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道与德
“道者何也?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其大无外,其微无内,浩旷无端,杳冥无际。至幽靡察而大明垂光,至静无心而品物有方。”
寥寥数语可谓道尽乾坤玄奥,其文不仅蕴含道之本,还涵盖了道的形载,至此可算作‘洞玄’大道藏,其真义可视为神冠阴阳、功成造化,先天地而独立,后尘劫而无昧。
任由岁月的洗礼,‘道’,则无为而止,‘德’,则无名而生。可谓囊括天地玄黄之变,蕴育万物造化之功。
起初,大家听到玄妙处,都心有所感,意有所生,可算的上脱蛹成蝶,心似蝉蜕,立地重生,魂如鲲鹏,抟扶碧霄。原想借机更进一步,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没料到,后续会是整段的道德玄理,刚才的兴奋劲,在此段经文述后,心就沉了半截,虽说在场的诸位,有的已修道多年,可惜他们什么也没悟到,常把‘道’挂在嘴边,可既然不知何谓道?道在几何,何谓德?德行天下。
衍老头就是重视这点,才想借机点化醒悟之人。德行,乃修道的核心,同时也是习武强身的根本。没了根,何来叶?因因果果,本就是相辅相成。
纵观在场的诸位,其心,无外乎有二,其一,痴迷的沉醉绝艺,愚昧的去追寻前人。其二,立誓修道却不能自持,道心摇摆,意志不坚。庸碌无为蹉跎岁月,常立‘道’于外,心却无,事实上这两者算作背道而驰。这些人就像是井中捞月、雾里看花,着实可笑,却又愚昧无知。
今日借‘开元道藏’真经之名,点醒那些半睡半醒之人,也算是大功无量矣。就看诸位能否领悟玄机,通晓阴阳之理,勤修德行返璞归真,达至真魂羽化圣境。而这次‘禅道论’的核心,就在于德行,若是想趁机修习绝技好扬名称雄,那他就是痴心妄想罢了。
人群里,果然有人在埋怨,在憎恨,那也是情理之中,原想投机取巧的人,听到妙处时手舞足蹈,虽还未来的及细细体会,就被这洪亮响声倒转过来,算得上是喜丧双重天。
个别者,积怨甚重罪孽成性,内心怨恨冲天,思想极端固执,想要寻机偷窃,可惜这类人始终是执迷不悟,纵有绝世武学摆在其眼前,恐他也未能习练得当。
修道,需除去胸中五气,消除顶上三花,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是圣贤也有其失,因此,修道,在于修己,要是总找借口推诿,频频触犯道德底线,那他必将化为道之恶魔,虽身披修玄皮相,心却如般若地狱,可谓阴暗丑恶居心不良,这类人就是此次重点剔除的对象,除去糟粕取其精华,才能有所为。
‘禅道论’实际上就是修道者的历练,也是筛选参差的盛典,只有那些秉性忠厚天性聪颖的人,才能得到继承衣钵的资格,而这些人也将成为未来的主导力量,因此,诸位师祖都格外重视,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这,这是干什么吗?一会说经,一会谈道,还让不让我们修习经文呀?”“对呀,这样颠倒次序,我们能悟到什么?”“还不如早早回去勤加修炼,说不定灵光一现,就修成绝世神功。”
“你做梦吧,绝技要是那么好练,天下人人都是高手,还轮得到你吗?”“话不能这么讲,习武也是看天分的嘛,说不定我就是这样的人。”“行了吧,你自己得瑟不够,还要大肆宣传,没人会理会你的。”
场上的吵闹喧哗甚是激烈,殿堂里的诸位师祖,都听的明明白白,谭老头皱着眉头,胡须都快竖立起来,血气翻腾直冲脑门,要不是杜光庭拉着,早就冲出来,严惩这些不肖徒孙了。
“老杜,你怎么总拉着我?快松手,我要惩戒下,这些不懂尊师重道的逆徒。”“行啦,镇静点,别惹出麻烦来,随他们吵闹吧。”
“可,这群宵小,也太不争气啦,此时此刻,还在为鸡毛小事争闹不休,真是丢尽了我们修道者的脸。”
“谭老头,你这样说,可视为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哟。”“去,去,你灵道子也来凑什么热闹?”“我看在场的,没几个是可塑之才,往后也难担担重任。”“不见得罢,我看,就有几个很不错。”
“灵道子说得对,虽滥竽充数者颇多,但明心见性的也不少。”禅苦大师虽闭目养神,但总能捕捉到异样,什么是慧眼识珠?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禅苦,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谭老头眯笑着问道,其样貌可谓阴险,看得大伙都瑟瑟发抖,但看其样子倒是胸有成竹。
“打赌?”“对呀,你我两人来赌赌看,最后能有几人留下?”“这,不好说吧,要不你先说个数。”“好,我估摸着,能有三人留下就不错啦。”“你说三人,我偏要说有十人左右。”“灵道子,你呢?”“我,我赌一个也没有。”“啊!不会吧。”
“你不再考虑下”“考虑什么,你们还别不信,最后没人。”灵道子态度坚决的说道,看来对这些修道者不抱任何期望。
