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个怯生生的女声倒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姐姐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喔,我明白了,你就是那个晕倒路边的女难民吧?他们趁你不省人事的时候给你按了卖身契的手印,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丢到这里来了。姐姐别担心,我们现在是在奥斯帝国,明天就能到达窝夷帝国本土。到那时你身上的绳索就会被解开的,再忍一天就好。”
皮炎道了声谢,心头一阵狂喜,自己果然是回到湛蓝大陆了!不过她马上就变得担忧起来,其他人不知道情况如何。她又低声问了几个问题,逐渐弄清了周围人的身份。这满屋的女子一部分是澳英帝国贵族家的奴隶,被主人转手卖给了外面那些人口贩子;一部分是为生活所迫同人口贩子签了卖身契的贫苦人家女儿,她们都要被送到窝夷帝国去补充劳力。这些人以奴隶身份离乡背井、前景无望,开始时个个悲凄不已。但一路上那些人口贩子动辄打骂虐待,原本终日哭泣不休的人也再不敢出声了。
“窝夷帝国!”皮炎想着毛毛球对这个国家的评价,低声嘀咕道,“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对女孩子来说……”
“据说因为打仗,窝夷帝国的本土人口奇缺,无论男女到那边都能卖个好价钱。”屋角有人低声道,“那些人口贩子好像已经送了几批人过去了。”
皮炎很想问问大陆现在的战局如何,但屋内的女子不是身份卑贱就是来自穷乡僻壤,只知道大陆有地方在打仗,具体情形一问三不知。她正想着自己如何从此地脱身,木板门“吱呀”一声响,月亮的清辉洒了进来。借着月光,皮炎看清了门口站立的人。一大帮虎背熊腰的大汉簇拥着几个身穿军服的人,那几人都是小矮个,罗圈腿,典型的窝夷国人。
一个瘦瘦的老头殷勤的把那几个窝夷军人往屋内让:“各位长官,这批货色相当不错,您们要不要先挑选几个?”
屋内的女子惊恐起来,挤作一堆,有人开始啜泣。皮炎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里不是奥斯帝国境内吗,怎么还有窝夷军人?眼看那几个军人带着猥亵的笑容抓起几个女子,有人哭喊起来:“签卖身契的时候不是说要把我们卖去农庄当奴隶吗?怎么,怎么……”
“别不识抬举!”几个大汉凶神恶煞般的闯进来,拽着几个姿色最好的女子往外拖去,“你们马上就是窝夷帝国的军妓,现在能被长官看上是你们的福气,都给我老实点!”
军……军妓?原来这帮女子的目的地并不是窝夷帝国本土,而是远征军的军营。一想到自己差点被这帮无良贩子投入军妓营,皮炎顿时气愤不已。眼看那几个女子已经要被拖出门口,她再不迟疑,把妮妮和瑞佛吉若特召唤了出来。不出一分钟,巨龙便打得那帮大汉哭爹叫娘。
在妮妮帮助下摆脱了绳索束缚,皮炎示意魔宠把那个看起来像是人口贩子头儿的瘦老头拎过来。这些人口贩子一向消息灵通,找他们打听情况再好不过。其他人都被巨龙吓破了胆,那老头倒是比较镇定。知道自己这次捡了个麻烦,他十分识趣的有问必答,恭敬得好像皮炎是他祖宗一样。
原来奥斯帝国已经被窝夷帝国占领了一半国土,最近的窝夷军营离此不过几公里。那几个军官来为被贩卖来的军妓付款,随后就会把这批女子带去军妓营。幸好窝夷军方只派了几个军官过来,如果真的惊动军队,皮炎恐怕很难安全脱身。
至于大陆战局,当老头滔滔不绝说完以后,皮炎完全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大陆不到半年,整个湛蓝大陆烽烟四起,各国之间的战争如火如荼。
窝夷帝国在短短一个月内攻占大陆东部的润泽水国;接着向南推进,成为热带草原的新主人;在打下这么大一片土地后,他们兵分两路,水军从本土直接进攻炎雍帝国,陆军则经由热带草原向大陆中部各国进攻,奥斯帝国便是他们最新的侵略目标。而另一个战争狂人雷斯帝国在陆续占领大陆北部的布费、格林、蔚逊等国以后,目前正在和东部的炎雍、西部的亘麦两国同时进行战争。除此之外,澳英帝国女王病重,政坛动荡;优隼帝国突起叛乱,冲突激烈;布勒哲共和国再一次遭遇大规模魔兽暴动;南部固伦、莱芜、越柯、锐建等国打成一团,战争原因不明。似乎在短短几个月里,战争和纷乱的因子在所有大国中同时爆发。
