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的样子很好看袁发型我非常喜欢。但是,要注意外面有很多灰尘和夜露,这身衣服肯定容易弄脏。外面温度也不高,这件衣服太薄了,穿着会冷的。我之前就跟马修说过袁蝉翼纱是最不实用的布料,可是他还是坚持要买。以前我说的话他还听袁可是只要是给安妮买东西,他就根本不听我的了。而且好多店只要对马修说这东西流行、漂亮,他就二话不说买回来袁他们都知道马修好骗。安妮,你要再带一件厚外套去,还有就是小心车轮子别把裙子刮坏了。”
说完玛丽拉就下楼去了袁心里充满了对安妮的喜爱一她看上去太可爱了袁肤色就像月光一样洁白。想到自己不能亲自去参加音乐会,现场聆听安妮的朗诵袁玛丽拉觉得太可惜了。
“你觉得我穿这件衣服可以吗?露水滴到身上会不会很冷呢?”安妮担心地问。
“不会有问题的。”黛安娜说着推开了窗户,“你看看这月光就知道今天晚上不会有露水的,今晚的夜色真美!”
“是啊!这个窗口是朝着东面开着的袁我每天都可以看到曰出。”安妮走到黛安娜身边袁“远看那些绵延的山丘,太阳就从那里升起,阳光从树林的树梢穿透,成了一缕缕的光线,真是壮观啊!每天当我看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就有一种全新的感觉,仿佛自己被这阳光净化了一般。我真的好爱我的房间袁可是想到下个月就要离开了,心里真不是滋味。”
“你就不要说这种伤感的话了,特别是今天晚上。”黛安娜恳切地说袁“我们俩不要想悲伤的事情袁今晚就痛痛快快地玩袁忘掉一切烦恼。对了,你的朗诵准备得怎么样了?紧张吗?”
“早就准备好了,而且我一点也不紧张。我在好多场合都已经朗诵过了,所以这一点不是问题。我和罗拉·斯宾塞不一样袁她打算表演喜剧,我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令人伤感的诗,所以我打算朗诵《少女的誓言》。冶“如果你表演完后袁观众让你再登台袁你还有另外的准备吗?”
“我怎么会被观众要求再登台呢?不可能的。”安妮笑着说。其实在她心里就是盼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袁马修会因此高兴不已袁安妮甚至在幻想当她演出成功后回到家里将音乐会的所有事情讲给马修听的情景了。这时,外面的车轮声传到她们的耳边。“肯定是比利和珍妮他们来了。来吧,我们走。”
安妮被安排在前排与比利·安德鲁斯一起坐。比利是个胖胖的二十岁青年袁脸长得圆圆的袁表情木讷,不太会说话,让人感觉他反应迟钝。安妮其实并不想跟他坐在一起,可是由于比利的强烈要求她实在不好推辞。要是能够跟珍妮和黛安娜坐在一起该多好啊!安妮心里想,一路上还可以尽情地谈天说地。而此时的比利心里美滋滋的,因为他很崇拜安妮,能有机会和身材苗条、姿态优雅的安妮坐在一起,而且一起坐车去白沙镇,他心里甭提多开心呢。
一路上袁安妮都侧着肩膀在和黛安娜她们聊天,当然偶尔也会和比利聊上两句,只是比利每次都反应迟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安妮提出的问题。即便如此,比利还是挺享受这次旅程。马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许多人参加今天的音乐会袁大家都兴致勃勃。当安妮他们到达大饭店的时候,看见那里一片灯火,光芒万丈袁在夜色中相当醒目。门口还有音乐会组委会的女士们在接待来宾。安妮跟着其中的一位女士被带到演员所在的休息室。
大饭店里面被来自夏洛特镇交响乐的演员们挤得水泄不通。安妮突然觉得自己在其中显得挺老土的袁一种羞怯的感觉油然而生。安妮心想即便是穿上东山墙房间里最华丽漂亮的礼服过来袁在这里也会变得普通简朴的。周围的贵妇人都身穿贵重的丝绸、蕾丝做成的礼服,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特别漂亮。安妮看看自己的礼服袁太朴实了。自己的那串珍珠项链怎么能和贵妇人身上佩戴的钻石相媲美呢?自己头上插的那朵玫瑰花怎么能跟其他人佩戴的艳丽鲜花相比呢?安妮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寒酸袁将自己的外套和帽子脱掉就缩到一个角落里袁恨不得马上回绿山墙农舍自己的房间去。
当安妮反应过来的时候袁已经坐在大饭店音乐大礼堂的台座上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但此时的环境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头上是耀眼的灯光,令人目眩,旁边是剌鼻的香水味掺杂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安妮真希望能够和黛安娜她们坐在后排的观众席上,那样会轻松许多。
