒋介石还可以派兵去支援;而广西只有第十五军三师,孙子不是说过“倍则攻之”,是则在交战以前,胜负如何已判然若揭了。
蒋介石以黄绍竑不肯就范,于五月四日下令将他撤职,以伍廷飏任广西省政府主席,吕焕炎为广西编遣特派员,并以何键为讨逆军第四路总指挥,陈济棠为第八路总指挥,分由湘粤夹击广西。
五月五日,李宗仁在梧州就护党救国军总司令职,通电讨蒋。“护党”是唐生智、张发奎等在一九二六年下半年反对特别委员会时所用的旗号。现在,急忙中李宗仁也利用它来反蒋了。李宗仁为了联络冯玉祥,前往香港进行政治上的活动。广西部队由黄绍竑、白崇禧两人指挥东下攻粤。
黄绍竑指挥第一路,沿西江向三水攻广州;白崇禧指挥第二路,经怀集、广宁、四会,约定两路军于五月九日在三水会合。白崇禧指挥的一路于五月七日到达芦苞对岸的蒋岸墟,敌沿北江沿岸戒备,经旬不能渡,到十八日才由大塘强渡成功,占领大塘,敌退芦苞。十九日,白指挥伍廷飏、吕焕炎两师击败敌军香翰屏旅和张达教导团于芦苞,伍廷飏的副师长梁朝玑受伤。二十日,白崇禧又击败余汉谋于大塘。两处敌军于二十一日退到白泥防守。
黄绍竑指挥的一路因无法渡江攻三水,也转来大塘会同白崇禧进攻白泥。二十二日,总攻白泥不利,黄旭初师长受伤,由广东起义过来的王应榆旅长被俘,黄师的团长叶丛华从阵中逃亡。此时白崇禧接徐景唐电,知他率所部协攻广州,但徐在东江,联络不到。白看到所部伤亡过大,进展无望,遂与黄绍竑商定全军经由怀集退回梧州,这是攻粤的第一次失败。
何键见白崇禧、黄绍竑攻粤久无进展,才指挥所部刘建绪、吴尚、周斓各师和陈光中旅从桂北进入广西,桂林警备司令张任民以众寡不敌,逐步退向柳州,湘军跟踪追击,白崇禧乃将入粤退回梧州的部队编成一、二、三纵队,以徐启明、覃连芳、雷飚分任纵队司令官,而以第一师长伍廷飏为总指挥,调他们到柳州方面迎敌。六月十七日,覃连芳败陈光中于柳城。十九日,徐启明、雷飚两纵队迎击刘建绪、吴尚两部于沙塘,覃连芳回师夹击,刘吴大败而逃。六月二十四日,覃连芳乘胜收复桂林。但柳桂的胜利因李明瑞、杨腾辉两部返桂而抵消了。
当白崇禧、黄绍竑攻粤时,蒋介石即将在武汉倒戈的李明瑞、杨腾辉两师由长江运到广东,徐景唐在石塘附桂,被李明瑞派兵将其击溃。李、杨两师于六月二日乘虚进入梧州,蒋介石以伍廷飏、吕焕炎不受利用,特将他们免职,另任俞作柏为广西省政府主席,李明瑞兼广西编遣分区特派员。李、杨在梧州稍留,即率部溯江而上桂平,是时白崇禧已无兵可调,只好约同黄绍竑离桂出走。但白在桂柳有所部署,迟迟未能成行,黄绍竑在南宁等得不耐烦,黄氏特电白崇禧:“一走百事俱了,不走百事不了。”白崇禧回到南宁时,李明瑞部已进抵贵县。即与黄绍竑乘小电船去龙州入安南(今越南),这是当年陆荣廷出走的旧路,而今白、黄也步其后尘。回念及此,不禁感慨万分。白崇禧决定在河内住下,他估计俞作柏遇事偏急冒进,不久广西仍将发生变化。住在河内可以就近策应;黄绍竑则决定前往香港。两人分手时,白崇禧已不名一钱,黄绍竑也只有二万元,而他亦将其中款项平分一半给白氏。从此他们就过着流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