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飞雪在空中翻滚,一支一万多人的骑兵队伍正在风雪中向前疾驰着,沉重地战马响鼻声打破了雪原的寂静,连绵起伏地山梁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骑士身着乌桓胡服,腰佩长刀,肩上斜挎一柄长弓,数十支羽箭从肩后探出,锋利的箭刃直刺长空。
不用置疑,这就是一支乌桓骑兵队伍,或者说是一支乌桓马贼队伍。乌桓人都是兵,也都是民,他们信服的除了长刀,就是弓箭。他们除了放牧、女人,就是抢劫、杀人,几乎没有别的爱好。
对于他们来说,漫长的冬季既是休牧的季节,也是抢劫的季节,茫茫的雪原就是他们的天下,杀光一切活着的,抢走一切可以用的,就是他们的信条。人命,就如牛羊,说杀就杀,而死亡,则是一种信仰,能够战死沙场,就是一种荣誉。
大漠南边的那些汉人,则是他们抢劫和杀戮的主要目标,谁叫他们占据着丰美的良田、住着舒适的房屋呢?当乌桓人在冰天雪地里奔波的时候,那些安逸的汉人却在自己的房屋里躺在热坑上喝酒,这不叫人眼馋嘛,不抢你抢谁呢?
突然之间,正在前面向前疾驰的乌桓骑兵头领扬起了手,长长的骑兵队伍不由得慢了下来,那头领调过马头,向后面的大队骑兵跑来。这是一个高大的年青乌桓人,额头上有一条宽大的刀疤。
“大头领,前面有人。”一个乌桓骑兵用马鞭指了指前方,大声说道。
那个被称着大头领的乌桓人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雪花,定眼朝前看去,果然在前面雪地里,在那天、地相连的地方,出现了十几个小黑点,不过那些小黑点不断地朝前跑着,很快就能看清楚,那是一群骑马人。
“自己人。”大头领淡淡地说了句,满是冰渣的脸上好不容易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这一笑不打紧,满脸的冰渣纷纷往下掉,露出了那张犹如蛇皮的面容,狰狞犹如厉鬼,连他身边的乌桓人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些人就是乌桓人的探马,他们被派到幽州地界上打听抢劫的目标,引导着乌桓马贼们去准确地抢劫。而现在,他们刚刚从幽州地界上返回。当看到乌桓人的骑兵后,兴奋地奔了上来,那探马头领大声地叫着。
“报……大头领,前面五十里处,就是那个新开的集市,叫着三十里铺,有不少的商人在交易,钱财无数,还人不少的女人。而只有一百多个汉军驻守,不堪一击。”
“哦……那十里铺周边可以其他汉军?”大头领倒是有几分细心,抢劫之前还是先打听清楚再下手。特别是听说上谷郡新来了二十五万汉人,比原来的上谷郡的人数多了好多倍,他不得不小心为妙,免得落入那些汉人的圈套。
“回大头领,上谷郡确实来了二十五万黄巾军俘虏,其中分到宁县的就有五万多人,他们全部住在宁县县城里。而三十里铺离宁县县城刚好三十里,那一百多个汉军也不是黄巾军俘虏,而是上谷郡太守王敬的上谷郡兵。”探马探听的倒是非常仔细,连忙向首领报告。
“哈哈哈……我正缺少奴隶,他们却送来了俘虏,正好抓回去为我们干活。”
大头领狂笑起来,震得他身上的积雪纷纷往下滚落。这时才看到,这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家伙,身高超过九尺,腰粗超过十二围,有千钧之力,可生裂虎豹,巨大的手掌提着根重达一百二十斤的狼牙大棒,有万夫不当之勇,乃乌桓部落有名地勇将。
“孩儿们,发财去!攻下三十里铺,拿下宁县县城。”
那根粗大的狼牙大棒朝天一举,他身后的一万多骑兵齐声发出一阵狼嚎,放肆地狞笑起来,他们高高地扬着手中的马鞭,朝着天空狠狠地摔去,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鞭声。
……
幽州的上谷郡,紧靠着茫茫大漠,连绵几百里的上谷山脉分开了上谷郡和大漠荒原,也成了防御乌桓人南下的天然屏障。然而,任何坚固的屏障也挡不住强盗的刀枪,几千年来,乌桓人还是不断地穿过上谷山脉,一次又一次地抢劫、杀人。
宁县是幽州上谷郡最北端的一个县城,靠近长城内侧,原有三千余户,八千余人。这里是抵御鲜卑人、乌桓人南下的战略要地,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王朝与大漠乌桓人的重要战场。
山下不远处,便是一处热闹无比地集市,这就是三十里铺,因离宁县县城三十里而得名。南来北往的商人在这里买卖货物,交易商品。北地大漠的各族乌桓人在这里叫卖毛皮、牲畜,汉族商人则从中原贩来丝稠、盐铁等物与之交易。
自从刘虞担任幽州刺史以来,追求宽政,发展经济,安抚百姓,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主张以怀柔政策对待北方游牧民族,开通互市允许各族人相互交换资源,边境集镇迅速繁荣起来。
要说刘虞还真是个好官,出身汉室宗亲,高干子弟,可比刘备正统多了。然而他却没有倚靠祖辈的荫蔽,而是从基层做起,早年举孝廉,担任户曹吏之类的小官。后来又当过博平令,据说为官期间,治正推平,高尚纯朴,境内无盗贼,灾害不生,甚至连蝗虫为害,也绕过博平,飞过不入。
刘虞到幽州后,面对外邦异族的不断入侵,一力主张安抚,和平相处,让外夷感其德化。可谁知那些外邦异族毫无信用可言,一面称臣进贡,一面大肆入侵,抢劫、杀人不断,顶多下次见面时,来个口头道歉罢了。
