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不说话的新娘子
荒郊野外,依稀可见遥远的天空,疏稀得可贵的明星,闪而发亮。
眼前是一片宁静的湖,暗淡的月光下,闪着粼粼波纹,林雪晴静静地望着,静静地听海风吹拂过海面,传来慵懒地沙沙声响。
她看得几乎痴了,这种画面,她虽然也曾有想象过,憧憬过,可一直从未出过城的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湖。
她不仅是对美景有着留恋,她也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独自一人,远离家门,离开所住的城镇,过着四处漂泊的人,行侠仗义,扶危济贫,做个人人尊重的女英雄豪杰。
她就是憧憬这样的生活,所以她才自幼习武。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转过脸来,道:“喂,这么好看的夜色,你怎么不过来瞧一瞧?”
吕书儿呆坐火堆旁,瑟瑟发着抖。
林雪晴道:“你怎么了?还在想白天的事情?”说着她已经走了过来。
她蹲了下来,拿起地上行军用的水壶,拔开壶口,喝起水来。既然幻想着走江湖,有些东西她还是想得比较周到的,老早就把水壶拴上了马背。
吕书儿淡淡道:“不是,只是觉得好冷……”话音刚落,他的脸就被喷了一脸的水,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他慌忙着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水,这水也是冷冰冰的,他道:“你喷我一脸水,这是要冷死我!”
林雪晴实在忍不住笑,刚好一口水没下肚,就忍不住喷了出去,笑道:“亏你还算个男人,这么弱不禁风的,我都没说冷,你倒是抖个不停……”
吕书儿脸一红,嗫嚅道:“让……让二小姐见笑了。”
林雪晴笑道:“没事,我早习惯你这头笨驴了。”
吕书儿顿了顿道:“说起来那块玉的事,二小姐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告诉你爹……来诬蔑我?”林雪晴救了他,他其实心里已没有怪林雪晴的意思。
可林雪晴这人面子薄,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但这件事本来就是林雪晴不对,她忽然红着脸道:“我……我这么说,可都是……替你和我姐姐着想!”
吕书儿道:“替在下和你姐姐着想?”他现在更不解了。
林雪晴道:“因为,以为我爹说……女儿家不应该无缘无故送玉给别人……”
原来是林清风把赠玉的含义告诉了她,她为了不引起误会,才谎称那块玉是吕书儿偷走的。
可她却不知,为了给自己避嫌之际,却把吕书儿害得够惨。
她忽然又道:“你知不知道送玉是什么意思?”她说着脸又红了,连火光照在她脸上都是红的。
吕书儿忽然觉得她天真烂漫,当真可爱,于是道:“我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刚好跟林雪晴的目光接触,吕书儿不由得低下了头,发出一声轻笑。
林雪晴凝视着他,道:“你说谎,你一定是知道的!”
吕书儿笑了笑,道:“那二小姐是希望我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好?”
林雪晴怔了怔,嗫嚅着道:“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过,你最好不要知道的好!”
她斜眼见到吕书儿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不怀好意,不禁怒道:“你看什么看?”吕书儿赶紧道:“没,我在看你身后的风景……”但他的眼睛却是落在林雪晴脸上的。
若在平时,他绝对不会这么对着一个女人看的,因为他也知道这样不礼貌。
但现在他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尽管被林雪晴这么喝问也一样。
林雪晴忽然喝了一口水,嘴一呼,一口水就全部喷在吕书儿脸上。
她大笑着道:“以为我没眼睛看是不是?你再看个不停我就揍你!”
吕书儿好像没听到似的,穷叫个不停,道:“好冰,好冰……”
林雪晴笑了一会,半响道:“说起来我真该揍你一顿,让你拿着那块玉在路上当钱用,没想到你这家伙拿来买朱员外的老婆!”
