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广阳城三十里外的吴家坡,程远志终于迎上了从涿郡来的三千多乡勇。稍懂些军事常识的程远志也知道抢占有利地形,而这一马平川的平原,只有这吴家坡还有些高度,连忙下令在吴家坡上布阵,准备与刘备的乡勇在坡前大战。
“列队,布阵,准备迎敌。”
正领着队伍向前赶路的刘备突然接到探马来报,说程远志带着十万广阳黄巾军出城来战,当即就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他原以为程远志也就派二、三万人来拦截一下,只要自己把程远志引了出来,剩下的就归周永他们了。
“大哥不要惊慌,黄巾军乃乌合之众,不堪一击。”高力连忙劝说刘备,非常自信地挥了挥他手中的大锤。
“呵呵……”刘备不由得一阵苦笑,你们两个家伙打不赢可以跑,你叫我们往哪里走?那可是十万黄巾军啊,就是十万只羊,踩也能把你踩死!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继续前进,准备迎敌。”
“呜……”
程远志的黄巾军的牛角号也吹响了,声音低沉,悠长,然而每个人的心里都在颤抖,连吴家坡上的野花也感觉到了,也纷纷地低下了头,仿佛不忍看这即将的大屠杀,连西去的太阳也终于找到了一块云彩,把脸藏了进去,不论是刘备的乡勇还是黄巾军士兵,都感到了一丝丝凉意。
牛角号一直响着,每个人都感到了空气的振动,就象听到了送葬的悲号,死亡的恐惧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不管你是士兵,还是将领,在枪林箭雨之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生命是如此脆弱,就如同虎口的羔羊一样,随时就有灭顶之灾。无论是刘备的乡勇还是黄巾士兵,谁都明白必须拼死一战,否则谁也不能逃脱灭亡的命运。
太阳渐渐西去,似乎逃避着这即将发生的屠杀,一直躲在云层后面,再也不肯露面看一眼这芸芸众生。天色逐渐变暗,天空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呜……”
黄巾军的牛角号还在响着,无休无止,在荒凉的原野里久久地回荡,如泣如诉。死亡的气息在蔓延,双方的士兵都在颤抖,恐惧紧紧地抓住了每个人的心房,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黄巾军队伍倒也浩浩荡荡,十万多人马,排成长队,能排出十里地去。众皆披发,以黄巾抹额。大约见对面只有三千多人,立即信心倍增,齐声发喊,惊起草丛中无数小鸟,有几只胆小的麻雀竟然吓得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刘备放眼望去,只见十万多黄巾军,有马者不足二千,余皆步卒。且衣破鞋乱,既有刀枪,也有不少人持木棍、菜刀、锄头之类,这那里是军队,一群流民而已,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
“天啊,这就是打败了郭勋、刘卫、邹靖的黄巾军吗?就凭这些乌合之众,能成得了多大的事?经得起周永骑兵的一次冲锋吗?”
简雍也有些不屑,就凭这些乱哄哄的农夫,不需要那些骑兵,就靠这些步卒,也能够战胜。真想不到,邹靖大人的幽州官军,还有那广阳太守刘卫的郡兵,怎么就败在这些人的手下。“真是不可思议啊,就凭这样的黄巾军,恐怕连我们这些步卒也打不过。”
王志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都说黄巾军是乌合之众,原来还真是如此。黄巾军什么人都要,怎么也不能跟我们比,我们招募兵丁可是千挑万选,那些黄巾军哪里是对手。”
“呵呵,呵呵,看来今天有好戏看了,这些黄巾军还真是悲哀啊。”简雍苦笑了一下,心中却在为自己庆幸。刚才没见到黄巾军,他也吓得不轻,以为走上了绝路,谁知一见面,原来就是一群农夫。
刘备立即来了精神,大声下达着命令:“传令下去,准备进攻,消灭黄巾军。”
“遵命。”
传令兵跑远了,不一会就把刘备的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士兵的耳边。然而简雍和高力、王志却不由自主地摇摇头,三千对十万,还想消灭黄巾军,你以为那些黄巾军真的是山羊吗?