且不说其他国家,一听到炎雍正和窝夷、雷斯两国交战,皮炎顿时心急如焚,一连声的问询详细战况。老头察言观色,心中已是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却不说破,只是绘声绘色的形容炎雍帝国的战况:“炎雍的西疆有沙漠和森林的天险,北线有绵延数百公里的冰山群,南部又被迷雾森林保护着,按理说只有东部水域有外敌入侵的危险,因此东部设防严密,军团众多。窝夷帝国集结全国水军,又加上投降的润泽水军,连日来集中猛攻炎雍东南沿海重镇,炎雍帝国都能防御得力、不落下风。谁料到雷斯帝国突然参战、骑兵天降,几个重骑兵军团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炎雍北疆的冻土平原!炎雍帝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北部连失十个重镇。雷斯骑兵闪电般向南袭去,几日内就包围了炎雍帝都。”
听到这里,皮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想到家乡亲人和雍都师友都身处危难之中,她恨不得马上长出翅膀飞回炎雍看看。老头还在不紧不慢的叙述着:“那炎雍帝国近一年来世家争权,互相牵制消耗,导致国家内部不稳,对他国入侵无法迅速做出决策。否则,即使是炎雍猝不及防,但雷斯单凭几个突袭军团怎能这么容易进逼雍都呢?眼看雷斯兵临城下,炎雍帝都不保,炎雍皇室的冰武公主横空出世,一举挽回炎雍颓势。这位公主先前声名不显,为人却极有魄力。她先以雷霆手段平息世家内斗,收缴武器家兵。然后统一城中军权、请出冒家协调民政。在安抚好内部矛盾以后,她亲自领军出城,指挥作战。虽然兵力不足对方一半,但她率领帝都卫戍和雷斯先头部队血战一日,大捷而归。这位冰武公主有勇有谋,一战成名,立刻成为炎雍举国心目中的救世主。等到雍都附近各省郡的援军赶到,雷斯帝国只能撤军,同后续到达的部队一同固守几个北部重镇。目前的形势,炎雍在冻土平原以南同雷斯相峙、在东南沿海同窝夷鏖战,三方都很难更进一步。”
皮炎听到雍都无恙,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心里想着:这个冰武公主,是说刘盈吗?想象着那位冰山美人在战场上纵横睥睨、叱咤四方的模样,皮炎不禁有些目眩神迷。转而想到冰封镇已经落入雷斯帝国之手,她又变得揪心不已,心神不宁。
老头见她有些神思恍惚,趁机软语求饶,为自己大说好话。皮炎本就不打算多杀人,见他说得可怜,警告了几句便打算放了他们。只是那些将要被卖去妓营的女子怎么办呢?她们知晓自己即将成为军妓以后,个个惊恐哀嚎,见皮炎是个有本事的,便哭着求她救命。皮炎想了又想,终于打定了主意。
“费尔斯!”皮炎叫出火龙,“你送这些女子去雍都,交给炎雍的公主刘盈。若是她不在,你就去找参谋部的胡素娜,或是雍都帝国大学魔法系的主任姬闽。然后,你就留在雍都,待在刘盈和唢呐的身边,保护她们的安全,可以吗?我会写一封信给她们的。对了,还有风界盒和我手头的魔晶宝石,你全都带给她们。”
费尔斯挤眉弄眼半天,憋出一句话:“她们是美人吗?”话刚出口,它的老爹便一爪子拍在它头上:“小爬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
费尔斯不敢多说,唯唯诺诺应了差事,用空间戒指装载着数百名女子,飞离了奥斯。
皮炎目送它离开,转脸向瑞佛吉若特说:“巨龙阁下,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不行!”巨龙一口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想叫我做什么!但是我不能离开你的身边!”