吕书儿脸色忽然变了变,脸上满是忧愁,道:“不是二小姐想的那样,其实,思思是个可怜的人,二小姐若是知道她的身世,一定也会让她离开朱员外。而且,她本来就不是朱员外的人。”
林雪晴看到他说得真挚,不禁也有些动容,道:“这朱员外在城里家大业大,听说他的老婆就有三四个,他还经常给我爹送一些名贵的珠宝玉器,跟我爹很是交好,难怪我爹会向着他多一些。”
吕书儿道:“他的确是个满腹利益的小人,接近你爹,也只怕是因为你爹是官家的人,能跟你爹交好的人,胆子自然就大些……”他沉默半响,叹道:“我只恨不应该把思思一起带到林府,现在只怕是已经迟了!”
思思,现在已经被打扮成了一个新娘子。
今晚朱家满堂喜庆,都在恭贺朱员外娶了第四房老婆。
新婚之夜,连屋子里的陈设,都像是新的,桌上有大红的蜡烛,照得满室都透着温暖,这虽是间不大的寝室,但在平日里,架子上也摆放了不少奇珍异宝,在铺满了红红的喜庆帘帷后,也丝毫让人不觉得这些宝器会被掩盖了光采。
床毯子,被子都是又新又红,虽然这新婚来得有些仓促,不过对朱员外来说,操办这些事只是小问题。
他的确是家大业大,好像只要他想,娶老婆这种事也只是随手即来似的。
当然今晚这个老婆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因为着一个,比他前面娶的那几个如花似玉的老婆都漂亮。
思思端坐在床,头上还披着红盖头,新娘袍也掩不住她曼妙的身段。
现在她安静得好像是块木头。
谁也想不到她昨日还是流落街头的灰头少女,今日就是香闺房中的一名娇美新娘子。
能嫁给城里朱员外当老婆,那么这个女人也应该算是幸运的,因为能当朱家不管是第几个少奶奶,那这女人的一生也就不愁吃穿,衣食无忧了。
但这样的遭遇,却不是杨思思所能支配的,当然也不是她想要的,她的生命或许早已经不属于她自己的了,所以她改变不了现实。
屋里安静虽然安静,但还是能听到屋外,客厅都是喜气洋洋的招呼声,欢笑声,还有敬酒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总算安静了许多。
忽然,门被人用力地推开,发出了很重地响声。
床上的新娘子的红盖头不自禁有了些晃动。
蒙住眼的人,对任何声响都难免有所动,除非这个人是个聋子。
思思当然不是聋子,朱员外看到她动,忽然笑着道:“小娘子,我可是吓到你了?官人给你道歉,娘子莫怕莫怕。”听起来像是已经喝醉。
喝醉的人出手往往不知轻重,他忽然又把门重重地关了起来。
走到床前,就急不可耐地把新娘子红盖头一掀。
娇滴滴的美人,脸上化了淡淡妆容,恰到好处地让思思变成了个大美人。
思思闭着眼,脸上一点表情也无,好像就是个木头人。
但朱员外却看得很高兴,道:“你果然跟我那三个老婆不太一样,不过你倒是不用那么紧张,谁都会有第一次,这第一次都是要拿来好好享受的,你说是不是?”他的声音就在思思耳际,他忍不住低下头,又在思思脸上亲了一口。
思思还是木然坐着不动。
朱员外走到桌前,拿起酒壶,在杯中倒了两杯酒,他走路摇摇晃晃的,两杯酒拿在手里,好似随时都可能打翻出来。
走到床头,对着思思傻笑道:“喝了这杯交杯酒,咱们便是夫妻,来,我亲爱的小夫人。”
思思终于睁开了眼,然后接过了酒杯,在被动的情况下,与朱员外拿酒的那只手相交穿过,举杯饮酒。
朱员外一直看着她把酒喝下,杯中滴酒不剩,他笑得更合不拢嘴,道:“想不到夫人喝酒如此豪爽,佩服!佩服!”他这才发现,思思正在盯着他的酒杯。
他笑道:“对对,这交杯酒不喝可不行,只顾着说话,我都忘记了。”他仰头一饮,放下来时,杯里也是滴酒不剩。
酒罢,朱员外就已经等不及了,把思思粗手粗脚的按倒在床。
他虽然好像喝了很多酒,可现在眼睛里却发着光,似乎一点醉意也没有,贪婪地在思思脸上亲吻着。
男人是不是在喝了很多酒时,若是做一件自己很想做的事情时,也会变得很有精神?看上去反而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
他已经开始在解思思的衣服,但是他还在一边亲着思思,手上的活连看都不必看,对这种事,在他看来好像早已习惯。
思思胸前衣服的扣子已经解开了第三颗,朱员外一边笑,一边喘着大气道:“夫人,你这身子可真香……”
忽然,他停止了一切动作,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冷冷道:“你的手在往哪里去?”
