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塞林未置一词,直到所有装甲师都已撤回自己的出发线时,他曾气愤地说:隆美尔一直声称他没有汽油了,可他用以长途跋涉、撤回到原地的汽油为什么就不能用来继续发起进攻?我看,他不是缺乏汽油,“所缺乏的是,能够把不可动摇的决定坚持到底的决心。”
事实上,尽管隆美尔在这次战斗中打得极其惨烈,但他的损失并不比蒙哥马利严重多少。德意军队中,总共只有536人死亡,其中有369名德国人,另有38辆坦克被击毁。而英军,尽管他们处于有利的地形上,却损失了68架飞机、27辆坦克和更多的伤亡人数。这次战斗中,隆美尔在撤退前已占领了英军的布雷区和一块重要的高地,在那块高地上,他可以清晰地观察到蒙哥马利的南翼部署。实际上,他当时已经从翼侧包围了英军称之为最后希望的防御线。对此,凯塞林曾经说过:如果隆美尔没有在9月2日早晨撤退,“只要在几小时后重新发起进攻,那么,令人惊讶的败局将不会出现。”
1942年12月,希特勒在他的言谈中也曾经提起过隆美尔的这次撤退。“无疑,”他对总参谋部的约德尔将军说,“可以肯定,他在进攻中撤退的做法是极端错误的。或许是由于受到了4000吨油船沉没的影响。为什么不继续进攻?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谜。事实上,我们已经再次使英军处于溃败的边缘,我们只需追击敌军,并彻底消灭他们就行了。”
但不论如何评说,隆美尔撤回原地后,已意味着蒙哥马利取得了一次决定性的胜利。这场胜利使得屡屡战败的英军士气大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高昂状态。
蒙哥马利也为他在对抗沙漠之狐的过程中初战告捷而得意非凡。
9月2日,在亚历山大举行的晚宴上,蒙哥马利对所有前来向他祝贺的各国客人骄傲地宣告:“到现在为止,埃及已经没有危险。我最终必将消灭隆美尔,这是确定无疑的。”
离开非洲的32天
9月4日,隆美尔撤回到了进攻前的司令部。十分疲倦的他一个星期来第一次脱下鞋子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此时的隆美尔似乎对战争已不再感兴趣。失败的屈辱使他不愿意再出现在自己部下们的面前。他把自己关在司令部里,他焦急地催促和等待着接替他的人到来,他希望自己可以早一点回到家里看望妻儿。
这种极不自在的等待足足煎熬了隆美尔半个月的时间。9月19日,接替他的格奥尔格·施登姆将军终于抵达北非。这是一位个子高大、脾气很好的坦克专家,几乎一抵达埃及他就完全适应了那里的气候。隆美尔详尽地向他介绍了非洲装甲军团的情况,并把自己请求在蒙哥马利发起总攻之前调拨增援部队和给养的信件给施登姆过目。他告诉施登姆,英军的总攻可能会在10月份月圆的时候发动。不过,在此之前,一座“魔鬼的乐园”正在等待着欢迎这些英国人。
“魔鬼的乐园”是隆美尔设计的一个十分全面的防御系统。为了防止蒙哥马利从正面发起进攻和减少英军炮火和空中轰炸对德意军队驻扎区的影Ⅱ向,隆美尔在德意阵地的最前沿为他们建起了连绵的布雷区战线。这些布雷区均无人驻守,但却布下了成千上万的地雷和陷阱。在布雷区后面大约2000米处是主要的步兵防御阵地,在步兵防御阵地后面则是布局巧妙的大型反坦克炮阵,而炮阵后方则是较为机动的装甲和摩托化师。
的确,这条防御带也许只有魔鬼才会将它看成是自己的乐园。因为这里的大多数地雷,其威力都足以单独炸断坦克的履带或摧毁一辆卡车,而另有百分之三的地雷则具有多种毁灭性的杀伤力,或通过电线引爆,或是一触即响,接着这些地雷就会像儿童玩具似的飞到空中爆炸开来,无数的钢球将飞溅到四面八方。在蒙哥马利发起进攻之前,隆美尔的装甲军团在这个乐园里共埋设了249849颗反坦克地雷和14509颗杀伤地雷,再加上在南线占领的英军布雷区,隆美尔的防御线上一共有近45万颗地雷。
