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喝住了胡金。
张小龙、吴小凤和胡金三人转身去看。但见左邻席上,一名生着鼠眼鼠嘴,长着鼠牙鼠须的老头子,身穿土灰色长衫,手握一根旱烟枪,慢慢悠悠地故作威严之态,踱步走了过来。
“请问胡姑娘,是否识得老朽?”瘦老头子来到胡金面前,吞云吐雾地吸着旱烟,问。
胡金故作认真地瞧了几眼,不无揶揄地道:“呀!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威名显赫、美名远扬、留名千古的九流门掌门人沙成堆老老老前辈啊!失敬失敬,晚辈胡金拜见前辈。”
胡金的话,听起来令人受用,细细咀嚼,却能品出味儿有些不太对劲。
沙成堆皱了皱眉头,未动声色。
胡金的一席话,张小龙和吴小凤听了却是心中一凛。
昨晚,吴小凤独自去邯郸城里,要找的就是这老头子的小妾。当时他不在家中,而他小妾一问三不知,吴小凤只好又赶回山神庙。不想今日在此见着了他,却是这么个糟老头子。
“丐帮五袋弟子曾强,叩见沙掌门。”张小龙出于礼貌,理当应付,方不失武林大帮应有的风范。
接着,吴小凤亦以丐帮三袋弟子郝胜的身份叩见了沙成堆。
沙成堆乜斜着眼看了一下两名丐帮弟子,道:“曾朋友,郝朋友,二位请自便吧。老朽正有要事劳烦胡姑娘,此事与你们二人无关,所以你俩还是回避为好。”旋即转对胡金:“胡姑娘,老朽听得本门弟子禀报,你昨日在掺水喝酒楼喝酒,亮出了举世珍宝黄金人头,可有此事?”说完,猛吸了两口烟。
此话甫出,张小龙和吴小凤一愣,心想:黄金人头的觊觎之人又多了一名。这一来,他们二人自然不能离开,只好退后几步,静观其变,估计胡金可能要遇到麻烦,甚至会面临一场恶斗。
胡金挤弄着一只眼,用手搔搔头,脸上怪模怪样的,似乎在瞬间考虑成熟了一件大事,便大大方方地道:“是啊,老前辈,有何见教?”她语了,竟然从沙成堆手中一把夺过旱烟枪,长长地吸了一口,结果呛得直咳嗽,眼泪都下来了。
沙成堆看乐了,道:“这可不是小女孩家玩的东西。”他笑着取回了旱烟枪,又道:“胡姑娘好个快人快语,果然讨人喜欢。”
胡金耸一耸肩,道:“武林中响当当的大门派的大掌门,竟然瞧得起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流浪女,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怕只怕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吧。”
沙成堆没有生气,微笑着道:“胡姑娘说那里话来,我堂堂名门正派的掌门,岂能做为人不齿之事。再说,尊师在世时,与老朽虽算不上刎颈之交,也是交情匪浅,我岂能以大欺小,以强凌弱,愧对你九泉之下的恩师?”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十分中听。
“多谢前辈关照,令人感激涕零。晚辈日后定当备特大厚礼一份,亲自登门叩谢。今日晚辈尚有小事在身,请恕不便奉陪,就此告辞。”胡金说完就要走人。
沙成堆旱烟枪一横,阻挡着道:“胡姑娘请慢。老朽有一不情之请,尚请胡姑娘首肯为好。就是请胡姑娘再亮一次黄金人头,好让老朽也一饱眼福,今生无悔,死也瞑目。”
胡金心中一怔,知道这老东西来者不善,脸上却装着若无其事地道:“前辈,你不会不知道吧,而今世风日下,人心叵测,盗匪横行,心怀鬼胎的人无处不在。那黄金人头给你看看,给他瞧瞧,
倘有坏人起了歹心,********,甚至要了我胡金的小命,我岂不又冤又惨?再说吧,那黄金人头可是我留着做嫁妆的,万万丢不得。”
沙成堆听了,故作慈态,道:“傻孩子,一颗人头作嫁妆,听了都不顺耳。这样吧,好孩子,你出嫁时,所有一切,我全包了。办你个全邯郸城数一数二,漂漂亮亮,风风光光,岂不美哉?”