“呃……”皮炎噎了一下,随即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帮我救救父母亲人……除了你,谁能在冰山环境下救走一镇子的人呢?”
“那你同我一起走!”巨龙吼吼说道,“你现在无法自保,我不能离开你!”
“可是,毛毛球她们是因为我的失误而下落不明,我要是现在不去找她们,怎么能安心回家?但我又实在惦记父母的安危!所以,所以……请你帮帮我!至于我的安全,还有妮妮在我身边啊!而且,我虽然失去大部分精神力,冥想力却还在啊!一旦遇上危险,我随时可以使用空间魔法逃跑的!”
巨龙起初很不乐意,但实在抵不住皮炎的哀求,终于答应了下来。它也带上了几个风界盒,飞速的离开了当地。
皮炎拨通了自己的风界盒,一个一个联系伙伴。很快她便得知:猪猪和宋槐都落在南部的热带草原上,毛毛球和普拉客则是身处优隼帝国,哈罗因离自己最近,就在西边不远的小镇。只是,越加和张渺两人,怎么都联络不上,令得她忧心忡忡,只能强自安慰自己:他们两人魔法高强,不会有事的!可能是他们还在昏迷之中,无法接听风界盒,自己不就是昏迷了一天嘛!等明天再联系,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和哈罗因汇合了。在听完她清醒后的遭遇后,哈罗因脸色大变。他刚一脱离空间风洞就恢复了神志,在联系不上其他人的情况下,他循着弑神家族的暗号去打听了一下消息,对于大陆的现状比皮炎要清楚得多。在众人踏入“死亡地带”后不久,大陆战争四起,弑神家族一反平日低调无痕的作风,正式浮出水面。他们不仅到处交易情报、受雇暗杀、买卖武器,还建立地下联盟、收服黑暗组织、在一些国家扶植代理人等。凭借数千年来建立的精英班底和****网络,弑神家族已经成为湛蓝大陆最大的非政府集团,成为活跃于大陆上的一股强大势力。而他们在收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布了针对魔音使的通缉悬赏令!
“唉,谁叫你充英雄的?你怎么不杀了那些人?救那些女人就算了,竟然还放了那些人口贩子?”哈罗因气得直跳脚,“你知道弑神家族对你下了悬赏令吗?你现在正被全大陆的佣兵和黑帮通缉呢!我敢说,那些人口贩子现在已经把你的消息卖出去了!”
“不会吧?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是……”
“笨蛋,笨蛋!”哈罗因更加着急,“弑神家族悬赏令上对你的描述十分详细!不仅广发有你身形容貌的魔法图,还把狩猎者的魔法影像都散布了出来!那些人口贩子消息最是灵通,怎么会认不出你来?你还对炎雍的情况那么关心,你的身份不是呼之欲出吗?”
皮炎有些傻眼,半晌才喃喃道:“嗯,你说得对,我是有些大意了。”
见她一副丧气表情,哈罗因放缓了口气:“对,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唉,你不知道,家族的力量十分可怕!我的那些巫妖老师……他们都非常厉害的……我,我怕自己打不过他们!现在你又无法施展魔曲和精神系魔法,我担心你的安全,才,才……”
这是哈罗因第一次明确说出自己不惜和老师、家族对抗的决心。皮炎感激的瞥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哈罗因突然紧张的一把抓住她,反身就往镇外的树林跑。
“怎,怎么?”皮炎被他拉得不由自主的狂奔起来,“发生什么事?”
“嘘!别作声!是亡灵气息!”哈罗因面色严肃的轻答,“有亡灵法师来了!”
