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赏耳朵回忆起来的乐曲……
这对我来说,还有多少乐趣?
我的心思念一切能够想象之物,
我只让我的灵魂记忆之神在已知世界长驻。
看在主的面上,莫用空名考验我,
也莫用你我之梦着我这里寻求安慰。
因为我及大地上的全部所有,
连同即将出现的东西在内,
都不能迷惑我的灵魂。
啊,我的灵魂呀,
你的面孔无声无息,
夜之幽灵睡在你的眼里;
然而你的沉默,
也实在令人望而生畏至极。
丙神:
二位贤兄,二位镇静的兄弟,
姑娘已经发现歌手,
她眷恋凝视着他的容颜。
姑娘迈着神奇的舞步,
蹒跚在葡萄树与起伏的篱笆之间;
歌手唱着情歌望着姑娘的脸面。
喂,二位贤兄,二位粗心的兄弟,
可有用痛苦编织白衣物的神仙?
可有放肆星辰已经逃窜?
谁悄悄将夜晚与白天分开?
谁将手置于我们这个世间?
甲神:
我的灵魂,我的灵魂,
围着我的腰炽燃的火圈,
我怎样引导你的走向?
我该把你的思念转向哪个殿宇?
我那没有伴侣的灵魂,
你饥饿难耐,正捕食自身;
你想用自己的泪水解渴,
因夜神不赐予你甘露,
白日之神也不给你果品。
我的灵魂,我的灵魂,
请把你那满载希望的船推向海岸,
可有涨潮解救你的船舵?
可有风神吹满你的船帆?
你已起锚,双翅也已待展,
然而你上空的天一语不发,
平静的大海也在嘲弄你沉默寡言,
你与我的希望何处会现?
人间或天上还有什么变化有求于你?
莫非你想让无量女神怀上你的救星,
那胎中救星比你的梦幻更加多能,
企盼救星之手携你摆脱奴性?
乙神:
抑制你那顽强的呐喊,
屏住你那火热的呼吸,
因为大地耳聋,苍天无眼。
我们就是世界内外的一切,
我们与无际永恒世界之间,
只有尚未形成的爱好及未圆满的目标。
你迷恋未知之知识,
那未知之知识蒙着游动的雾霭,
居于你的灵魂深处。
是的,你的救星就睡在你的灵魂深处;
他睡时能看到你醒时所看不到的东西。
这就是我们存在的秘密。
难道你拒绝采摘你的收获?
却将你的种子播到你的梦中?
你为何将你的雾霭摊在被毁田里?
而当你的同伴寻找你时,
你却想收集雾霭,结果徒劳无益?
不要慌忙,好好看看世界,
看看你那没有断奶的娃子!
大地是你的住所,大地是你的宝座,
在人类至高理想之上,将人类命运把握。
人类带着悲与欢来见你,
你却不想放走他们,
而是盯着人类眼中的东西。
甲神:
黎明会把夜神之心抢在怀里?
大海会用死物包裹自己?
我的灵魂像黎明一样站起,
赤身裸体,毫无为难之意。
像永不休息的大海,
我的心将大地和人类的垃圾丢弃。
喜欢我的,我都不喜欢,
但我想登至高处,虽然我力所不及。
丙神:
二位贤兄,仔细想想,
两颗去往星际的灵魂已相聚太空,
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青年已经终止歌唱,
而被太阳烧得干渴的喉咙仍在颤动。
他的女舞伴也已终止舞蹈,
而他,也没有入梦。
二位贤兄,二位奇怪兄弟,
夜色越来越暗,
圆月越来越明。
在森林与大海之间,
有位姑娘高声呼唤你俩和我去她心中。
乙神:
世界真是没有意思!
我们整日站立、燃烧在太阳面前;
我们就像双子星座,
生活和观察都在夜间。
用戴着王冠的头迎四面风,
用没有涨潮的呼吸祛人们的病,
又是多么卑躬下贱!
织帐者坐在织机前胡乱击打,
陶工转动坯台从来心不在焉。
而我们这些不眠的全知者,
则已从猜测忖度黑暗中挣脱。
我们不犹豫,不思考,不观察,
因我已经超越了难题界限。
让我们安居,放走笼中幻梦之鸟,
就像让江河泻入大海那样,
不让岩石边沿将我们羁绊。
当我们到达海心,吞下海浪时,
不再思考来日命运,终止争辩。
甲神:
抛开这无休止的占卦之苦!
