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深梦中惊醒,蒙被坐起时惊觉衣裳已湿透,空调在我上方呼啸着,冷风劈下来,直刺得皮肤生疼。
“呼……呼……”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覆到额头上,闭起眼重重地叹了一声。刘海湿答答的贴在手背上,我烦躁地把海藻一般的头发一扎,心头的虚弱感没有消退半分,耳朵却于万籁俱寂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细细的抽泣声。
上气不接下气,仍小心翼翼的压低它,似乎是害怕它打扰到谁。
我屏住呼吸,掀开被子下床,脚挨到木地板带来冰冷的触觉,循声走去,原来是希燕的床上,她裹在被子里,轻轻地抽噎着。
我隔着被子抱住她,她身体明显一顿,然后回抱住我,动作凶猛如饿虎扑食,好像是找到了令自己心安的东西,她收紧臂弯抱得愈紧,沙哑的嗓音在我耳边说:“……我好害怕。”
我沉默着搂着她,听她说。
“伊戈尔去了以后,我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后来我不敢睡觉,只能哭……”说到这里她勉力笑了笑,苍白无力,“对不起,小孩,我……吵到你了。”
我想说没关系的,但我有预感这时候并不适合客套,果然希燕说完那句话后直接吊在我脖子上,极力想在我身上找到一些温暖来支撑她。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她固执的重复着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手放在我胸前,那是心脏的位置,“小孩,我可能,也要去了。”
这样的一个希燕,这样的一个自知自足的希燕,又怎么不让人心疼?
我心口蓦地疼痛起来,告诉她:“不会的,希燕不会的,你会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
隐约看得见希燕脸上有笑容,她唇角上扬,一字一句的说:“其实我很不喜欢你,小孩。”
因为你是一切的原因。全部的屠杀,过去、现在、将来,皆以二字便可道尽原委,那就是——宋朴。
江南水穷处。
不与离人遇。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后来我才知道,当一个人想要放弃自己时,她会向自己爱的人一一道别。
可惜,我并不是希燕爱的人之一。
隔天大晴,浮空城美好的气候令所有人情绪都高涨起来,希燕脸上全是灿烂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有那样大哭过。
为了掩盖眼肿她把刘海放得很低,长长的睫毛一扬就是水汽沆砀。早餐是三明治,夹着厚厚的沙拉酱和新鲜生菜。于飞飞和唐晓翼似乎是经常来这里蹭饭的,我刚出卧室门就见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翻着昨天的报纸,惊得我一阵尖叫着逃进浴室去,原来我还蓬头垢面流眼屎。
整理停当后我找出弃置几个月的工作证戴上,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像个借了皇帝金装的小丑,格外不自在。希燕倚在浴室门口看我,末了嘲笑一句:“胸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