隆美尔希望英军一旦发起进攻即陷入他的布雷区,然后德军再从战线的北端和南端发起反攻,使蒙哥马利的精锐部队落进他的圈套。
9月23日,隆美尔将他的布置和设想都已详细地向施登姆介绍之后,终于踏上了归程。在登机之前,他与施登姆握手告别,“一旦战斗开始,”他保证说,“我将放弃治疗,返回非洲。”
9月24日,隆美尔途经罗马,在那里,他与墨索里尼简短了会了一次面,二人就北非的补给问题再次交换了意见。当他离开后,墨索里尼自信地断言:隆美尔的病完全是心理作用。
就在隆美尔离开北非的同一天,此消息同样落到了英国人的手中。当英国人将他们窃听到的德国电报送到美国总统弗兰克林·D·罗斯福那里时,罗斯福面带兴奋地说:“隆美尔肯定受到了一次相当大的打击。直到目前为止,根据从英军内部得到的情报,他一直是习惯于打胜仗的。感谢上帝,现在终于结束了这种状况。”
从罗马起飞后,隆美尔直接去了柏林。这位元帅接下来在戈培尔的家里一连做了好几天客。他在那里整理着一些他将用来影响元首的地图和计算表。几乎每天晚上,这个家庭都在倾听他那迷人的有关埃及战斗的描述,一直到深夜。渐渐地,他们使隆美尔从沉默寡言中解脱了出来。他讲述了不少有关意大利贵族和军官们的轶闻趣事,接二连三地详尽地叙述了他们的“怯懦”表现和第一次碰到澳大利亚或新西兰部队时如何逃跑的细节。他还告诉他们,他自己如何经常从死亡或几乎被俘的险境中脱身的经历,这常常使得戈培尔和他的家人们发出钦佩和恐怖的尖叫。
作为回报,戈培尔给隆美尔放映了一些有关北非的新闻记录片。当隆美尔看到自己攻占托卜鲁克和追击英国第8集团军进入阿拉曼的情景的时候,一种新的生命和活力涌进了他的躯体。
9月29日,隆美尔离开了戈培尔的家,受邀到慕尼黑参加希特勒的主要副官鲁道夫·施蒙特举行的一次盛大晚宴。这一天正是施蒙特的小儿子的生日,无数的德国高官和社会名流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满怀希望地想亲眼目睹这位传奇式人物的风采。。
当晚,一阵门铃声响,施蒙特的小儿子打开了房门,风尘仆仆的隆美尔出现在门口,客人们一阵欢呼。但隆美尔几乎没有和这些人打招呼,他面带笑容是问那个小孩子:“今晚你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一辆玩具火车。”施蒙特的小儿子高兴地回答。
“那太好了,走,咱们去玩吧。”于是他俩便上楼去了,在那里整整玩了一个晚上。隆美尔始终没有下楼和客人们见面。
9月30日,隆美尔回到了柏林。希特勒早已通知他将在这一天接见他。
这是一个炎热的秋日,太阳正在冬天到来前拼命地炫耀着它的热量。
迎着烈日,隆美尔轻快地走进帝国总理府希特勒的书房,一大批纳粹高官正齐聚一堂。希特勒异常严肃地将一个黑皮箱交给隆美尔。
隆美尔轻轻地打开这个沉甸甸的箱子,一阵炫目的宝气迎面而来。
里边是一根金属官杖,镶满了钻石,正在闪闪发光。
当天下午6点,希特勒又为隆美尔安排了一次正式的接见仪式。隆美尔成了柏林运动场群众集会的上宾,新闻记录片摄下了他走过党和军队要员密密麻麻的行列来到主席台前受到希特勒迎接的情景。他摆动着刚刚拿到的元帅杖,用一种近似挥手和行纳粹礼的姿势扬起手臂。所有帝国广播电台都播送了希特勒赞扬隆美尔的演说。他已经达到了自己成就的顶峰。
几天以后,隆美尔写信告诉施登姆关于他和希特勒会见的情况。“元首和领袖已经同意我关于固守目前我们在非洲已赢得的阵地的那番打算,”他说,“在我们的部队充分得到供应和恢复以及更多的部队被派往那里之前,将不发动任何新的进攻。”隆美尔接着说,“元首已经答应我,他将考虑让装甲军团尽可能地得到增援,首先是最新最大的坦克、火箭发射装置和反坦克炮。”
在那次会见中,隆美尔还要求希特勒能够给他大量的火箭弹、260毫米迫击炮和一种新的多管火箭发射器,以及至少500台烟幕发生器。