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空气中弥散着压抑之极的气息。这是哪里?越加努力睁开眼睛,打量着空无一物的四周,猜想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突兀的,一阵透体冰寒的阴风袭来,他从头到脚都传来一阵极度的疼痛。在嘴唇上留下一道牙咬的血痕,他再次晕了过去。
一个飘渺的身影出现了,他的体形匀称,有着银灰的头发和俊美异常的样貌。他静静的来到越加身边,紧紧的盯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叹息一声,坐到人事不醒的越加身边。来人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眉眼之间似乎有着一种伊人独立、眺望远方的孤单。
……
“喂!越加!”欢乐的声音从房间中传来,“我们入选系队了,我们要去进行模拟赛!哈哈,我就说嘛,新生赛里的重头戏怎么少得了本大爷的参加?喂,越加,你怎么还不过来感谢我?哼,你这次能入选可是多亏了我呀!喔,对了,我还帮你填写了好多表呢!你怎么感谢我啊?以身相许好不好?哇哈哈……”
“你别太自恋好不好?就知道胡说八道,我真是受不了你!”十六岁的金发少年走进宿舍,没好气的一把夺过那手舞足蹈之人爪子里的报名表,“这张表格我自己填!哼,我还没找你算帐!你上次故意把我的性别写错,害得我被分配到女子游泳比赛中去!现在你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嚣张的灰发少年顿时狂笑起来:“哈哈,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当时你出场的那个惊艳啊!不知道的人都拿你当女生呢!我还看到炼金术系的几个家伙流了满地的口水……哈哈,笑死我了!喂,你别动手啊!这事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好骗了!”
“张渺你这个混蛋!”越加咬牙切齿的扑了上去,“你还敢说!我就不该相信你!说什么游泳比赛临时改期,害得我跑去女子比赛场地,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人现眼!”
觉察到越加真的生气了,张渺马上低声下气的求饶。等到越加气消了,他又恢复原状,有一搭没一搭的开起玩笑来。自从互相认识以来,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总是这样。估计其他人都没有见识过,也不会想到——温润淡定、和气无争的越加也有愤怒焦躁的一面,脱佻妄为、自大嚣张的张渺也有温言软语的时候。这两个人,似乎只有在对方面前,才展现出他们最真实、最全面、最私密的自我。
“哼,我本来还想请你吃一顿大餐的!”越加甩了甩快要长至肩头的金色亮发,不满的说道,“现在没了!”
“哎呀,你大人有大量……”张渺凑上前去,好一通谄媚讨好,总算获得了越加的原谅。
第二日,张渺驾临越加在校外的家中。说是大餐,其实就是越加亲自下厨烹饪的几个菜品。虽然看上去菜式简单,却是美味无比,张渺刚吃了一口就放不下筷子了。
“哇,你的手艺真不错!”张渺大口品尝着桌上的各式菜肴,摇头晃脑说道,“真是极品美食啊!这世间,难得有你这般厨艺高超的男人啊!我说,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有福气!”
“少拍马屁,你说……娶……娶?你!你胡说什么?”越加听他说得不堪,气得玉面通红,一把捧起刚刚上桌的鱼汤就往厨房走。
“哎哎,你别把菜端走了哇!”张渺急了,大声嚷道,“我开玩笑的嘛!你别生气,别生气嘛!嘿嘿,你又生气了!”
越加没好气的扭头瞪了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家伙,每天不惹自己生几次气决不罢休。说也奇怪,一向好脾气的越加,一遇上这位老对手兼损友,就变得极容易生气,基本上转为一点就着的那种类型。偏偏张渺对于这点非常得意,认为越加像这般才叫真实的情绪,真实的自我,而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到了后来,他干脆以对方的人生导师自居,动不动就端起“恩人”的臭架子,令越加哭笑不得。
对上这么个家伙,越加也是无可奈何。把鱼汤重新端上桌,两个人一边吃菜,一边喝着张渺带来的酒。越加从小被当作家族继承人培养,酒量一项也是必修科目,因此他虽然年纪小小,却已是千杯不倒的酒量。可怜那张渺,原本在酒里做了些手脚,想要灌醉越加看笑话。结果对方啥事没有,他自己先醉了。
“喂,你!再给我倒一杯……”
“别喝了,你都醉了。”
“谁,谁醉了?你才醉了呢!我,我没醉!”
“还没醉呢!你看你都站不起来了。”越加把摇摇晃晃的张渺按倒在椅子上,“你乖乖坐着,我去弄点醒酒汤来。”
“你,你别走啊!我,我没事的!你不用,不用在乎我……”
越加站住了,轻轻垂下眼帘,喃喃道:“说得容易,你都醉成这样了,我能不在乎吗?”
