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的前一天早晨很早我就起床了。
给她们做好饭,平常我都是等上班的的都走了才离家。
今天没有,不到六点我就已经去往梦露家的路上了,这是我们说好了的,她今天早晨要早去她上班的地方,我也想早一点过去跟着她,以便明天我好去单位等她。
五点半,此时大街上空荡荡的,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挤满了车和人。
我远远的跟着她,和她上了同一辆车。
其实我很少挤公交,据说公交里每天早晨都有很多的人,但是我发现今天公交里寥寥几人,梦露就坐在前面的几个人中间。
我有点犹豫,是走到前面做到梦露旁边好呢,还是留在后面走到上层去?最后我决定就自己坐在后面。
上面的那层为我们提供了私人空间,可以拉手,可以拥抱。
但是梦露却不走过来和我一同上去。
她一定看见了我刚才在离她家不远的站牌处等她,她上车之后,我也跟着上了车。
她瞥见了我,但是仍旧坐在那里,和她后面熟悉的那两个男士谈笑风生。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公交走过了几个站牌,此时都没有人上车。
这个街道也是空落落的,太阳露头的痕迹也没有,天还很早呢,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晨霭之中,两边的高楼,停泊的车辆,翠绿的花木,还有远处隐约的远山,北京的早晨是充满希望的。
公交车开的不是很快,现在每个站牌停车的时间已经省了出来,行驶的时间就拉长了。
我给禁锢在缓缓行驶的公交里面。起初我就这么在后面单座着,后来,我就往前移了一下,尽力想盯着梦露看。
她的颈脖处也一定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是的,她转过身子来,对我只是快速地看了一眼,紧接着又和那两个中年男士聊天去了。
公交仍旧继续行驶着,后来公交上了一段高速,车速快了一些,我知道其中要经过很多地方。
最后,要下高速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要与世隔绝了,像一个从尘世逃离出来的人,在那个世人在里面工作、在里面生活、在里面恋爱的地方逃离出来。
我好像命中注定要走这么一段路,在这空空如也、既无目的地、也没有方向的这么走下去。
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站牌,奇了怪了,黄泉路!奈何桥!三生石站!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很多人以为我疯了,谁愿意走黄泉路啊,但是当时确实就是这样了。
你以为我逗你们玩呢,但是当时就是看见了这些,谁骗人谁孙子。
你们看我的反应。
我当时以为自己蒙了,我腾地站起来,像被空气托浮着一样,在车子停稳那一刻我快速走了下去。
在我下车那一刻,不论是,梦露还是售票亦或是开车的都没有朝我看一眼。但我跨下车门时,他们都在看着我的背影,而且在笑我。
不过,我也不敢肯定是这样。公交又重新开动,我一直注视着这辆车,直到它拐过弯从我眼前消失了。
一边是公路,一边是果木,我夹在中间,四周没有什么,只是远处隐约有一个报亭。
我此时也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有小便的意思,于是我快速的闪到果木林里,其实在我第一眼看见果木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是桃树林,因为春末吗,满树的桃花,并不为怪。
等我方便完回转身,顺手摸了一下身边的果木树的时候。
这时一个我一生里从未有过的发现诞生了。我前面说过,这是桃树林。我儿时在农村长大,什么样的果树我都见过,也摸过,哪怕是漆黑的夜晚,只要我手指头一碰到这棵树我就知道这是什么树。
况且今天并不黑,这些树有着千年老树皮,不仅发涩还湿淋淋的。
就是说,它们虽然开的是桃花,但并不是桃树。
在北京呆了这么多年,这种情况从未听说过,也绝不可能有。
总之,这次我也是吓坏了,我开始快速的离开这里,开始往回走,往来的方向走。
当我走不多远再次回头的时候,我发现,四周根本没有果木林,都是些隐约的墓地,我以为自己懵了。
我再次眨巴了一下眼睛,四周好像又没有什么。
我感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血液倒流,我想加快步子。
机械性地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这时,清风轻柔,鸟语声稀,远方的穹苍之下,玫瑰色的朝霞已开始闪出。
挤公交这一段成了我中年的一段噩梦。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梦我从头到尾都记得很清晰,我真想把它当做一场梦。
我在那小小的站牌附近走神了好久,观看着朝霞升起,倾听着鸟儿婉转地歌唱,我仿佛刚刚从梦中醒来。
但是,即使清醒过来,也不能使自己有一丝的安慰。
我甚至一下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也梦见了恐怖的情景,或者即使是艳阳的梦,里面也隐藏着可怕的真理。
从公交站回来,一段路程我是步行回家的,一边走一边打哆嗦,一直走到楼下,我才止住恐惧。
“回来了?”