坐在安妮旁边的是一位胖胖的女士袁她身穿粉色丝绸做的礼服。另外一边是个高个子女孩,她身上穿的是白色的蕾丝礼服,正用傲慢的眼神环顾四周。安妮被她们夹在中间不知所措,那个胖女士还不时地转过头来,隔着眼镜仔细打量安妮,这让安妮很不习惯袁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近距离来审视自己,她几乎都要尖叫了。另外一边的高个子女孩用她那懒洋洋的语气同她的邻座聊着观众中哪一个看起来像土包子、哪一个又是乡村美女的话题袁这让安妮感到很讨厌袁特别是她还用不屑的语气表达她正在等着看艺人们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娱乐。
真是天公不作美袁今天晚上正好有一位专业朗诵演员住在大饭店里面,而且她也答应要在音乐会上登台献艺。这位女士身穿一件银灰色的长礼服袁像月光一样闪烁着光芒,脖子和头发上都戴着闪亮的宝石,乌黑的眼睛折射出她那高雅的气质。表演的时候,她那柔美非凡的嗓音加上充满魅力的表达袁让全场观众为之倾倒,每个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安妮也沉浸在这美妙的演绎当中,把自己的烦恼都抛在脑后。当朗诵结束的时候,安妮激动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突然,她意识到在这位专业朗诵家表演过之后,别人没法再朗诵了。安妮本来还觉得自己的朗诵挺不错的,这下该怎么办呢?安妮想着想着袁觉得还不如马上离开这里回绿山墙农舍去。
安妮正在心烦意乱,忽然,台上有人叫了安妮的名字。安妮费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台上去。旁边穿白色蕾丝礼服的女孩似乎在说什么袁可能是表示惊讶或是暗含赞扬的话,安妮并没有在意。
看到安妮脸色苍白地出现在舞台上袁坐在观众席中的黛安娜和珍妮都为安妮深深地捏一把汗袁她们俩紧张得把手死死地握在一起。
安妮怯场了。虽然到目前为止,安妮曾多次在众人面前表演朗诵,可是像今天这种场合袁这样大的音乐厅,这么多明星聚集,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朗诵,这还是平生第一次。
安妮被眼前的景象完全吓倒了,身体僵硬无力。她觉得四处都是剌眼的闪光以及异样的眼光。观众席中穿晚礼服的女人们都批评着她,议论纷纷,以显示她们的富有和优越。安妮的心乱成一团。台下的这些人和坐在辩论俱乐部长椅上的朋友、邻居们友善的脸完全不同呀!
坐在这里的人们一定会对安妮的朗诵作出毫不留情的批评,就像那个穿白色礼服的女孩子袁说一个乡下来的姑娘怎么会懂得朗诵呢袁安妮感到凄惨和绝望。
安妮的心情十分沉重,她的腿情不自禁地哆嗦,心扑通扑通直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差点就决定从舞台上下来了,可她又想如果自己真这样做的话袁下半辈子都将生活在屈辱当中。
安妮睁开眼往台下看去袁惊恐地发现在观众席的后排座位上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是吉尔巴特!他正笑嘻嘻地坐在那里,安妮仿佛看到吉尔巴特战胜了自己袁正在嘲笑她。
其实安妮误会了吉尔巴特的表情袁他并不是因为安妮的沮丧而嘲笑她,而是为今天音乐会的气氛、安妮苗条的身材,还有她今晚骄傲的神情而感到兴奋袁他笑得一点也不过分。在他旁边坐着杰西·帕伊袁她脸上倒确实是一副战胜了对手的表情,充满了嘲笑的味道,但安妮并不在意她。
安妮深深地呼吸,自豪地仰起头来,勇气像电流一样霎时间穿过她的全身。在吉尔巴特面前,她绝对不能失败,绝对不能成为他的笑柄。就在此时,安妮的不安和紧张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安妮开始朗诵袁清脆的声音充满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完全没有一丝胆怯,沉稳自信地进行她的演绎。与刚才的严重怯场不同,现在她已经可以轻松应对了。
安妮的朗诵一结束,观众席上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安妮高兴得两腮通红。她回到座位席上,那位穿粉色丝绸的胖女士一把拉住她的手袁用力地握着。
“啊,太好了!你朗诵得太好了!我就像孩子似的哇哇哭了起来。你听,观众们都在为你欢呼呢!大家都还想请你再次登台朗诵呢!”