“你在乎,你在乎什么?”张渺的舌头都大了,卷着说道,“你在乎我?不,谁都,谁都不在乎我!我,我其实,倒是很在乎你的。可是我很怕啊,我怕没人在乎我。还,还有,你知道吗……其实,其实,我很怕……很怕孤单。”张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带着一丝失落和惆怅,“自从老爹老妈死后,我就越来越喜欢说笑,喜欢闹腾,整天大大咧咧、四处恶作剧。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正热闹的生活着,一点儿也不寂寞,一点儿也不。”
越加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我很羡慕你,真的。”张渺打了个酒嗝,目光迷离的说道,“你有那么多人关心,大家都喜欢你!别人都说,你是君子,我是小人。你有好人缘,我有恶人磨……”
“说起来,我才是羡慕你呢。”越加打断了对方的话,径自说道,“你整天自由自在,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实现。而我呢,从小就被当作全才和完人来培养,一点儿自由都没有!大家喜欢我,那是因为我对每个人都笑,对每个人都好。可是我的内心,何尝希望这样?见到那些讨厌鬼的时候,我多么想扭头就走,再也不搭理他们!可是,不行啊!我是越加,我是那个君子越加,我必须笑脸迎人,必须牺牲自己的感受,去讨好他们!我其实……是在讨好每个人,这才换来所谓的好人缘!我其实是个很虚伪很胆怯的人……”
张渺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就是就是!本大爷才是完美的人!你,你不算!我要过的,是自由随性的人生!哈哈,这样才有意思!我说,你也向我学习吧,哈哈!我,我又教了你一次喔!你要好好感谢我,哈哈!”
见他又自恋的狂笑起来,显见是恢复了心情,越加的嘴唇微微上翘。这夜,就在张渺醉醺醺的自恋宣言中,慢慢过去了。这是两人最后一次互吐心声……
越加睁开眼睛,入目仍然是灰蒙蒙的一片。为什么,自己又梦到了十年前的往事?现在的张渺已经完全变样了,我为什么还要梦到他以前的模样?
“你醒了……”
越加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他看了看身边那显得有些飘忽的身影,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张渺?”
“嗯,是我。”灰发身影回头一笑,“你刚刚做了什么梦?怎么在梦里大叫‘混蛋’?”
笑容……温暖的笑容……熟悉的笑容……十年前的那种笑容……
越加有些出神,迟疑片刻后才答道:“我,我梦到,呃,我们在新生赛时的事情。”
“我没对你说过为什么会在模拟赛时候突然离去,对吧?”张渺突兀的说,“那时候,我遇上了一些重要事情,性命攸关的事情,所以……”
“你不用解释。”越加轻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你以后够过得开心,这就够了。呃,对了,我们这是在哪里?皮炎呢?”
“皮,皮炎?”张渺似乎有些困惑,随即又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唔,我们在冥界……你别担心,那个,皮炎应该不在这里。”
“其他人呢?大家都安全吗?”越加皱起眉头,“我们方才不是在狱初岛吗,怎么会到了冥界?”
“我不知道!”张渺耸耸肩,“先不说这个,喂,那个……我有话对你说。”
越加一怔,自从张渺回国后,他从未用过这般亲切的口气叫自己,这次怎么……
“我想说,呃……那个,呃……喂,你知道本大爷的梦想是什么吗?”
越加更加迷惑了,随即,心底一股阔别以久的情绪涌了上来,他笑笑说道:“一年级的时候,你不是天天嚷着嘛!你的梦想是走遍湛蓝大陆的每个角落,吃遍天下的美食美酒,看遍世间的美景美色。”
“嘿嘿,你还记得啊。”张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个……我想对你说……若是我……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呃,如果我不在这个世上了,你能不能帮我实现这个梦想?”
越加不悦的说:“好好的,你怎么说这种话!”
“喂,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嘛!”张渺恶狠狠瞪着对方,“快说答应!”