“回来了。”
依旧是那简短的话语,我生怕妻子问起什么,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
我也不再说什么,躺倒床上,只是记得妻子在床前伺候我。
好像是下午,家里又没有人了,我又去她家等她了。
我心烦、恼怒而嫉妒。在生活中我就是这样的,要是我喜欢的女人没有理我,而去搭理旁人,我就会有这种部分感觉。
但是她不是,她不会有我的这种感觉。今天看上去却若无其事,问道:“你不舒服吗?”
“是的,我心里不舒服。”
她开门之后,我就跟了进去,路过厨房直接走进卧室。
“怎么了?”
“你在车上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她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子,淡淡地说:
“是你打算不认我!我在前面先上了车,你不跟着走过来?我怎么知道你想不想认我?”
“我为什么深更半夜的爬起来到这个地方坐车?而且还是和你一起?”
她每次说话的语速都是柔柔的、慢慢的,但是这次不同,只见她转过身子: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早爬起来来到我家门口,而且故意不给我说话?这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如果你现在没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走了?”
我简直说不出我当时的满腔的怒气,“你这样太残忍!你肯定知道,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你怎么可以认我是故意装作不和你说话呢?如果我是故意的,又何必在那个地方和你坐一辆车呢?”
“不要解释了,我已经说过了,你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不是我的,不关我的事。”
她往后退了两步,这样我们之间就有了空隙。她的表情、言语、姿势都不谋而合地把我当做一个擅自闯入民宅的人看待。她要求我离开。
我却索性坐在她的凳子上。她今天的气势有点胡搅蛮缠,开始我是想跟她理清楚今天的事情,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理,她倒先使我为难了。
这么一来,我对自己就没有把握了。
是不是她真是对的,亦或是我真是错的?也许客观上不对,但主观上却是对的?也许她误解了我?她一定是误解了我!也许?也许是我真的伤害了她?
无意之中的,违背意愿的伤了她,但是我不知道?
“我很对不起,梦露!看来事情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我根本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但是……”
“但是?你想要说,但是你把我伤了?你根本没有伤着我,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现在,你难道不想回家吗?我累了一天了,很乏,我想洗洗睡了。”
她看着我,是在鞭击我快走。看见我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抬眼瞪了我一眼,转过身子,开始走进洗澡间。
最后,我站起身子,转身走了。我真的以为自己会一去不回。
但是,一个钟头不到,我又站在她家的大门口了。她把我让进去,我把一切都拦在身上。
“对不起,我错了,我考虑不周,而又不知道怜惜别人。”
她什么也没有说。
我明白,她是给伤着了。我又晓得,她根本没有受到伤害,因为我还没有伤害她的功力。
我还知道,我伤不了她,因为她有一身隐身的盔甲,是我永远也摸不到的。之后,她终于承认我让她伤心了,我于是又充满了幸福和期待。
看来,她并不是像她的表面的行为那样漠然。
“你不生我气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我笑笑。
我把她拥在怀里,她没有拒绝。
“池子里的水还是温的呢,你去洗澡吧!”
我进入池子的时候,我开始问自己,她洗完澡之后池子里的水都没有放掉,她是不是知道我还会回来?
她知道我还会回来?还是她觉着每次她当着我的面脱掉衣服走进洗澡间的时候,这一幕已经深入我心了?
刚才的一切是不是只说明一点,她为了证明我心里到底有没有她的位置,只是如此而已?
于是,当我们在床上彼此疲惫之后,她躺在我怀里的时候。
我才讲给她听,为什么我在底层的车尾部而不往车前面走,是因为我想等她过来一起到车的上层去。
她刺弄了我一句:“难道在车上你也想乱来?”我把她搂得更紧,这么一来,引起我们争吵的原因,即使有的话,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富有意义。我不但是在这场争吵里败下阵来,只要一些口舌的交锋,她一把脸落下了,对我转头不顾,我就要投降告饶了。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同她连观点异样的地方都没有。
她只要脸色一变化,我就马上投降。不是我的错我也说是我的错,不是故意的我也说是故意的。
只要她躺下不说话,我就对她宽慰有加。有时,我也会发现,她虽然时而情绪不是很好,但她的心底却一如认识之初,她从心里渴望那片温暖,那是我不能给予她的,她的情绪也是每次停留、每次亲密、每次小谈带给她的。
我偶尔也想,是她轻而易举的把我打败了还是我轻易的把她打败了。不过,不管怎样,我都只对她爱不释手。
我同她却从不谈论生活、婚姻这方面的事。要谈起来只会引起我们新的争吵。有过那么一两次,我看着她看着窗外牵手的三口之家入神。
只要我走到她身后,她定会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来看我,我依然是能感觉到她眼里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