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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2)

第 71 章 第六十五章 (2)

极力支撑的身子,颤抖起来,点点火星,闪闪烁烁,黎子何眨眨眼,散去眼前雾气,不再迟疑,将火折子扔在干草中,院外腾起火苗,她知道,不稍片刻,会燃起熊熊大火,一切化作灰烬。

门却在此时突地被推开,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浑身阴冷肃杀之气的沈墨,一个箭步冲过来,扣住黎子何的手腕,压抑着怒气低吼道:“你在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黎子何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沈墨,颤抖着唇一句话都吐不出来,只见他抽起腰间软剑,随手一动,漂亮一个剑花,刚刚燃起的干草飞出老远,飞落在远处,不稍片刻便灭得干净。

黎子何算计的时间,来回云都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可现在,一个时辰都不到……趁势抽开手,思绪这才反应过来,撑直了身子往门边走去,沈墨眼见她背上尽是鲜血,拉住她,心头一软,怒气飞散,无奈道:“子何,先回床上躺着可好?你……”

“我要走,不用你来管!”黎子何低吼,再次抽开手,自顾自往门边走。

沈墨拦住:“你要去哪里?”

“皇宫。”

“昨日与你说的一番话,你还不了解么?你回宫,还想报仇不成?”沈墨声音不受控制地扬起,死死扣住黎子何手腕,再不放开。

黎子何回头,眼中微红,嘴边冷笑:“什么因果,什么爱恨,我不懂!被灭满门的人不是你,你当然不恨!”

“顾家已倒,郑颖伏法,你若怪谢家,尽管冲着我来,为何还要回宫?云晋言已经去了半条性命,算是偿债,要杀他不易,你回去,只是送死!”沈墨看着黎子何,眼中冷然,声音里的无奈已经淡去,剩下的是习惯性的清冷。

“呵呵,谁与你说,我要杀他?”黎子何轻笑,眸光荡漾。

沈墨蹙眉:“你想如何?”

“哈哈,杀了他,是便宜了他!”黎子何突地大笑起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沈墨的手,随即恢复平静,面上木然,眼中猩红,要渗出鲜血般,充斥着滔天恨意:“我要他在乎的事物灰飞烟灭,要他心爱的一切可望不可及,要他费尽心机得来的江山尽丧他手,要他饱受良心谴责食不能安夜不能寐,要他尝遍我受过的苦流尽我心底的泪,要他记住,我季黎,不是随意欺骗任意玩弄肆意丢弃的玩物!”

沈墨被这一句话钉在在原地,好似被扯走半个灵魂,眼里的暗芒闪了又闪,渐渐空洞起来,恢复星点芒光的瞬间轻轻笑了笑,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是谁?”

黎子何面上无波澜,直视沈墨,未有胆怯,轻笑:“你听到了不是?我说,我是季黎。”

“你认为我会信?”沈墨看着黎子何,视线却好似穿透她一般,找不到焦距,空洞得渗人。

黎子何撇过眼,冷声道:“信不信随你,如今你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不想再假装你侬我侬成天粘在一起,本来放一把火一了百了,可既然被你发现,走不了,我与你直说也无所谓。”

“利用?可否说得详细些?”这次换作沈墨轻笑,绽放在苍白的脸上,分外刺眼。

黎子何毫不示弱,面上尽是嘲讽的笑:“你以为我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凭什么报仇?屈居太医院又能有何作为?顶多充当权利斗争的棋子罢了!可是,这是在你未出现之前。”

黎子何对上沈墨的眼,笑容变得诡异起来:“要想复仇,便需不择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优势,拼命往上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当日我本欲利用沈银银威胁郑颖让他帮我,他不肯,倒是来了一个你。”

“呵,你莫要忘了,当初你我本就是结作同盟,你帮我,是你一厢情愿,你说爱我,是你一厢情愿,你说那些放弃仇恨的话,也是你一厢情愿!我借你之手除去郑顾两家,如今只剩那一个人而已,你可知我为何用左手射箭?”黎子何绕到沈墨身前,踮脚在他耳边轻问,随即笑地妖艳:“为了让他知道我便是季黎。”

沈墨的脸色愈发惨白,往后退了一步,双眼布满血丝,薄唇轻轻上扬:“好,好,好!好一个一厢情愿!”