这副神情,这种语气,多像十年前那个张渺啊。越加心中轻叹一声,点点头:“好啦,我答应你。不过,你老摆出一副愁苦模样,又说这种丧气话,若是皮炎听到了,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先不提她!我现在说的是你!”张渺紧张兮兮的盯着他,“你答应我了?你做出的许诺可要完成!”
“是,一定完成!”越加没好气的说道,“我可不像你以前那般没信誉!”
张渺嘿嘿笑了几声,渐渐收起笑容,恢复到死气沉沉、苦大仇深的扑克脸。越加诧异的看着他的转变,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话都说完了,这是我们分道扬镳的开始。”张渺的声音淡得听不出感情色彩,“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吧!”说完,他扔下莫名其妙的越加一人,飘飘然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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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斯!快放我出去!”不甘的声音回荡在冥王的宫殿大厅,震得房梁门板全都嗡嗡作响。
“赫墨斯,你干吗这么激动。”黑衣黑甲的冥王出现了,悠悠然说道,“这次可是你自己从空间风洞到达冥界的,好歹也算是异界入侵者吧?我对你已是手下留情了。”
“趁我昏迷时施行封印,你也好意思说!”赫墨斯怒气勃发,“亏你还是一界之主,冥界之王,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我是为了你好,神界已经消失,现今存活的上古神族不多了。”哈迪斯神色有些黯然,“可以预见,我和爱洛斯即将有一场生死之战,两败俱亡或同归于尽的可能性很大。到了那时,你和帕塞芙就是仅存的神族,能够维持人、冥两界平衡的神族。若是你现在参合进来,失了性命,神族就真要全灭了,大陆和冥界也会再次陷入极度混乱。”
“别假仁假义!”赫墨斯一声冷笑,“你口口声声为了神族,为了两界,那你当年还要帮助爱洛斯干吗?又为什么要逼死灵魂女神?”
“当年之事,绝非我的本心。我也是神族,哪会主动去残害同胞?只是……我当时迫切需要的东西,必须得到爱洛斯的帮忙。为了那件东西,我答应了他的交易安排,向神族隐瞒了至高神、海神和命运之神身死的消息,依靠魂珠咒语擒住了灵魂女神。但我并不是想要灭亡神族、摧毁大陆,后来的形势发展,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赫墨斯紧咬牙关,显得十分痛苦。哈迪斯摇摇头:“不要挣扎,没用的。我这个封印是用冥界特有的死亡气息组成,你即使贵为黑暗神,也无法自如操纵冥界里的元素。更何况,你此刻没了神之肉身,想凭人类身体破除封印,绝无可能!”
赫墨斯试了又试,终于暂时放弃了努力。沉默片刻,他突然问道:“你为何对重生的灵魂女神百般忌惮?非要致她于死地不可?”
哈迪斯想了想,问道:“你知道创世神的造物原则吗?”
赫墨斯一愣,冷冷答道:“这个谁不知道,不过是制约平衡四个字!”
“对!创世神创造的万物,都有生死之道,相生相克之理。没有什么生物是全能无敌的,无论什么东西总有克制之法。这就是创世法则。在创世神制造大陆种族的时候,这个法则更是明显:精灵生命长久,拥有很好的魔法潜质,却身体软弱,缺乏武力;人类能学善钻,富有创造力,却生命有限,武技魔法都无法修习高深;兽人强壮能武,战力非凡,却头脑简单,生殖能力低下;矮人力大无穷,善于锻造,却很难领悟魔法……即使在创世神最为完美的造物——神族之中,也有生命与死亡、光明与黑暗、五行元素等等的对抗和互制。”哈迪斯苦笑着指指自己:“即使我由冥神晋位冥王,成为一界的主宰,也逃不出创世法则的束缚和制约。”
“你长篇大论的说这些做什么?”赫墨斯不屑的说,“我好歹也是神界的主神之一,这些道理还需要你来告诉我吗?”
