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雪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说,你父皇想替那些人掩饰罪行?”
“我猜,应该不是掩饰,而是缩小追究的范围。”
“什么意思?”
昊朔不无担忧:“朝中怕是又要有一场动荡了……”
半城雪觉得更闷了。
“对了,父皇让我去河北彻查一桩贪污军饷的案子,这几天不在家,你要注意身子,别太辛苦,不要熬夜,童女案就放一放,不要再碰了。”
“嗯。”半城雪随口答应。
昊朔把她的身子扳过来,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我要你认认真真答应我,不再碰童女案!”
半城雪眨了眨眼:“好,我不再碰童女案就是。”
昊朔看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反倒更不放心了。他太了解半城雪了,以她的性格,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主儿,在古宅,她看到那十三具女童尸体的时候,就发誓一定要抓住主谋真凶,现在父皇说不让她查就不让她查了,她心里肯定憋着一股劲儿,加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不定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呢。
可偏偏这个时候,父皇把自己调开,让他更加不安。想了想,道:“我不在的时候,如果碰上什么为难的事儿,或是有人欺负你,就去找燕王,昊武会照应你的。”
半城雪使劲点头:“放心吧,京城里没几个人敢欺负晋王妃的。你什么时候走?”
昊朔皱眉:“你这口气,好像是盼着我赶紧走?”
“没有没有,我没那意思,只是问问,也好帮你准备行装!”
“得了吧,帮我准备行装?你才没那么好心呢!这几天一定要乖,不要惹事啊!”
半城雪使劲点头。
“还有,不许偷情!”
半城雪又使劲点头,点了一半,觉得不对劲,使劲瞪他:“什么意思啊?我是那种……那种女人吗?管好你自己吧!哼!”
*
昊朔一走,半城雪一下放松了,感觉诺大的晋王府,现在成了自己的天下了,横躺竖卧怎么着都行!
尤其到了晚上,一个人往那张又松又软的大床里一躺,别提多惬意了,再也不用提醒吊胆担心赫连昊朔会来“占便宜”,可是舒舒服服美美睡上一觉。
可是,不管她怎么躺,横着竖着斜着侧着趴着,却怎么都睡不着,太不可思议了,晋王不过就是出去几天而已,居然兴奋的失眠了!
爬了一会儿,看着枕边空荡荡的,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孤枕难眠”?
开什么玩笑嘛,该死的赫连昊朔,平时跟他斗法斗惯了,一旦没人斗了,反而寂寞。
眼看着已近亥时,半城雪实在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穿了件常服就出门了。
*
半城雪先找到胡同里的诗社会馆,可是这里已经被查封,封条上盖的是金吾卫的大印,门口还有两名金吾卫把守,看来想在这里找线索已经晚了。
索性去城郊古宅再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点什么。
此刻,半城雪已经把皇帝和晋王的话,全都忘到后脑勺了,在她的脑海里,只有那十三具少女的尸体在盘桓。
*
古宅大门外贴着大理寺的封条,还加了锁。
半城雪揭开封条,掏出一把钥匙,开门进去。
清空了的古宅在夜幕中显得更加阴森晦暗,树影横斜,好像随时都会从黑影里跳出一个鬼魂来。
半城雪大着胆子,找到一盏油灯点燃,擎着灯一间一间屋子挨着巡视。
她又来到那晚停留的房间,推门进去,那股甜香依然浓郁,让她又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屋里的古玩书画之类值钱的东西都被收缴搬走了,剩下的家具太沉,一时搬不动,准备放在这里,等结案后一并作价直接卖掉折现。这次,大理寺算是发了笔财,可以贴补费用了。
她在屋里转着圈,看看光秃秃的四壁,空荡荡的桌案,这世上的事儿还真是变幻莫测,前不久,这里还人声鼎沸,进行着肮脏的交易,转眼已被查封。
她停在香炉前。
铜香炉里的香早就燃尽了,灰烬已冷。
只是这熏香炉,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她赶紧俯下身,仔细查看,这花纹,这造型……对了,光禄寺的涂少卿!跟他家的香炉一模一样!他家的妻妾房中都摆着这样一个香炉!
不会这么巧吧?批量打制?
她赶紧抱起香炉,这个,要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一转身,猛看见个人影站在身后,惊得她手一抖,香炉脱手落地。
不等香炉坠地,那人已抄手接住,稳稳捧着,递给半城雪:“小心,别砸了脚。”
“你跑这儿干什么?”半城雪睁大眼睛瞪着莫君储,手心全是冷汗,这家伙,深更半夜在这么一座阴森森的古宅里,不声不响站人身后,确实够吓人的。
“我下值回家,看到你一个人深更半夜在街上鬼鬼祟祟跑来跑去,所以就跟来了。听说这案子已经了结,追凶的事儿移交给金吾卫和大内密探了,你怎么还往这儿跑?”
“我……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来这种地方散心?只有鬼才会相信。”
半城雪嘿嘿一笑:“反正不关你的事。”她抱起香炉就走。
莫君储伸出一只臂膀,挡住她:“说清楚再走。”
“干什么?我不是贼,你也不是捕快,想审问我啊?”
“我现在的确不是捕快,可你却很像一个贼。这里已经被查封了,所有的东西都是官家的证物,你深更半夜拿走证物,很可疑哦。”莫君储丝毫不让。
“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推案,我有权利取走证物调查!”
莫君储伸出手掌:“拿来。”
“什么?”
“取走证物当然需要大理寺的批文、借条了,你有吗?”
“我……深更半夜我上哪里弄批文啊?明天一早补办就是!”
“什么手续都没有,你这是滥用权利呢?还是想销毁证据呢?”
“莫君储!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半城雪,我不是跟你过不去,这案子你已经交出去了,皇上专门把你叫到行宫,亲口对你说,让你放下,可时间才过去半天,晋王刚刚离京不过几个时辰,你就又来插手这案子,你很让人担心啊。”
莫君储很少用这么长篇大论的一段话来表达他的心情,等他说完了,半城雪惊讶地看着他,感觉他又给了自己一个新的印象。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就是个闷葫芦,只做不说。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过去他只是刻意隐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