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成看着她的东西一件件被搬离,心里也似一点点被掏空了一般。跟随她有几个月了,却像用尽了他一生的大把时光。无论时光怎样流逝,她在他的心里就如打烙上一样,根深蒂固,生死相随。
王叔一脚刚踏出,神色冥迷的撞到男子的身上。猛一抬眸,惊唤起来:“三少。”
莫凌晨大步踱进花厅,神色淡凝肃整,身体被王叔这么一撞,又开始渗出血来。
林子成看了他的伤口一眼,几步靠近:“三少。”
莫凌晨眸光一深,死寂中滑闪过一丝波澜。手臂一抬,枪口便已对上他的脑袋:“你有几条命,敢去拿她的命?你便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林子成并不反驳辩解,当即轻瞌了眉目:“三少,您开枪吧。”
莫凌晨修指微动,途经花厅的几个下人通通吓得瞠目结舌,两股颤颤。想出言劝解两句,可是三少是个笑面虎,看着整日笑意绵绵花枝招展,可是性情实则古怪得紧。由其这一刻神色冷得堪比厅外飞雪,唇齿紧了紧,却无人敢道半个“别”字。
“这个女人就算有天大的错处,任谁也不能伤害她。”可是他却没能保护好她。良久,枪口微微撤离。抿紧的唇如冷月湖光,绽出幽幽白蕊。
林子成望着他的举动,一怔:“三少……”
莫凌晨目光投射厅外,语声淡淡:“你怎么会杀她呢。”只怕爱还来不及。“留着你这条命好好为临安做事,就当带罪立功了。”
“将这些东西通通给我搬回来,原样放好,少了一样,我让你们拿命抵。”略微侧首,吩咐:“走吧,去军中整治大局。”
王叔和林子成几乎同时唤出:“三少,您的伤……”
莫凌晨不理会,已经漫进风雪。
心中静静响起一道女音,像雪空之上一场纷扰的戏。那里全是她的声音,心情好的时候便唤他‘三哥’,一但惹怒了,便大剌剌的喊他‘莫凌晨’。
你说这临安城的天下早晚是我的,如今这算什么?你留给我的唯一一点慰籍吗?可是同你比起来,这天下我倒可不要。
莫桐未,你是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慧心从房间里出来,头上泌出细密的汗渍。缓缓松了口气,正当白芍从室外进来。
“已经醒了,看样子危险期过了,再养上一段日子,就不会有事了。”
白芍目含欣慰之色,渗出点点清光。嘴角一弯:“真好,桐未的求生心智是很强的。为了她的孩子,为了她爱的人,再痛再累,她也会拼命想要醒来的。”面上笑意,蓦然昙花一现,苦叹起来:“不过听说风七少很不妙,从战场上晕厥到现在就一刻不曾醒来。现在据说清公馆已经快准备后事了。”
慧心本来正在抿压一口茶水,这一刻吞咽得太过急迫,呛个半死。
“你说什么?风七少快挺不住了?这男人还真是个极为痴情的种。不过他若是醒不来,就这么去了,只怕桐未醒过来,也会再昏死过去。怎么办?”
白芍一直也在想这个问题,风七少就这样去了一定是不行的。这样一对痴男怨女苦苦挣扎纠结为得是什么?不求前世今生,但求这一世能活着团聚。
刚一坐下,便陡然立起身:“你在这里好好照顾桐未,我去趟清公馆。同他说些关于桐未的事,或许能将风七少唤醒。”
慧心思萦须臾,点点头:“这样也好,风七少万万不能有事。不过,你想让风倾宇知道桐未还活着吗?”
白芍断然否定:“自然不成。桐未之前特特交代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风倾宇她还活着的真相。她既然这样交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细想也对,如果风七少知道她还活着,定然会有所行动。现在线人这样多,如何能够逃出世人耳目。如此一来,我们这场戏就白演了。”
慧心深恶痛疾,垂首感叹:“这就相当于我们那里的狗仔队,无所不在。但凡有点名气的,想安乐过活,便都是多少奢侈的一件事啊。既然这样,我们快些按桐未的吩咐,给她立个碑吧,再有人来问,就说我这个当娘的给她葬在了幽静之处。林子成能找来,其他人就也一定可以找来。”
事不宜迟,主意一打定,两人便立刻开始行动。幸好雪天,进安寺的后山中没有人烟出没。之前莫桐未着手安排这场计谋时,就已找人凿磕了碑文,就连墓地也一早准备妥当,现在只管翻弄一些绽新的痕迹,将碑立上便可。
雪还一直下着,断断续续的没个止息。白芍眼见等不及了,决定顶着风雪去往清城。
走前慧心不放心,一千一万个交代嘱咐,人也总算是上路了。待到达清城时,已然夜暮时分。
清公馆见到白芍怔了一怔,这是莫七少的夫人。而今莫七少已经去了,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冷风徐徐的溜着,拂动白芍发间的一朵素白小花。丈夫死了,穿丧带孝理所应当。此情此景任人看了却不免伤情。
“我要见见你们风七少,同他说几句话。”
张叔面露难色:“可是我们七少根本不曾醒来,怕也听不清白小姐的话。”
白芍淡然扯唇:“这个无防,我只是将我们七少想说的话说出来,至于听不听得见,那便是你们七少的事了。”
许放听到下人来报,匆匆走过来。看了白芍一眼,沉寂道:“你进去吧。”
七少神智处在悲伤中,不是不能醒来,是根本不愿醒来。现在所有的事对他来说皆是枉然,或许也只有同莫七少有关的东西,才能将他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