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王府。
烛火如豆,树影重重。
“刚才的计划,你都听仔细了么?”低缓的声音在书房响起。
“属下已经牢记于心,请王爷放心。”恭敬的声音亦是低低回答。
“好,只要他外出,你便见机行事,选择时机要谨慎,一旦失手,不仅机会再难找,只怕你也性命堪忧。”
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脸上,神色不明。
“属下明白。”
“嗯,你去吧。”
“是。”
烛火轻晃,一抹黑影瞬间从窗口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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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已经饿了三天了,现在总该起来吃饭了吧?”秋月心疼地看着床上的宁若璃。
自回来那日起,宁若璃已经整整三天滴水未进,秋月二人曾偷偷地恳求她吃些,可她总是微笑着摇头。
她不是真的怕凤凌澈,只是不想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嗯,三天已满,这禁令也该解了,扶我起来吧。”她虚弱地朝她们笑了笑,饿了三天,身体真有点吃不消了。
“夫人,看您,都瘦了好多。”玲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确实,本来匀称的身材如今瘦得骨感分明,纤细的腰肢不及盈盈一握。
在她俩的搀扶下,宁若璃下了床,刚着地便觉得一阵晕眩,使劲闭上眼睛稳了好一会才再度睁开。
她苦笑,若不是以前经常接受野外生存训练,在艰苦的环境下锻炼出超强的耐受力,换成一般人只怕起不了床了。
“夫人,您以后就别惹王爷生气了,看您这样,我们都好担心。”玲珑边替她梳洗,边哽咽地说道。
宁若璃但笑不语,她与凤凌澈之间的事,她们又怎能明白。
刚吃了饭,便听得外面墨玄来禀,秋月走出去应话。
不一会儿,秋月急急地从屋外走了进来禀报:“夫人,墨侍卫来传话,说是王爷让您跟他出去一趟,此时马车已在正门等您了。”
宁若璃垂了垂眼睑,缓缓地开口:“他让我去,我便要去么?”
她并非是与凤凌澈赌气,只是事到如今,两人已无话可说。
“哎呀,夫人,您就别再惹王爷生气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您自己呀。”玲珑着急地大声叫了起来。
宁若璃不语,片刻,她道:“好吧,我去。”
跟随墨玄来到正门口,果然见凤凌澈的马车已在等候,脚步顿了顿。
“夫人,请上车。”墨玄替她打开厚厚的车帘。
她举步上前,见凤凌澈正闭目侧躺在车内软塌上,听到动静也未睁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她的手搭在车身上,并不急着上车。
“夫人上车后王爷会告诉夫人的。”
宁若璃向四周看了看,除了她与凤凌澈乘坐的马车,并未有其他马匹。再看旁边,也就一个穿着灰色布衫的马车夫,样貌普通,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候。
看样子,只有他们两人出去。
“你不一起去么?”宁若璃有些惊讶道。
墨玄是凤凌澈的贴身侍卫,凤凌澈出府时很少有不跟随的时候。不过想起以前她与凤凌澈外出时,倒也经常有这种情况。
“是的,夫人。”墨玄一丝不苟地回答。
宁若璃点点头,不再多问,手中一使劲,人已跃上马车。
车帘放下,紧接着马车缓缓驶了起来。
她望向软塌上的凤凌澈,不管之前是否是睡着的,她知道此刻他定是醒的。
“我们要去哪?”她平淡地问道。
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只是她不喜欢对自己要做的事一无所知,因此尽管不想说话,她还是问了那个正在假寐的男人。
“出城。”随着凤眸慢慢地张开,魅人的声音从那性感的唇中逸出。
“出城?现在这个时候?”宁若璃有些狐疑。
未时三刻城门便要关闭,此时离关城门已不到一个时辰了,若是出城,回来肯定赶不上。
“怎么,有问题么?”凤凌澈低低地笑了起来。
宁若璃见他笑,心里不由堵了起来,扭头不再看他。
她突然明白了他笑的意思。
以凤凌澈的身份,就算他想半夜出城或是进城,又有谁敢多说半句?又有谁敢不给他开城门?
