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还问。”流侧身抬头望月,有些落寞,又有些悲切的说道:“你只要记得我是流,不是其他什么人,我只是流而已。”
笙依撇撇嘴,伸手欲接朦朦脓脓的细雨。每次来,这人都要反复强调,他的名字叫流,不是什么其他名字。她都快要把她这句话给背熟了,到现在,他仍旧反反复复的强调。只是很奇怪,不知道是笙依记性太差,还是此人长相太过平凡,笙依总是把他和其他侍卫给弄混了,总觉得侍卫都长得一个样。
见大有无杯空望月的落寞,笙依如同孩子般拉拉流的袖子,头上金步随之摇晃动。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用一种难言、羞愧的表情望着他,“喂,流。”
“什么?”笙依的主动无疑是一种亲近,流展颜一笑,脸色微红,其颜色竟似剑柄上桃红剑穗,娇艳欲滴。
“你真的就长成这样,没有什么特殊的,一眼就能让人辨认的特征吗?”笙依正儿八经的望着流,眼神灼热,好像探讨一道非常严肃的问题。
流轻声哀叹,他是不是应该将容貌易得帅气一些,太过平凡普通是比较容易潜伏,也容易让人注意不到。可是就因为太过平凡,太过普通,反而让人记不住。太帅气了又容易暴露身份,这对他勘察地形,暗中铺后路的计划就变得十分不容易了。
流带茧的手掌握住笙依被细雨浸润得冰冷的小手,拉起她的指尖,指腹贴着眉心,一个明显的凸起让笙依一诧。“如果说有什么能够辨认的,那这就是唯一的一个了。”
“眉心痣吗?孤君煞不也有吗?”笙依丝毫不以为怪,这算什么,这个就能区分他和其他的人区别吗?笙依不觉好笑,看着流吃瘪的样子,顿时起了戏弄之心,“难道说你是孤君煞伪装的?”
流歪着头满眼抽着痛,哀伤的眼直射笙依心头,竟让她心虚不已,不敢多言。只见流面色越恸越冰冷,似乎不是笙依一样,陌生而冰冷。他的眉心痣是天生的,不是孤君煞后天贴在额头的珠玉。孤君煞洁净如玉的额头从来就没有过眉心痣,只不过突然间冒出了一颗艳红的珠玉,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孤君煞性情阴晦不定,邪佞暴躁,又有谁敢去问他是何原因。大家就装聋作哑,当做看不见,而孤君煞也不屑为他人解释。
“好了,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笙依大力拍着流的背,一副讨好的样子。太压抑了,压抑到让她喘不过气,看到流那种表情,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一样,良心不安。
叹一口气,罢了罢了,这眉心痣不管他易容成什么样子,总能看得出来。笙依不想认出他,那他就仍旧做个隐形人吧。不愿在容貌上多做纠缠,拨下额上发梢,问道:“你想回去吗?”
流的目光是热切,是哀伤的,却也是忧虑的。他希望能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可是呆在军营之中又实在太过危险,笙依必须也离开这里,才能获得安全,他不能为了贪念这一刻的宁静,而害了笙依。
此言一出,又换成笙依烦恼了,她盯着流半响,才慢悠悠的说道:“这句话你已经问过好多次了。”
“那你想回去吗?回天启,回到沈烈阳身边,回到有李萧寒,有冰寒宇,有魅,还有……南宫若琰在的天启吗?”流有些急切,有些盼望,又有些不愿。她回去了,代表他就要消失了,他是魅的影子,永远不能出现在人前,有魅的地方就没有他,有他的地方没有魅。这世间,只有一位第一楼楼主,他只是楼中的流公子。
况且他卑劣的身份,也不容他去玷污高贵优雅的九凤之主。
笙依复杂的看着流,她很想告诉他,每次她刚要说回去,他眼中流露出孤寂与不愿,总是能让她闭嘴不言。说不回去,他眼底有放松,有庆幸,又有担心,实在是个矛盾至极的人。
笙依抽回手,撑着脑袋,再次重复一直的交谈对话说道:“如果我要回去呢?”
流落寞的垂下眼角,声音又变的有些僵硬,“我送你回去。”流叹息的转过头,阴雨化成一股淡淡的愁,萦绕在他的周围,湿润的,冰凉的,像是永远化不开的一抹愁绪。
笙依叹一口气,慢慢撑起身子,费力的坐到窗台上,“宫皓还在这里,我暂时不想走。”
“你不走?”流突然转身,再次惊喜的叫道。没多时,又担心的低下头,“不行,你必须得走,再不走很危险。孤君煞向来阴晴不定,说不定又会责难于你。”
“你肯定要我走?”笙依再次沉声叹气,似乎不确定他是不是再开玩笑。在宫皓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走了,可是形同废人的她,一会去还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她。而且她要走,他落寞得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她不走,他又担心得好像下一刻她就死掉一样。脸色变幻阴晴不定,她不想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么可心的小侍卫。
终究还是要离开的,笼中的金丝雀不是她要的生活。几乎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考验她的耐性了。
“走吧,明日子时三刻,我来接你。”流似乎下定了决心,重重的点点头。眸中闪亮光彩,竟让笙依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没有患得患失的他,特别的精神,就是那笑容也不带带有淡淡的愁绪,明显的开朗起来。
笙依眼前一亮,问道:“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其他地方见过?”
“你当然见过了。”拜托了心底负罪感的折磨,流整个人都洒脱起来,“只是我这模样入不了你的眼,你自然不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