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情形便跟她的遭遇差不多,长时间的下坠之后,他也是在那黑洞中呆了许久,然后朝着那亮光一直走,直到走到这城楼当中。
这城楼仿若一座死城,没有阳光,没有声音,没有人影,没有一只活物,也许那宫殿深处不尽如此,但他惊骇发现到了这里之后,他的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动作比以往慢了上百倍,费尽全身力气,他也就是搜寻了离门口最近的三间房屋,便再无精力往里走。
他说不清楚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看不见太阳星辰,便没有昼夜之分,但觉得并没有她所说的半年之久,顶多不到十天,奇怪的是,人在这里并不感觉冷热,也不觉得饥饿口渴,身体很多机能都似乎处于停滞状态,他之所以去那城门外的水池喝水,也只是一种本能感觉,觉得他应该这样做,或者说是出于无聊,因为在这里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从他的叙述中,秦惊羽想到几处疑点。
首先,弟兄失踪,银翼被困,那神出鬼没的灰影起了很关键的作用,联系到自己连日来的经历来看,那东西就像是个引路人,引诱人们一步步踏入陷阱,走向深渊。
其次,灰影虽然诡异,但是能力有限,并不能对他们造成更大的伤害,应该还有幕后之人在策划和操纵整个事件,那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再次,按照银翼的说法和自己的感觉,这里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操控,人的动作,人的身体,人的感觉,都发生了巨大的可怕的变化,这种力量,到底是自然就有,还是人为而生?
还有,他感觉在这里只呆了数日,外面的时间却是过了半年,是他记错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最后,极为关键的一点,这偌大的城池,除了他俩之外,到底还有没有第三人?
“你怎么一个人?燕儿呢?”银翼盯着她,慢吞吞问。
燕儿?应该就是她那名殉职的副手吧。
秦惊羽涩然垂眼:“他死了。”
银翼眼神一顿,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半晌才道:“节哀。”
不知为何,很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秦惊羽微微皱眉,简略几句讲述了自己这些日子被掳南越与脱险归来的遭遇,以及西行一路上的经历,一番话又费了很大的力气。
当听到她讲起那沙漠里的海市蜃楼,银翼吃了一惊:“你能看到我?”
秦惊羽点头:“是。”忽然想到在景象里所见他摇头的动作,不由得问道,“我看见你在摇头,你是不是也能看见我?”
“摇头?”银翼回想一下,脸色微变,缓道,“不是看到你,是听到女子求救声。”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十分凄惨。”
原来不是看到她,是另有遭遇。
也是,若能相互看见,他不止是摇头,应当做出更多动作来。
“从哪里传来的?”想着他的回答,秦惊羽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她知道他生性冷酷,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能令得他骤然变色的事情着实不多,说明那女子的叫声真的惨到了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
“城阙深处。”银翼答道,脸上现出几分无奈来,“我想去找,但是没有办法。”
这城楼当中的宫殿屋舍多得数不胜数,在这样陌生而可怖的境地,行动又处处受限,走一步说句话都慢得要死,更别说是去找人救人了。
见她沉默不语,银翼叹气:“你真不该来。”
秦惊羽明白他的意思,这里阴森恐怖,敌人神龙不见首尾,其危险程度远远超过蛮荒密云两岛,多一个人进来,便是多搭上一条性命,于事无补。
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定定望着他,在这动作异常缓慢之地,连拍下他的肩头安慰都是奢求,秦惊羽手指按了下他的掌心,慢慢咧嘴笑道:“值得。”
最简单的回答,道出最深沉的情谊。
她原本是极端自私之人,但是为了家人,为了朋友,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若人对她好,她会把一颗心全然捧出,不留余地;若人对她坏,她必将一把刀狠狠回敬,千百倍报之。
讲了许久的话,也不觉得累,这倒也是,既然身体机能都运行得十分缓慢,新陈代谢也相应停滞,不觉得口渴饥饿,自然也不会有劳累的感觉,想到在海市蜃楼里看到他面上的倦色,那更多的应当是一种心理上的疲惫。
秦惊羽由此想起一种自然现象——冬眠。
冬眠的动物,生命体征就是极度降低,但是他们感官虽然迟钝,动作虽然缓慢,但是他们是清醒的状态,能说能动,却又跟冬眠很不一样。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中这其中奥妙,只能说,在这座死城发生的一切,已经不能用她这两世所学的知识来解释。
“你的神剑呢?”银翼忍不住问道。
“不见了。”秦惊羽苦笑,如果神剑在这里,她根本无所畏惧。或者当时对方就是在暗中窥视,等的就是她解剑的一刹,倏然出手,攻她个措手不及!
银翼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来,从怀中慢慢摸出一段绳索来。
秦惊羽不明所以,挑眉问道:“你做什么?”
银翼不答,只是将绳索一头系在他自己的腰带上,另一头则是扯过去绑她的腰带,慢吞吞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道:“跟人学的。”
秦惊羽心里明白,这地方实在凶险莫名,谁都不知道下一瞬会遇到什么,说不定哪里又会出现不知名的黑洞,自己丢了神剑,银翼的武功又半点都使不出来,两人若是再分散走失,危险系数便是翻倍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