这将白昼送入晚霞,
又把黑夜带往黎明的苏醒多么讨厌!
将我们带入永久记忆与忘却的涨潮,
只能收获希望的连续种植,
又使我们感到多么厌烦!
一成不变的由土化为雾霭,
雾霭又带着思念而归于土,
如此反反复复,多令我们心烦意乱?
怎可用量他物尺度衡量不变的时间?
莫非我的灵魂需要化成大海,
波浪永远相互干扰,没有休闲?
或变成相互搏击的风,不住旋转?
假若我是男子,假若我是香气,
我还是能够忍受这一切的;
或者我是天神,
只求得将人类和神灵的空虚填满。
然而我和你都不是人类,
我们也不是上方的天神,
而是晚霞,不断消失,不断出现;
又是神灵,掌管世界,又被世界掌管。
我们命中注定要吹喇叭,
然而吹起的灵魂即喇叭奏出的乐声,并不是我们的,而是来自天宫。
因此,你看到我容易发怒。
我极愿倾尽我的腹中之物,直至腹空。
我想远远避开你的眼睛。
我想从这个沉默青年的记忆中消失;你看他坐在我们附近,凝视山谷;他是我们的弟兄。
虽然他的双唇在动,但未曾发出音声。
丙神:
二位粗心贤兄,
我要说话,我要道出真理。
但你俩只听你俩之间的谈话。
我求二位看看你俩和我的尊严,
然而你俩却紧闭着双眼。
二位贪婪上界与下界权势的统治者,
二位不将昨天与明日嫉妒中断的神灵,
二位动辄以闪电击打我们眼眶的兄弟,
我不与你二位理论抗争。
万能者的手指忘记那旧琴之弦,却将双子星当琴,把昂宿作钹,
你俩唠唠叨叨,万能者还在弹琴拍钹;
但愿你俩仔细聆听万能者的歌。
看哪,那里有一男一女,
如火似焰,如胶似漆,欲在爱恋中。
根吮吸大地紫色乳房,
火的花朵挂在苍穹胸上。
我们就是紫色乳房,
我们就是无边上苍。
我们的灵魂是生命之魂,
夜宿于干渴喉咙里,
用波浪之衣遮掩纯洁少女的胴体。
你们的权杖改变不了我们的容貌,
你俩的烦恼本身正是贪欲之心,
因这一切将在男女相爱中消尽。
乙神:
男女相爱究竟是怎么回事,
请看看轻盈的东风如何起舞,
再听听西风如何唱歌!
请看我们的正道坐在宝座上,
正以屈服的灵魂为舞蹈的身躯唱歌。
甲神:
我不把目光转向大地幻想,
我不看那大地之子,因其沉醉于被你称为爱情的缓慢痛苦。
何为爱情?
不过是经过装饰的鼓,
引导着由趣味疑心组成的长长队伍,
走向另一种形式的缓慢痛苦。
我不想看这种空洞之物。
那里究竟有什么?
不过是一男一女,张着罗网的森林在教他俩否定自我,
为我们尚未到来的明天生子添福。
丙神:
知识带来的痛苦何其可恶!
我们的探讨和疑问加给世界的阴暗面具可以休矣,
我们每时每刻向人类耐心发出的叹息可以废除!
我们在石头下放一种蜡,
然后说那是一种泥,
那就让人类在泥里寻找自己的来世!
我们手握白色火焰,
然后心想:那是自身香气回到自身,
那是我们自由的呼吸;
其后开始在手和唇间寻找更多香气。
大地之神,我的兄弟,
即使我们身在山顶,
我们的脚依然踩着大地。
在人类的黄金时刻,
我们的智慧能从人类眼中得到美?
或者我们去服从人类的爱好?
在爱情重兵集结的地方,
你如何对付我们的思想大军?
