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倾宇偏头轻笑,没有一丝惧意,反倒在看一场极副喜剧性的闹剧。再转过来,闭眼敛去神色,无限冷意:“怎么?你这是想杀了我吗?”
怎么会,虽说她不是正牌的军统出身,但这种规矩她还是懂的,又岂会有这种情况下将他杀了的道理。
子弹轻一上膛,沉静地看着他:“风倾宇,你知道杀人我很在行的,而且不讲究手段方法。你杀了我可以,反夺我的天下也可以,不过你若敢忘了我,爱上其他女子。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风倾宇一怔,直直的看着她,眸中软下一丝流光,速度太快,终是滑闪而过。
他想问她此话何意。
她的手臂正要渐渐垂下,忽然他的身前站了一个人,两个人望向彼此的神智太过集中,竟没有注意到这突发的状况。
莫桐未的手来不及收回,就已扣动了扳机。她的专业果然很害人,这样的动作太熟稔,怎会有人在她的枪口下逃脱。
莫风手臂一垂,手中的枪“哐当”掉到地上,身体一刹没了支撑,沿着风倾宇的身体一点点滑下。一双含恨的眼睁睁的看着莫桐未,太多含恨茫然的情愫,任莫桐未都不忍再看。
只有她那颜色艳丽的洋装,沾了大片大片的血迹之后形成一副不算唯美的画卷,在她的头脑中定格。
她以为她要杀了风倾宇,所以才会想要对她开枪。可是,如果莫桐未不开这一枪,她和她的孩子就会死掉。所以这一枪便只能由她先开,至少她只是痛了一点,却不至于死去。毕竟杀起人来她比她懂得掌握分寸。
风倾宇揽住跌进他怀中的女子,惊喝起来:“莫风……莫风……”
莫风疼痛的伸吟着,渐渐听不清他的招唤。
风倾宇怀抱染血的女子,猛然抬头,覆满冰霜的眸子死死盯住面前藏青戎装的人,字字清冷:“莫桐未,你这种女人当真可怕,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的心都是黑的,早晚是要下地狱的。”莫桐未目色含笑,微微颌首看天,轻轻吐出:“下吧下吧,如果你希望看到我不得好死,那么,我就早早的惨死。”转身,离开,指甲嵌得深了,好像陷进心里,一片凄离痛触。
眼泪滑下来,心中叹息:“你是真的想我死,再不能与你同世么?”
风倾宇泪水沉浮,不为怀中人,却为阳光下那个转身离去他深爱至死的女人,口中轻念:“如果你死了,了这一世恩怨孽果。我会随着你一起,黄泉碧落,你都只能是我风倾宇的人。”
林子成听到枪声急夺过来,看到风倾宇怀揽着染血的莫风,着实也是一惊。
“风七少,快将六小姐抱进医疗室诊治吧。”
风倾宇轻描淡写的瞧他一眼,一把将人抱起身,直接上了自己的车,扬尘离去。
林子成望了一眼车子开走的方向,闪身走进室内。莫桐未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只有一尊清冷颓败的轮廓,看不到一丝表情。
“七少……风七少将六小姐带走了。”
莫桐未伸手触及茶几上的杯子,手中一滑,杯子碎了一地。她伸手去捡,轻呼一嗓,指尖就已殷红一片。
林子成一个箭步射上来,几乎不假思索的握上她的手。单薄的眉眼轻蹙:“别动,你流血了。”眸子一抬:“等一下,我去拿药箱。”
莫桐未抽回手,放在嘴里吸去血迹。腥咸一片。
淡淡道:“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破了一点皮而已。”
林子成正持单膝着地的姿态,视线与她平齐。恍然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倏然起身,略微慌乱的站到一边。
“对不起七少,属下刚刚失礼了。”
莫桐未抬眸看他,半晌,轻笑出声:“礼?世上哪来这么多的礼数啊,也不知你这些礼道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认识你也有些时日了,却从未闲暇的谈过心。你的理想是什么?”
林子成蓦然抬首看她,今天的七少总觉有些反常。外面战火纷飞的时刻本已顾及不暇,七少却闲情逸致的在这里同他谈心。
眼波顾一流转,答她:“属下没有什么其他志向,既是一个军人,就想一生皆在军中度过。”
莫桐未从沙发上立起身,缓缓踱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信仰,在很多时候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就像很多时候人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控一样。所以,我支持你,也尊重你。”手掌抽回,指血烙在他的肩头一点,像妖艳的花红:“一直未曾同你说过,其实我有心撮合你同白芍,那真的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人。”
林子成神色一怔,接着正言道:“属下谢谢七少美意,白小姐的确是女子中难得一见的聪慧贤淑。只是属下没有那个福份,近些年还不想成家立业。”
莫桐未闭目轻笑,良久,才道:“那也只是先前想法,现在那念头便也打消了。你们的命运将会蜿蜒流转到哪里,不是我能说得算的。只是还要谢谢你这么久来对我的照顾。”
林子成惶恐:“七少,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是属下的职责。”
莫桐未一手已经开了半边门扉,晕黄的日光夺进门缝打到她的一侧脸颊上,萦萦袅袅的璀璨。她说:“你知道的,我不是你的七少,我于你,不过一缕陌生的幽魂罢了。”着实没必要对她掏心掏肺。
林子成心中没由来的一紧,只觉这缕魂魄至始未曾有幸掌控过,就又要飞身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