简雍看了看刘备,小声劝道:“刘备兄弟,我们还是等一会再说,看看那周永他们有什么动作,如果硬冲,就凭我们这三千人,也消灭不到几个!”
“我相信他们就在附近,我们已经把程远志引出来了,他们应该开始行动了。”刘备对此非常有信心,他相信那个周永和他一样,正急着建功立业呢,而对于乌合之众的广阳黄巾军,他会放在眼里吗?
“立起号旗,准备战斗!”
“遵命。”
号旗就是指挥战斗的旗帜,那号旗要是在中军立起,所有的士兵就要准备作战了。号旗指引的方向,就是大军将要进攻的方向。只可惜这些乡勇,都是些新招的士兵,大多数还没有来得及搞懂这些旗帜的意思。只有在那些大小将领的督促下,仓促地布阵,更有些胆小的士兵,两腿已经发起抖来。
“看……”
也不知是哪个耳朵最灵敏的士兵,感觉到了从地面上传来的隐隐雷声,还是哪个眼睛最锐利的战士,看到了天边冒出来的黑影。好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喊叫,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在太阳落下的地方,不知是谁画出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所有的人,不论是黄巾军,还是刘备的乡勇,都瞪大双眼,紧张地看着那条黑线。渐渐地,那条黑线越来越粗,就象是茫茫大地的一条黑色绣边,更象一片向前滚动的黑色海浪,而这片黑色海浪正向着前方席卷而来。
黄巾军的牛角号都停了,并没有谁命令他们,是他们自己吓呆了,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双方的士兵谁也不明白,那滚滚而来的黑色风暴从何而来。不知是从天上下来的天兵天将,还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幽灵魔鬼。
大地在颤抖,树木在颤抖,云层在颤抖,天空在颤抖,连空气也在颤抖。
“天啊……是骑兵!”
几乎是同时,双方的士兵脱口而出。这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万马奔腾的壮观场面。所有的人都发起抖来,黄巾军是害怕的发起抖来,而刘备的乡勇则是激动的发起抖来。
“周永的骑兵来了。”
简雍裂开大嘴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不管他是否喜欢周永,可是在这大战之际,他看到那骑兵,就犹如看到了亲人,并为之自豪。他仿佛置身其中,连自己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
“是的,周永的骑兵来了。”
刘备也笑了,那是一种苦笑。他们知道周永一定会来,并且一定会踏着万千巨浪而来,来得轰轰烈烈,来得浩浩荡荡,以压倒一切的雷霆之势,令任何敌人胆战心惊,让所有人臣服在他的脚下。
“天啊,哪里来的这么多骑兵?”