“明白便好!”黎子何斜睨着沈墨,仍是讽刺笑道:“不对,我怎么忘了?怎会只剩一人?当年我季府一门九族,你谢家也是帮凶!谢千濂要我季府交出真凶,凭什么认定真凶是曲哥哥?若说无灭我九族之心,为何我爹手下西南驻军会毫无反应?呵,莫要告诉我,这些你全不知情!”

“我……”

“够了!”黎子何冷声打断:“我为何会活到如今?因恨重生,你可知这恨有多深?呵,承蒙不弃,助我除去两大仇敌,也是你谢家欠我的!如今这场戏,我不愿作陪,既然你不让我走,那你滚,越远越好!”

沈墨眼里的光亮瞬间破碎,如星辰陨落,瞬间黯淡,却是笑着:“我只问你,今日所说,当真?”

“当真。”

“不悔?”

黎子何撇过脑袋,闭眼,再睁开,转首对上沈墨的眼:“不悔!”

沈墨仍是轻笑着,眸光渐渐聚拢,又四散开来,罩上朦胧的雾,淡淡道:“好,我成全你。”

语罢,未再看她一眼,与她擦身而过,大步到了门边,一脚就要跨出门槛,又折了回来,黎子何身子抖了抖,眼里血丝未散,看着沈墨从袖间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随即转身决然离开,黑发如墨,搅在风雪中,渐渐消失在眼前氤氲中。

黎子何所有的骄傲倔强,化作一滩死寂浮在脸上,抬脚过去,拿着包裹,刚刚抓住便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感觉不到疼痛般,双眼只是盯着包裹,拆开,淡淡的莲花香飘来,破碎的粉末被门外入侵的狂风吹起,闭眼,小心嗅着那香气,是云莲糕。

雪,无声下了一夜,泪已尽,血已干,躺在地上的人,浑身灼热与冰冷交替,好似在无尽的暗夜中挣扎,手里捏着包裹的纸张不肯放松,好似拽着与某人的最后一份牵连,身上终于拢起暖意,用力抓住,努力靠近,却再嗅不到那一抹熟悉的药香,勉力睁眼,只见到一片明黄,本能般想要推开,却使不上半点力气,眼前突然闪现那夜随长剑而入的包裹,里面有她给一一的药瓶,有不及手掌大的小书……

还有那一张薄纸,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云晋言的字迹:“黎儿,两日后,辰时,沈墨在,死。你不在,一一死。”

黎子何浑身再次腾起冷气,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好似,哪里再流血?心口么?

一股暖气,随着龙涎香迎面扑来,听人在耳边,柔声细语:“黎儿,我来接你。”

云都东面不远处偏僻的小村,一夜之间聚集大批兵马,其中甚至不乏御林军,为首豪华贵气的马车,驾着四匹白马,在雪地里拉出细长的痕迹,载着二人匆匆离去,大队兵马随之离开。

人人皆被这气派的场景夺去眼球,惊诧猜测,无人注意到兵马最后的血色身影,浑身是刀伤是箭伤,已然分不清,浴过鲜血般,从上到下的殷红,唯余那双眸子里一片清明,盯着最前方的马车,喘着粗气,蹒跚跟了几步,再撑不住,跌倒在雪地里,染红白雪。

霎时间万籁俱静,那男子的披风却动了动,再动了动,从中钻出一个小人儿,身上沾了些血渍,无措跪坐在一边,摇了摇那人的手臂,未见反应,扯出一个笑容,左脸露出细小的梨涡,再摇了摇手臂,还是未见反应,眼里瞬时蓄满泪水,双唇动着,想要说话,却一个音节都吐不出,只依着唇形辨出,他喊着:“叔叔……沈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