凤凌澈见她不搭理他,也不以为意,紧了紧身上的长毛毯子,复合上眼帘。
待出了城,路渐渐不平起来,虽座上的垫子很软很厚,但毕竟马车轮子一点弹性都没有,震得仍是有些难受。
宁若璃掀开窗帘,入眼处皆是空旷的景象,人烟渐渐稀少,竟是离京都城越来越远了。
她心下有些纳闷,不明白凤凌澈要带她去哪里,看样子也不象是要对她不利,对付她,他又何须大费周章。
放下窗帘,她干脆不再多想,也趴在矮几上睡了起来。
这一路上摇摇晃晃,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宁若璃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却见凤凌澈正眸含笑意地看着她,唇边亦带着些取笑的意味。
她猛地清醒过来,端坐了身子冷冷看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凤凌澈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伸出那修长的玉指轻轻拂过她的嘴角,往半空中轻弹了一下。
“你流口水了。”
宁若璃顿时有些窘迫,摸了摸嘴唇两边,却是干干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侧嘴角稍有些湿意。
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就是你骗人的本事。”
“璃儿的本事并不比本王差。”凤凌澈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转身先下了车。
宁若璃有些莫名其妙,想不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紧随其后下了马车,她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身处一座小山中,山上青松绿柏,翠绿一片,毫无冬天萧瑟的感觉。
凤凌澈已径直向前方一处高地走去。
她虽有不解,也不多话,只是跟在后面登上了那高处,却是豁然开朗,一潭碧湖蓦地出现在眼前。
碧绿的湖水柔媚如丝,湖面好似明镜,偶尔有飞鸟掠过,荡起层层涟漪。天上的白云映入湖里,虚幻得有些不真实。四周的杨柳倒映在水面上,影影绰绰,如临水照镜的美人一般。
好美的湖,美得令人心醉,犹如天上落入凡间的一块美玉,不染一丝尘埃。
两人立于湖畔,谁也不说话,只是望着眼前这美得令人窒息的湖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仿佛尘世的一切喧嚣都远离而去。
“真美。”许久之后,宁若璃象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发出由衷的感叹。
她不明白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对于他,她到现在都摸不透。
他就象是一个谜。
从开始时的温柔,后来的蜜意,到再后来的欺骗和伤害,她理不出个头绪。
对于上次在客栈撞见的事情,她曾想过是否有隐情,可他至今都没有解释过半句,甚至未曾提起,仿佛那事情并未发生过,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此刻的凤凌澈原先的笑意早已敛去,更象是陷入了沉思,眸子黝黑,深不见底。
“这座山叫无名山,这个湖叫做镜云湖,这里是若兮生前最喜爱的地方。”凤凌澈的声音好象从远处传来一般,很轻很轻,虚幻得有点不真实。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同样轻声问道,生怕声音重了便会扰乱这一湖的平静。
凤凌澈并不回答,好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只是望着湖面出神。
良久。
“那时我们都年少,偶有一次偷偷跑出宫,寻着这个好去处,若兮欢喜得紧,此后一有机会出来,便会来到这里,为此没少受过责罚。”
此时,渐起的山风吹起他的黑发,不时拂过脸颊,红袍宽大的袖口在风中猎猎作响,立于这山水之中,犹如水墨画中走出的绝色。
不知为何,宁若璃却觉出一丝疼来。
凤凌澈嗤笑一声:“只可惜情深意浓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虚情假意一场。”
宁若璃不知该说些什么,天下最能伤人的,莫过于一个情字。
情,伤了他,又何尝不是伤了她。
待上了马车,天色已黑,山林中光线幽暗,显得有些森然。
凤凌澈自上车后便闭上双眸侧卧在软塌之上,宁若璃也靠着矮几不说话,车厢内一片寂静,只听得马蹄声以及马车发出来的吱嘎声。
山路崎岖,车子不时左摇右摆,宁若璃被晃得有些昏沉。
恍惚间,感觉马车突然颠簸得厉害,那马好象发疯了一般往前冲,须臾之间,马车竟腾空了起来。
宁若璃立即反应过来不对劲,刚想叫凤凌澈,却已被他一把搂住。
一掌击碎车厢,二人已身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