“好,那就这么说定喽。”“行”“那,赌注呢?”“你们说了算”谭老头这次可是卯足了劲,大方的提出赌注,甘愿承担任何要求。
“那好,老僧可就默许喽,只是到时,你们个个莫要反悔。”“贫道何时反悔过”“就是,我们堂正的很。”“善哉,善哉。那老僧先替那些明珠暗尘者,谢谢你喽。”禅苦大师笑着回应,睁开善目巡视众人,犹如弥勒佛笑看苍生,突然间,灵道子觉得身后阴凉,毕竟二者相交甚久,每次露出此面孔时,自己都会有不详之感。
“既然诸位都有意打赌,那老头子也来凑凑。”欧阳旻低语述说,也对这场赌局感兴趣。
“老爷子,你也来赌呀,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说什么呢?难道我老头子,天生就是赌徒吗?”欧阳旻被他莫名的回话气得不轻,只好气喘吁吁的责问。
“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老也来凑活,可拿什么做赌注呀?”灵道子赶紧赔礼道歉,手忙脚乱的施礼,生怕做出不雅的举止。
“哦,原来是这样,你怕老夫没有赌资,所以才那样说,那你也太小看我喽。”“不是,就是担心你老的身体。”“甭替老夫挂心,老夫的身体,我自知。”
“那,赌注呢?”灵道子小声询问,毕竟怕老爷子气得伤身,“替最后的赢家,每人锻造一柄神兵,如何?”“哇,大手笔呀。”纯阳真人也不由的发出感叹,毕竟论天下锻造技艺,当属‘天匠府’为尊,每件神兵可谓是天下无双,任何杰作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此时老爷子既然许诺,赠送每人一柄神兵,这可是天下奇谭。
“老爷子,你,你不会玩这么大吧。”“老夫自知没多久可活了,能为后辈尽点力,也是应该的嘛。”老爷子说完此话时,不自然的咳嗽了下,说话的音量也是轻声低语,明显的伤及五脏六腑,而且是伤的很重,看来是时日无多了。
“既然诸位都乐意打赌,那就让我等,静心等待便是。”道祖唇动密语,诸位都庄重严肃,衍老头拂须而视,场上的众人,还不知有份天大的机缘摆在面前,还在为琐事喋喋不休,个别者早就离席而去,毕竟参加自由,没人束缚其行为。
“你们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可就先走了。”“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唉,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要不,咱们也走吧。”
石台上不断有人离开,原本有百来多人,转眼间,就只剩下六十人左右,刚才还显得拥挤的空间,现在宽敞了许多,而且留下的多是心性坚定者,衍老头又讲了大半个时辰,快临近傍晚时才宣告结束,叮嘱众人明天继续。
“唉,明天还是这般无聊,枯燥无味的日子,究竟要到熬到何时呀?”“嘘嘘,小声点,别让师祖听到,不然罚你跪到天亮。”“又不是做坏事,还怕别人听见,搞的鬼鬼祟祟的。”
“你呀,别贫嘴,快回去,好好洗漱下。”旁边有人赶紧把他拉走,其余的人也陆续离开,身影绰约星月暗淡,转眼就只有袁絮清一行人,翎儿睡眼稀松迷糊着行走,茹玥在旁搀扶着她,袁絮清怀里抱着丫头,小光头早就溜的无影无踪。
“哎,走吧。”现在石台上冷寂无边,秋风呼啸而来,加上寒冬冷气,就连荩草也是低头匍匐,袁絮清抱着丫头,顺着阶梯往下而去,茹玥只好用手轻拍了下翎儿,翎儿迷糊的念道:“吃饭了吗?在哪呢?”“想得美,快醒醒。”翎儿自个强打精神,揉了揉眼睛,道:“啊,怎么还在这里呀?”“你以为呢?”“师姐呢?”翎儿向四周望了望,没见师姐踪影,“早走了,要不是扶着你,我也早走了。”
“茹玥姐,你真好。”“打住,别吹捧我,快走吧,不然就追不上师姐喽。”两人也是急忙追赶,朝着忘仙居奔去。
丫头在怀里咂吧这嘴,袁絮清刚把她的拇指从嘴里抽出,丫头又把另一只塞到嘴里,抽了几次后,袁絮清也只好作罢,迎风疾步前行,冷风激荡在丫头的脸蛋上,他自个本能的朝里拱了下,痒痒的感觉从怀里传来,袁絮清也是哭笑不得,真是拿她没办法。
“师姐,等等我们。”后面传来呼喊声,袁絮清停步等待,片刻后,两道身影从后面阴影里追来,“师姐,你走那么快干嘛?”“诺,还不是这个捣蛋鬼。”
翎儿伸头看了下,丫头还缩着脖子呼呼大睡,翎儿捂口笑道:“真像只懒猪,吃完后就知道睡。”“你还别挤兑她,你不是跟她一样吗?今日可是睡得很香哩。”茹玥打趣她今日的囧样,明显的指责她误事。
“茹玥姐,别扯上我,我那是听累了,自我打下盹。”“噢,打个盹,就是整个晌午,这可够长的。”茹玥说话的语气,拖的很长,明显的是讥讽。
“行了,快走吧,已经起雾了。”周围泛起阵白华,朦胧的景象隐藏其中,就连脚下的路,也是分辨不清,袁絮清等人只好缓慢行走,大概走了半个多时,才见到竹林的入口,回到屋里后,刚把丫头放下,小家伙就醒了,吵着要吃饭。
翎儿拍了拍她的肚子,问:“你中午不是刚吃了个肉腿,怎么就饿了?”“笨姐姐,那是中午,现在都晚上了,雪儿快饿死了。”“师傅,雪儿真的很饿,饭做好了吗?”