程远志也被这庞大的骑兵阵势震慑住了,嘴里喃喃地自言自语。那席卷而来的骑兵排成十里宽的横队,不是一千、二千,也不是一万,二万,而是铺天盖地,就象一片骑兵的海洋。在他们的身后,那战马扬起的灰尘竟然遮住了西下的太阳。
朦胧之中,他只看得到那一排排马刀,在灰蒙蒙的天地之间发出闪闪的寒光,那一片片的马刀直指长空,连天上的云层也为之色变,刹那间天地更暗了,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呼吸开始急促,瞳孔开始迷乱,心脏也开始收缩。
“撤退,赶快撤退。”
终于,程远志醒悟过来,这么强大的骑兵,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抵抗的,那无疑于拿鸡蛋碰石头。在这空旷的原野里,只要有一万骑兵展开,就能把十万人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其实没等他下令,已经有不少的黄巾军士兵开始逃跑,他们早已从精神上崩溃了,那些还没跑的黄巾军,一听到撤退的命令,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拔腿就跑。长枪丢了,大刀丢了,甚至连鞋子也丢了。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没命地朝前狂奔。
“杀啊……”
刘备也从极度的震憾中醒悟过来,这不正是自己等待的时机吗?眼见得黄巾军不战自溃,这样的机会岂能放过?他把手中的大刀往前一指,猛地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其实那些刘备的乡勇也在发蒙,他们虽然也知道周永有二万多骑兵,可是眼前的骑兵岂只十万!难道这是周永借来的天兵天将?只到看到刘备冲了出去,他们才呐喊着跟了上来。
“杀啊……”
整个战斗变成了一场赛跑,整个黄巾军没有一个人抵抗,那些骑马的黄巾军将领们早就跑得没影了,那些跑得慢的无疑成了俘虏,而那些跑得快的,则象受了惊的兔子,几乎连头也不敢回。
然而,人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马。那“哒哒哒”的马蹄声一直紧跟在他们的身后,仿佛随时就会踏到他们身上来,让他们连一口喘气的机会也没有,有一个黄巾军士兵实在是跑不动了,不由得回头看了一下。
“鬼啊……”
那士兵看到了令他终生恐惧的一幕,那成千上万的骑兵哪里是人,全是鬼啊,来自地狱的魔鬼,只见他们一个个青面獠牙,张牙舞爪,他们哪里是骑在马上,全部骑在一根竹杆上,完全是飘在空中。
“鬼啊……”
不仅仅是黄巾军吓到了,连那些刘备的乡勇也吓到了,他们正在追赶黄巾军,眼看周永的骑兵队伍过来还高兴得不得了,连忙想掉头打个招呼,不料却看到了一个个鬼影,当即吓得惊叫起来。
这倒是省事,凡是回过头的黄巾军几乎都被吓晕过去了,捉俘虏变成了抬俘虏。那些跑得稍快些的黄巾军远远地看到这些鬼骑兵,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连口气也不敢喘,一直朝前跑去。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真是一点也没有错。程远志的十万黄巾军远远地看到漫山遍野的鬼骑兵,被吓得心胆俱裂,魂不附体,哪里还敢反击,不知谁带了头,跪在地上直叩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跟着程远志没命逃窜的黄巾军已经不到三万人,他们发疯似的朝广阳城跑来。眼看广阳城就在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一队鬼骑兵拦住了去路。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那夕阳下一张张鬼脸格外恐怖。那领头的两将,一个手持青龙偃月刀,一个横端丈八蛇矛。
“降者免死!”
突然之间,一个手持长矛的大汉发出一声狂吼,犹如平地里炸响一道惊雷,震得大地也为之颤抖。
没想到,张飞的吼叫竟然激起了黄巾贼将的凶性,他们终于知道,对面的鬼骑兵是人不是鬼。大概是英雄的故事听多了,自己也想过一把当英雄的干瘾,从黄巾军大队中,冲出一个威猛的大将,耀武扬威地来到阵前,大声叫喊起来。“我乃大将邓茂,谁敢与我一战?”
“找死!”话音刚落,张飞一催战马,率先冲了出去。也不与邓茂答话,丈八蛇矛直刺邓茂心窝。那邓茂挥刀来挡,谁知张飞虚晃一招,反手朝邓茂后背砸来。那邓茂不及防备,被张飞打下马来。
“要不是我大哥不准杀死你等,俺老张一矛就要尔的狗命。”张飞用长矛指着躺在地上的邓茂,冷冷地喝到。
到这时候那邓茂仿佛才明白了,想当英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自己离英雄还有很远的距离。
那程远志见邓茂被打下马来,也是热血上头,勃然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张飞。
关羽一看,二话没说,立即舞动大刀,纵马飞迎。程远志见了,早吃一惊,措手不及,被关羽刀起处,胳臂上早挨了关羽一刀背,不知是关羽用力太猛,还是关羽立功心切,那程远志立身不稳,翻身落马,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映红了那西边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