隆美尔告诉希特勒,目前令他头疼的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英军的空中优势,另一样就是那些没用的意大利人。他说,意大利的坦克根本没有战斗力,大炮的射程打不出8公里,除了防御,他们毫无用处,而且如果英军步兵用刺刀发起进攻,他们也同样毫无用处。最可气的是,这些意大利人还不断地向英国人泄露情报。自己患病、德军将向阿拉姆哈勒法发动突然袭击的消息以及无数意大利运油船的沉没都跟意大利叛徒有着直接的关系。
可怜的隆美尔直到死时还不知道,德国的密码早被英国人破译,他却一直在怀疑那些无辜的意大利人出卖了他。
最后,隆美尔雄心勃勃地向希特勒说:“只要给我的坦克三艘船的汽油,那么48个小时后,我一定能够打进开罗。”
10月3日上午,应戈培尔的邀请,隆美尔出席了在宣传部召开的有各国记者参加的新闻招待会。当隆美尔走进会议大厅的时候,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电影摄影机缓缓地转动起来。“今天,”他平静地宣告,“我们已经站在离亚历山大和开罗只有80公里的地方,通向埃及的大门已经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为此我们还准备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我们并没有放弃那里,我们还会重新打回去的。有人可以把它从我手中拿走,但我要表明的是,它仍旧牢牢地控制在我们手中。”
当天中午,隆美尔的飞机离开了柏林,飞往靠近新维也纳的塞麦宁山,他将在那里开始治疗。几小时后,他终于又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隆美尔已把自己的家看成了世外桃源。这里远离非洲、远离苏联,是战争硝烟根本弥漫不到的地方。他可以悠闲懒散、自由自在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必为战争四处奔跑,也不必为了自己的形象和职责而装腔作势。
所谓的治疗从更多的意义上来说,就是休养。这是一种十分惬意的体验,隆美尔真的希望他能永远这样在气候宜人的山区里静卧,什么也不想,让自己的思绪自由地飞翔。
但好景并不长。
10月24日下午3点整,隆美尔疗养室内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电话是从罗马打来的,一个令隆美尔惊异的消息传来了:“蒙哥马利昨夜开始进攻了!施登姆将军已经失踪,不知去向。”
隆美尔随即要通了德国最高统帅部的电话。几乎与此同时,统帅部也给他打来了电话,他发现跟他讲话的竟是希特勒。元首的声音有些沙哑:“隆美尔,非洲的消息很不妙,施登姆将军下落不明。”
“那我,现在回到阿拉曼去吧。”隆美尔提议。
“你的身体支撑得住吗?”希特勒问。
“还可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那好吧,你到新维也纳机场待命。”希特勒接着又说:“但我要弄清楚他们是否迫不及待地需要你。”
隆美尔匆匆地跟露西道了别,立即乘车赶往机场。
在机场,隆美尔一直在等候着进一步的命令,但直到夜幕降临,仍然没有什么消息。大约晚上8点30分的时候,驻在维也纳的德军司令部给他送来了有关非洲装甲军团最新情况的报告:蒙哥马利发动的主攻在北部防线突破了一个缺口,预料次日将在阿拉曼战线展开全面进攻。施登姆将军是在24日清晨驱车奔赴前线的途中遭到伏击的,虽经竭力寻找,迄今仍无线索。目前冯·托马将军已接管装甲军团的指挥权。此前,托马是非洲军团的新任指挥官。
此时,希特勒也正在柏林的帝国总统府里犹豫不决:与其在隆美尔身体未痊愈之前过早地将其派回非洲,不如留住他,日后用于苏联战线。这样对德国岂不更好?