思思本来一直木然的表情顿时变了,她的手本来是要探到被毯下面,在这一刻手也忽然僵住。
朱员外冷笑着替她伸手到被毯里,手伸出来时,手里赫然多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他讥笑似的看着这把匕首,然后随手往地上一扔,再看着思思脸上惊诧的表情,冷笑道:“我早知道你不会这么乖乖就范,想不到你会这么心急,不过我可告诉你,刚才的酒里早就已经被我下了药,过不了一会,你就会感到浑身无力,到时候就是你想杀我,也只怕没那个能力。”他当然已事先服下了解药,所以那杯交杯酒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他又开始解思思的衣服,这次却动手很粗鲁。
思思想要杀他,虽然早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心里又怎能好受?最好的方式,当然就是让思思吃点苦头,让她知道跟自己作对,是讨不了好处的。
但到现在思思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一点让他越看越不顺眼。
他忽然一掌打在思思脸上,怒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难道已经变成了哑巴?”他这一掌又沉又重,又是一怒之下打的,思思左脸颊顿时就红了一块。
她狠狠地瞪着朱员外,眼睛似已红了,但眼里充满了怨恨,就是一个字也不说。
朱员外反倒是笑了,用刚才打人的那只手,轻轻摸着她红起的小脸,一脸疼惜道:“反正你不说话也没关系,现在我们就在一张床上,一会我也有法子让你叫出声来。”他一下扑到在思思身上,两只大手几乎占据了思思的整个胸膛。
他整个人都似已疯狂,喘息得就像是只饿狼,急着对自己捕食到的猎物进行吞噬。
这种获得的满足感,对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已经就是天堂。
天堂和地狱,看似遥远,其实对人来说,两者的变换也就一瞬间。飞得越高,跌落得也越重。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代价也会相对增加。
朱员外千算万算,还是想不到思思还能在他背上捅下了这一把匕首。
匕首的刃已经全部插入了朱员外的身体,而且是足以致命的位置。
他的动作已经停止,笑声和喘息也已停止,双眼茫然的望在思思的脸上,嘶哑着声音,但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思思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忽然张嘴往旁边一吐。
她吐的,是一口酒。
交杯酒。
她为了憋住这口酒在嘴里,所以至始至终才不敢说一句话,因为话一从嘴说出,这口酒就会进肚子里,酒里的毒药就会发作。
但朱员外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匕首明明已经被他丢在了地上,现在插在他背上的这把又是怎么回事?
思思已经为他解了疑惑,道:“真正懂得在床上杀人的人,不会只准备一把匕首,通常都会有两把……”她忽然冷笑,道:“只有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土财主,才会那么容易上当!”
朱员外张着嘴,喉咙里一直打着响声。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说话,但还是被他费尽了力气,嘶声道:“你到底……是谁?”
思思道:“我叫杨思思,要不是你害死了我娘,你就不会有今天!”
朱员外的眼睛已无光,就跟死鱼的眼睛无分别。他的眼睛本来很小,现在看起来却大得很,眼球都好像要跳出眼睑。
杨思思,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朱员外到底还是没有明白。
朱员外死了,这件事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是第二天林雪晴回城里来的时候,却没见到街上有什么人,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她要先回去,向她爹打探杨思思的下落。
她答应了吕书儿的,要想办法帮助杨思思,尽早脱离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