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燕的宿舍在三楼走廊最里一间,一厅一室一厨一卫,七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间,到处都是毛绒制品,冰箱上粘着蝴蝶状的冰箱贴,清一色的琉璃色,双层窗帘拉得很紧,一开门就是湿润的空气。希燕关掉加湿器,边打哈欠边挽袖子:“想吃什么?”
自己做饭吃吗?我有种为客的受宠若惊感:“我无所谓的——什么都吃。”
希燕在冰箱门后鄙夷的看了我一眼:“你就骗我。你喜欢甜食,不喜欢苦瓜芹菜葱姜蒜肥肉,对吧?”
哎——怎么这么了解我!我几乎怀疑她调查过我了,我紧张地绞着衣角,希燕补了一句:“别误会了,我猜的。虽然,我在控制中心工作,想查一个人也是很简单的。”
姐姐!你越说我越虚啊!
我哼哼唧唧的:“为什么猜得这么准?”
“你们这个年纪,十二三岁,特别孩子气,还很娇,大部分的禁忌食单里都有这几样菜,我只是随便说了几个罢了。”希燕系着围裙,手背到身后似乎半天系不上,我走过去帮她打了个蝴蝶结,她吁了口气,“最近手有点不方便,谢谢。”
“……”我凝望着她。她这个样子难道也是病情加重的意思?
六月,六月。六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月份?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玻璃瓶。那一瓶灰白的粉状物,承载了多少骨头的重量?八尺男儿顶天立地,死后归于尘土,轻轻一抷也就这么多了。
人生,最长不过在这几十年间了。而羽之冒险队……只是把剩余的年岁压缩,成就自己的冒险梦想。
只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希燕的徽章放在桌上,我拿起来看了看。银色的羽毛徽章,翻来覆去的看,侧边有异样的凹陷。我把徽章侧边对准灯光,仔细察看——
那是一行诗: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这句诗出自《古诗十九首》,它的下一句则是——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
喉口毫无征兆的发涩起来。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在强迫自己接受无力承担的现实。
孩子们太懂事,总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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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燕做事很快,半个小时后桌子就布置好,可以吃饭了。
我刚刚收拾完卧房,走进客厅时发现于飞飞坐在沙发上,手里举着个放大镜,不知道在报纸夹缝里找什么。察觉到身边有其他人存在,他面无表情的把报纸折好,放大镜压在报纸上,明显不想让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希燕还系着围裙,弯下腰用筷子蘸了些菜汁抹在舌尖上,我坐到桌前一阵哑然,于飞飞耸了耸鼻头:“希燕姐,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糖醋排骨和凉拌西红柿了?”
而且西红柿上还那么多亮晶晶的糖霜……希燕你是有多照顾我的味觉……
“去去去,今天小孩来,我要给她大家庭的温暖嘛!”希燕夸张的做出拥抱的动作,言笑晏晏的面上看不出半分悲伤,她难道这么不看重与伊戈尔的情谊?于飞飞飞快的瞥我一下,慢吞吞的把糖醋排骨和白菜换了个位置,低头扒起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