“真的吗?”安妮有些慌张地说,“我要是不上场的话袁马修知道了会失望的。马修一直都断定我会被观众喝彩的。”
“要真是这样袁可不能让马修失望呀。”穿粉红色礼服的妇人说着笑了起来。
安妮双眼清澈袁两腮绯红,轻松地又一次登台表演。这一次她选择了与众不同、有趣又奇特的题材进行朗诵。听众们都被安妮的朗诵魅力所吸引。安妮的朗诵非常成功。
音乐会一结束袁那位身穿粉色礼服的胖女士俨然成了安妮的保护人,不停地向大家介绍安妮。大家都爱死了安妮的朗诵。专业的朗诵家埃班兹夫人也来到安妮身边袁用她优美的声音称赞安妮,说安妮对题材内容理解得非常深刻。就连穿白色礼服的那个女孩也对安妮一再地赞扬。
随后,大家到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餐厅进餐。和安妮一起来的黛安娜和珍妮也被邀请一同用餐。比利却没有跟过来,原来他不愿意沾安妮的光吃饭袁所以他躲起来了。
宴会一结束,比利和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三个女孩子愉快地在宁静的白色月光下启程回家了。安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袁凝视着黝黑的枫树稍上清澈的天空。
在这清澈静寂的夜晚袁安妮的心情多么的喜悦!漆黑的四周可以听到海浪的咆哮。黑暗中的悬崖就像童话王国中的守护巨人般耸立着。今晚的一切都是多么的美妙呀!
“太好了!”马车一动,珍妮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真想成为有钱的美国人呐!夏天住在大酒店里,身上穿着礼服袁胸前佩戴着各样的宝石,每天吃冰淇淋和鸡片沙拉,这比当学校的老师要快乐得多呢。安妮,你今天的朗诵是最棒的。虽然一开始我还挺担心你的袁不过我觉得你比埃班兹夫人朗诵得还要好。”
“不是吧,珍妮,不应该这样说。”安妮急忙说道袁“这样说太离谱了,我怎么可能比埃班兹夫人讲得好呢袁她是专业人士袁我还只是个学生呀,我不过是擅长朗诵而已。大家满意,我也就满足了。”
黛安娜说:“称赞安妮的人真的很多,他们都对安妮的朗诵表示肯定。在我和珍妮后面坐着一位美国人,头发眼睛都是黑色的,看起来是个非常浪漫的人。杰西·帕伊说他是个很有名的画家。杰西母亲住在波士顿的表妹和那个人的同班同学结婚了。那个人说:‘舞台上那位梳着提香式发型的女孩子是谁呢?她的脸蛋像是画出来似的。’他是这么说的袁你觉得怎么样?可是,安妮,提香式的发型是什么?”
“翻译过来,就是‘红头发’的意思。”安妮说完笑了袁“提香是有名的意大利画家,喜欢画红头发的女人。”
“你看到那些女人戴着各样的钻石了吗?”珍妮叹息道,“真是太炫了,大家不想变得富有吗?”
“其实我们本身就很富有呀。”安妮自信地说袁“十六年来,我的人生经历太丰富了。和大家一样,我每天都像女王一样幸福地生活着、幻想着袁感到特别充实。快看,那大海波光粼粼的,就是光和影组成的梦幻世界。即使有再多的钱,再多的钻石珠宝袁甚至拥有几千箱黄金袁都不能与美妙绝伦的大自然相提并论。如果有人要拿钱和珠宝来换取我丰富自由的生活袁我还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