胡金侧着头,佯着打量沙成堆,眨眨大眼睛道:“喂,我说你这人吃错药没有,你为什么要对本姑娘这样关心。我出嫁有没有嫁妆,要你操什么熊心?真是自作多情——你是我大舅舅?还是我二舅舅?再不是我三舅舅?要是还不,就是我四舅舅?如果都不,就是我五舅舅?都都都都都不的话,就是我六舅七舅八舅九舅十舅什么的。可是我记得我的舅舅一个个都死光光,也就是说全部死翘翘,你听好,大舅是饿死鬼,二舅是淹死鬼,三舅是冻死鬼,四舅是吊死鬼,五舅是磕死鬼,六舅七舅八舅九舅十舅一个得麻疯病毙命,一个惹麻雀猝亡,一个被疯狗所咬得狂犬病惨殁,一个做强盗被官府捉拿砍了头,一个掉到人家茅厕中吃足尿屎撑死。你看,他们一个个都没有好死。可今天,怎么会冒出你个死后还魂的僵尸鬼舅舅来?我说沙老头子,你无聊不无聊?实在没事做,何不早点回家,把你那花容月貌的三姨太看紧点,就不怕她和别人上床玩个不亦乐乎?晚辈这是出于好心,劝你不要在此磨牙干耗……对不起,本姑娘酒足饭饱,要回庙中睡大觉做美梦去了,失陪失陪。”
胡金故意罗罗嗦嗦的说了许多话,把沙成堆损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实在挂不住了。他怒火冲天,看到胡金要走,便伸出旱烟枪一勾,用烟锅拉住胡金的后襟,由于注上了内力,那烟锅便死死地“咬”住胡金后襟不放,看来,非要将她拉倒不可。
胡金知道好戏开场了。当她被烟锅勾住时,便顺势后仰,醉态十足地似要摔倒,右臂衣袖轻轻一拂,顺手牵羊般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力,化解了沙成堆的力道,得以脱身。整个动作浑然天成,醉醺醺地好似无招无式。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醉八仙拳的第六招,名曰“汉钟离背后搔痒”。
沙成堆并非省油的灯,一边将旱烟枪骤然撒回,一边猛然吐出口中浓烟,带着强大的内力,袭向胡金。
胡金一个后仰,人便躺倒在一张凳子上,竟然呼呼大睡起来。
浓烟扑空,经过桌上,将桌上的杯盘碗碟刮落地上,狼藉一片。
酒客们纷纷夺路而逃。
张小龙和吴小凤站在一旁,密切地注视着,以备随时援助。
沙成堆两招落空,觉得有失掌门颜面,恼羞成怒,遂伸出旱烟枪一点,用冒着青烟的烟锅,去点胡金的肩井穴。招名“猴子摘桃”,大有一招制胜之势。
胡金似乎熟睡而醒,一伸懒腰,打着哈欠,随手抓起桌上的一只酒杯划出,恰与烟锅碰个正着,发出破空之声,直震得满楼嗡嗡作响。此招有名目,叫“何仙姑荷花出水”。
沙成堆想不到胡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倒还有两下子,便不敢大意。
谁知胡金转守为攻,她手指一弹,酒杯离去,滴溜溜地旋转着,直射沙成堆面额印堂穴。此招既玄又狠,曰“蓝采和金龟放生”。
沙成堆惊出一身冷汗,随手脱出旱烟枪,二尺之物,就像风车一般旋转着,刮起一阵阴风,招名“秋风扫叶”。旱烟枪和胡金飞来的酒杯在空中相遇,“崩”一声大作,双方内力冲撞,不相上下。
酒杯飞回胡金手中。烟枪返归沙成堆。
张小龙和吴小凤暗暗为胡金叫好。
此时,胡金竟然抄起桌上的杯壶,斟酒杯中,一边痛饮,一边步履蹒跚地走向沙成堆,醉态可掬。
沙成堆原来并不把一名刚刚出道的黄毛丫头放在眼里,以为三招两式准能搞定,几招下来,却不敢小觑了。于是他决定使上一着阴狠歹毒之招。只见他用嘴一吹烟嘴,燃着的烟丝带着一股烈焰弹出,射向胡金,招出“流星划空”。
胡金见了并不惊慌,她将手中酒壶撒手掷出,壶内酒一喷而出,遇上了燃烧的烈火,立时化成千千万万的火花,纷纷落向沙成堆。此招有个好听的名目:“韩湘子春色满园”。
沙成堆躲闪不及,落下的火花,掉在衣衫、头发、眉毛、胡须上,立即燃烧起来,弄得他十分狼狈。这正是应了那句俗语:玩火者****。
张小龙和吴小凤看在眼里,不得不佩服小小年纪的胡金,醉八仙拳练得十分了得,令人耳目一新。
胡金看到沙成堆躺倒地上,四处乱滚,借以灭火,样子实在狼狈不堪,十分可笑,便手舞足蹈地举杯再饮。
沙成堆在地上看到胡金正得意洋洋地酣饮,就悄悄地使上九成内力,一脚踹开身边的一条板凳。
那板凳便带着极大的力道,击中胡金臀部。
胡金猝不及防,人被弹出窗外,一路上,嘴中狂喷着带酒味的血。
沙成堆暗中欣喜万分,他知道胡金这下子准完了,就算不被他的内力震乱体内奇筋八脉,落个终身残废,也准会摔落地上,跌个半死不活,小命岌岌可危。他心念至此,人也随即穿窗而去。
张小龙和吴小凤人影一闪,匹练般掠出窗外,快如电光石火,转眼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