“没,你先等会。”“哦”说完自个就小跑着出去,翎儿倒在席上沉思,茹玥也是拿她没辙,只好任由她胡闹。
丫头推开小屋柴门,里面空空然,“咦,毛毛呢?”丫头四处找了找,还是什么也没有,只好爬到草堆上,杵着小脑袋思考,狐狸轻步而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她,丫头把它放在怀里,狐狸蜷缩着打盹。
丫头自语说道:“这几天都没见到豆豆和笨笨,这两只死兔子,到底跑哪去了?”狐狸眨了眨小眼,表示自己不知情,丫头使劲的摇了摇头,抱着狐狸回到屋里。
“吃饭喽”茹玥从厨房里喊道,翎儿纵身坐起,丫头也是兴奋异常,拍着小手喊道:“我要馒头,馒头。”
“给”茹玥塞了个给她,丫头高兴的咀嚼,小狐狸忙前忙后,舌头伸的老长,可惜丫头没空理她,翎儿接过馒头后,掰成两半,一半塞到狐狸脚下,小狐狸小嘴咀嚼,尾巴翘来翘去,用脑袋拱了拱翎儿的脚。
“我还要”丫头表示抗议,见小乖叛变,内心当然不服气,虽手里还拿着未吃完的馒头,嘴里却吵着要。
“先吃完,不然不给。”袁絮清这次也没对雪儿放宽,丫头只好小嘴咀嚼,委屈的回道“哦”,其表情甚是委屈,模样甚是怜悯,茹玥本想再给她个,但师姐没同意,丫头低头吃完后,袁絮清用勺子舀了点粥喂她,丫头开始没搭理,直到袁絮清把她抱到怀里后,她才大嘴喝粥,翎儿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丫头扭头没理会她。
待吃饱喝足后,翎儿半躺在席上休息,丫头抱怨她的伙伴,都跑哪里去了?翎儿本想插话,但生怕说出来,伤了丫头的心,所以就沉默不语。
茹玥心里也是疑虑重重,但也未开口倾诉,好似大家都有心事,虽围坐在一起,可谁也没先开口讲,就这般静静的坐着。
“师姐,明日还去吗?”翎儿小声询问,自己是不愿去的,想要听听别人的看法,“这,你想去吗?”“我当然不想,太无聊了。”“就是,整天讲那些玄理,我头都听大了。”茹玥也表示抗议,虽说经文难得,可那也要区别对待。
“那,那就不去吧。”“去,我要去。”丫头吵着反对,表示自己要求参加,翎儿和茹玥起初也没想到,丫头会反对他们,同声问道;“为什么?”“因为去了,有肉腿吃。”“额,你就那么肯定。”
“当然了,小光头答应我的。”丫头点头回应,翎儿重重的拍了拍额头,丫头迟疑的问道:“笨姐姐,你怎么自己打自己呀?”“没,没什么。”
“师傅,明日还去,好吗?”袁絮清现在也为难了,刚才说不去,现在丫头又缠着,这可怎么办?向两人投来询问的眼神,两人表示无力反对,只能认命,“好吧”“噢”丫头高兴的蹦跳,三人无奈的对视了眼。
今晚没什么好聊的,加上白天的静坐,大家都累坏了,只好早早睡去,毕竟身体的消耗是挺大的,更何况明日还要继续,所以只好在睡梦中,寻找点安静的乐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