“我要说的是,其他力量各有牵制,但灵魂女神,她一直以来就是神、人、冥三界中唯一没有制约的力量!尤其是学会灵魂宝典的灵魂女神,她们自身能永生不死,还能操控众神的生死!想想吧,在正常情况下,神族死亡,灵魂尚能到达冥界。但灵魂女神出手,却是能直接破灭灵魂,即使至高神也逃不出她的灵魂魔法!这样的灵魂女神其实已经脱离创世法则,成为凌驾于三界之上的独特存在!你以为历任灵魂女神都是怎么死去的?告诉你吧,她们只有跳入起始之海,以自杀的形式才能结束生命!”哈迪斯仰起头,缓缓说道,“以前神界尚在,灵魂女神还能用魂珠咒语来束缚。如今神族几灭,那位魔音使——新一代的的灵魂女神,她竟然以人类之身修炼灵魂宝典,无形中摆脱了魂珠咒语的压制。一旦她完全掌握灵魂宝典,便是人间最为强大可怕的力量!到那时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克制她呢?这样的力量不应该出现在人间,所以我只能趁着她还未成神之前,将这股脱离创世法则的力量消灭于萌芽状态。”
“你……”赫墨斯气得浑身哆嗦,“你……你怎么就把灵魂女神想到如此不堪?是不是你自己恶毒心肠,便当其他人神都是如此?”
哈迪斯眉头一扬,不耐道:“你知道普旭珂之前的那位灵魂女神是怎么灭亡的吗?”
“不是说跳入起始之海自杀……”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哈迪斯似乎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身子微微颤抖了几下,低声说:“那任灵魂女神名为海卡丝,是你父神的亲姐姐。她聪慧异常,不到百岁便领悟灵魂宝典,成为历任灵魂女神中未成年便封神、最早拥有生死之力的特例。但几十万年前,不知为何,她突然叛出神族!毫无束缚和制约的她横行无忌,在神界掀起血雨腥风!在她手里魂飞魄散的大小神族多达十数万,几乎是神族数量的全部!而上位神和十二主神更是全部被灭!那时候,我和你的父神都是刚成年的神族,亲眼见证了神族历史上最黑暗最恐怖的这段历史。眼见神族快要亡族,你的父神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说到这里,哈迪斯叹了一口气:“海卡丝……她虽然残暴嗜杀,对自己的兄弟却是极好。你的父神,正是利用这点。他先是封印了自己的精神领域,叫海卡丝察觉不到自己的精神波动;然后利用亲情引诱她进入圈套……几次连环魔法阵下来,海卡丝最强大的神器——魂珠终于被下了封印咒语。最后……你的父神利用魂珠咒语,强迫她跳入起始之海结束生命。”
赫墨斯听得目瞪口呆,自己那位以公平仁厚著称的父神,还干过这般……龌龊的事情?
“海卡丝之乱后,神族只剩下寥寥数神。而拥有下位神以上力量的神族便只有你的父神、海神、命运之神、丰收女神和我。在随后十万年的悠悠岁月中,神界真是太清冷了……直到新一批神族陆续转生,直到你们这一辈的青年神族开始成长时,神界才又变得热闹起来。而由于海卡丝的非正常死亡,从此神界中灵魂女神的神位空置长达二十多万年,直到那个人类女孩普旭珂的诞生……”
哈迪斯突然讥诮的笑了笑,轻声道:“谁也没想到,海卡丝的继承者,竟然会是个人类!要知道,历任至高神无不是殚精竭虑,为防备灵魂女神做准备,你的父神也是如此。尤其是经历海卡丝之乱后,他对那个小女孩更是战战兢兢,万分戒备。身为人类的灵魂女神,会不会无法用魂珠咒语压制?他很害怕这样的情形发生,于是他在刚刚迎回那个小女孩以后,就把她换血洗伐,令她变成半人半神的肉身。这样还不够,他让性格温和大度的丰收女神收养她,令她产生眷恋亲情。一旦日后有变,他又可以顾计重施。在那小女孩成神之日,他不惜集中所有主神的力量,对她下了比海卡丝那时还要强大的魂珠咒语。可惜,他计算周全,却没想到自己的爱子恋上了那个危险的普旭珂!他迅速为你赐下几个女神,但你对灵魂女神仍是痴心一片。最终,他不得不把至高神的位子和制约普旭珂的魂珠咒语都交给了光明神爱洛斯,而不是那个他一心疼爱着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