他们正是被爱情征服的人。
爱情带着队伍,踏着他们的身躯从大海走向大山,又从大山走向大海。
他们现在站下来,含羞、庄严地相互拥抱在一起,
通过爱情花瓣相聚,呼吸生命的神圣香气;
通过灵魂的结合,发现生命的秘密。
他们的眼帘上写着我们的祈祷词。
爱情是神圣帐篷下曲折而庄重的夜。
天空已经变成森林,
所有的星辰都已变成萤火虫。
我们是世上及世外的一切,
然而我们探问的,不及爱情深远;
我们唱的,远远不及爱情高尚。
乙神:
你思遥远地域,
却不重视你立足的这个地球。
广宇之中只有一个以魂换魂之地。
美本是见证者和占卜师;
仔细看哪,美遍布我们四周,
美又充满我们的手,让我们把耻辱清除出口。
最远者就是最近者,
美在之外,应有尽有。
啊,美梦兄弟呀,
离开黑暗忧愁的大地时代,
请回到我们中间来!
将你的双脚从无时空中解脱,
和我们一道在这平安之中生活,
这就是你和我们用石头砌成的安乐窝。
甩掉你那用脉搏制作的外衣,
来和我们一道治理这年轻绿色大地。
甲神:
永恒的祭坛啊,
莫非你想为你的祭物找位神灵?
那么,我来了,
我将以身接近痛苦和爱情。
那里站着用我们旧思念刻就的舞女,
歌手和着风浪高声唱着我们的歌曲。
在那舞蹈和歌声里,
全能之神死在我们的灵魂深处。
我那居于胸中的心神正呼唤天主心神,
使我不得休息的人类欲望正呼唤神性,
我们久所寻觅的美正向神性呼救。
我边听边称量了这种呼声。
我呀,我已放下武器,
美是通向死于自身之手的被杀自身的路。
弹起你的琴弦,
我准备走上那条道路,
那条路一直延伸到另一处黎明。
丙神:
爱情已经取得胜利!
无论爱情是湖边上的纯洁雪白,还是鲜嫩碧绿,
也不论是在高原的苍穹里,还是在人山人海的花园里,
或是在人迹罕至的广漠之中,
爱情总是我们的导师和上帝。
爱情既不是肉体里多余的欲望,
亦非愿望与自身搏斗中落下的鳞片,
更不是高居灵魂之上握着武器的肉体。
因为爱情不知为何冲动,
但却偏离老路走向神圣森林,
歌而舞之,向永恒之耳倾诉秘密。
爱情是青春,桎梏已被打碎;
爱情是丈夫气概,已从大地痛苦中挣脱出来;
爱情是被神圣火焰炽燃的温柔女性,因此灿烂天光四射光芒;
爱情是灵魂深处的深邃笑意,
爱情是全能征战,将你带向苏醒。
爱情是大地上的新的黎明;
爱情是你我都未见过的一天;
然而爱情怀着自己那颗伟大的心,到达了最神圣的地方。
二位贤兄,二位兄弟,
新娘从黎明中心走来,
迎接她那来自晚霞的新郎。
婚礼将在幽谷里举行,
那将是空前伟大的时辰。
乙神:
自打第一线晨光将平原抛向丘陵和山谷时,情况就是如此,
这将一直延续到最后一个夜晚之后。
我们的根已在谷中生长出舞动的树枝,
我们则是升入云天的歌香之花。
永恒与死亡是两条和睦共处的河,
不住地呼唤着大海。
呼唤声的间隔,仅仅存在耳中。
时光使我们的听力增强了信心,
并将之加在了时光的愿望里。
声音不对无疑心的死者保持沉默,
我们的心中则已产生了若干疑虑。
人类是我们心灵的稚子,
人类是神灵,正缓慢登上自己的神位。
我们在人类的幸福与痛苦之间安然入睡,梦游幻境。
甲神:
让歌手欢唱,让舞女跳舞吧!
请让我安静一会儿,
我的灵魂今夜想休息。
我已感到困倦不堪,
我能在梦中看到一个更光明的世界;
比眼前这些辉煌的万物将出现在我的梦境。
丙神:
我要站起来,把我的灵魂从时空界限中解放出来,
我要在那块没有人迹的田地里起舞,
舞女的脚将与我的脚一起移动,
我将在那个天堂里放声高歌。
人类的声音将和着我的声音颤抖,
我们将走向那遥远的晚霞,
也许将在另一世界的黎明中苏醒。
然而爱将永在久存,
手指不能抹掉爱的踪迹。
神圣熔炉闪烁着火光,
从那里升起的每柄火炬,都是炽热的太阳。
我们应该寻觅一个角落,在我们的大地神性里安睡,
把权力交给来日,交给人类的柔弱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