晚上9点30分,希特勒命令驻罗马的德军高级将领冯·林特伦将军收集当天下午3点以后的最新战局分析报告,以便他能最后做出决定。
而隆美尔却整整一夜在机场里等待着希特勒的电话,心急火燎地惦念着他的非洲军团。深夜,电话终于来了,希特勒说,装甲军团判断蒙哥马利的总攻已迫在眉睫,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艰苦鏖战。因此,希特勒特别指示隆美尔:要刻不容缓地赶回前线,重握指挥权。
9月25日清晨7点50分,一架亨克尔飞机载着隆美尔起飞了,10点钟飞抵罗马。
林特伦正在机场等候他,一见到隆美尔,林特伦立即向隆美尔汇报:陆军元帅凯塞林已飞抵非洲战场,那里的装甲军团剩下的汽油只够三天战斗消耗。
隆美尔立即咆哮起来:“我离开非洲时,部队的汽油还够用八天。现在至少也得有三十天的汽油才行。”
林特伦抱歉地说:“您知道,几天前我才休假归队。在我休假期间,后勤补给工作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
隆美尔越发扯开了嗓门:“那么,意大利人就必须得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包括动用潜艇和海军,把给养物资迅速运给装甲军团。现在就开始行动。”
早晨10点45分,隆美尔从罗马再次登上飞机。下午两点45分,隆美尔抵达克里特岛,一辆刚加过油的坦克迎上前来。目前指挥着德国空军第十军的冯·瓦尔道将军正在跑道上等候着他。他脸色阴郁,将一份阿拉曼战线的最新报告呈交给这位陆军元帅。战线的北部和南部地段同时遭到英军坦克的猛烈进击。“经过再次搜索战场,找到了施登姆将军的尸体。死亡原因是心脏病突发。”
隆美尔转身正准备登机,瓦尔道将军上前阻止道:“我们不能允许您大白天乘坐亨克尔飞机,这会招来麻烦的。”于是隆美尔改乘一架漂亮的高速的多尼尔217新式轰炸机,马上飞往埃及。
5点30分,多尼尔轰炸机在飞沙走石的一个埃及小机场着陆。隆美尔的斯托奇飞机已经等在那里。他继续向东飞行,直到天黑才着陆,接着又乘车沿海岸公路往前急驰。此刻,前方的地平线已被炮火映得通红。
在装甲军团司令部里,隆美尔又见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和战斗车辆,那遍地石头的荒凉沙漠和依旧令人窒息的热浪,以及无所不在的苍蝇和蚊子,还有他离开了32天的那些营养不良但却骁勇善战的士兵。
10月25日夜间11点25分,隆美尔向全体官兵发出了他重临非洲后的第一份通告:“从现在起,我再次担任全军总指挥。”
英军捷足先登
但在此时,战争已开始了整整两天。
10月23日晚上9点,蒙哥马利在发起进攻的前一分钟,信心十足地向英国军官们宣布:隆美尔正在“告假养病”,他的军队战斗力已经衰竭,而且军粮不足、汽油弹药短缺。“你们训练有素,眼下正是杀敌之时,”蒙哥马利向一眼望不到边的英国大军手一挥,“向坦克开火,向德国人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