而这个集市,就是刘虞企图感化外邦异族的产物,试图让乌桓人从汉人客商那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再让汉人得到大漠里的皮货、牛羊。不得不说,刘虞还真有些经济头脑,这个集市快速地兴旺起来。
“虎皮,上好的虎皮啊,要买趁早啊……”
一个乌桓人,也不知道是乌桓人,还是鲜卑人,或者是夫余人,操作不太流利的汉话,正在大街上叫卖着他的虎皮。商人是最能、也是最快接受异族文化的人,为了做生意,这集市上的乌桓人几乎都能操几句汉话。
“绢帛,上等的绢帛,六百钱一匹啦……”
汉人客商操作流利的汉话,大声叫卖着自己的绢帛。这可是汉人独有的商品,那精美的绢帛立即吸引了不少乌桓人的目光,纷纷围了上来,发出唧唧的称赞。一般的乌桓人,一辈子也难得见到如此华丽的绢帛。
“炊饼……又香又大的炊饼……一钱三个……”
挑着担子的当地人大声叫买着自己的炊饼,那浓郁的麦香在集市上无尽的蔓延,勾起无数行人的欲望,不少人驻足等待,一个钱三个,便宜又实惠,还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方便食品。
虽然大雪飘飘,但是仍然挡不住人们的脚步,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上川流不息,挑选着自己中意的商品,也有的是商人们的家人、仆人,没事就在街上溜达,或者集市上找个地方喝酒。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汉子,他手牵着一匹快马,在人群中慢慢地溜达着,雪花挂满了他的脸庞。尤为显眼的,是他的快马上挂着两把厚重的大刀,惹得行人纷纷驻足。
在他的身后,紧跟着十几个壮实的汉子,全部是清一色的鲜卑大马,周围的行人悄悄地朝路边让开,不解地看着那队人马。是官军?可是他们并没有穿着官军的服装。是客商?可是他们一个个身形魁梧,马上挂着大刀。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商家的护卫。
其实,他们就是官军,不过既不是幽州刺史刘虞的官军,也不是上谷郡王敬的官军,而是辽东太守周永的手下官军。他们就是负责保护黄巾俘虏的,顺便管理屯田。
刘辟和龚都押送南阳黄巾到上谷郡后,已经是深秋季节,屯田开荒已经不可能了,他们只好分散到上谷郡各县住了下来。正好赶上鲜卑人、乌桓人侵扰上谷郡,经过上谷郡太守王敬的请求,黄巾军俘虏们就成了上谷郡守城的队伍。
这天刘辟带着十几个亲兵,来巡查十里铺的防守情况,刚刚走到街口,看到街上这么多行人,便跳下马来,牵着马慢慢从街上走过,一边走,一边还欣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上谷郡太守王敬之所以把集市开在离县城三十里的地方,就是防备乌桓人混到县城里去。那些内迁的乌桓人与汉人相处的久了,也学得了一些汉人的智慧,曾经就有乌桓人潜进县城,最后攻下县城的事情。
“进去喝一杯。”
也许是走得乏了,当他们走到一家酒馆门前的时候,刘辟扬扬手,身后的十几个人跟着走进了酒馆。酒馆的老板一见来了这么多大汉,立即笑逐颜开,躬着腰把他们请了进去。
……
风雪之中,那队乌桓骑兵终于来了,一万多人犹如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全身披着厚厚的积雪,远远看去,就象一堆堆移动的雪球,只有那背上的长箭,在雪光中发着寒芒,刺得眼睛生痛。
这里是茫茫的由东北而西南走向的上谷山脉,峰峦起伏,回环错列,山岗连绵,地势险要,向为战备要地。那队乌桓骑兵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在山岗间穿行而过。
“吁……”
快要走出山口的时候,那位领头的大个子乌桓人拉住战马缰绳,抬起了他的右手,一万多骑兵喝住战马,在他的身后缓缓地停了下来,象一群野狼一般伫立在山梁之上,犀利地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山下。
这个大个子头领就是薄奚虎,乌桓人薄奚部落的大头领,他身后的一万多骑兵都是他部落的青壮。眼看着山下的集市,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部落里的牛羊,不由得露出了狞笑。
“大头领,山下的商人们还在做生意呢,谁也没有发现我们。”
那个刀疤脸的乌桓人跑了过来,非常不屑地指了指山下集市上的商人们。他的长刀已经抽了出来,脸上已经开始放光,就如同一只豺狼看到了一群小羊羔一样的兴奋。
此时的山下,正是热闹的时节,商人们的眼里只有钱财,还在为一丝一缕斤斤计较。谁也没有料到,死亡的幽灵已经在他们的身边徘徊,恶魔已经向他们伸出了魔爪。
“准备动手!”
山梁上,薄奚虎目光一聚,冷冷地扫视了一遍远处山下的集市,缓缓地举起了他手中的狼牙棒。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那根粗大的狼牙棒赫然耸立。他提了提手中的马缰绳,那乌桓战马立即人立而起。
紧随在他身后的一万多乌桓人骑兵刹那间两眼冒出狼一样的凶光,抽出长刀的声音响成一片,锋利地长刀赫然来到手上。一万多骑士收紧缰绳,沉重地战马响鼻声响彻荒原。
“杀啊……”
薄奚虎挥舞着狼牙棒,大喊一声,狼牙棒往前重重一指,一万多乌桓人骑兵齐声呼喊,如影子般随着薄奚虎冲下了山梁,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锋利地刀刃映着漫天的雪光,腾起一片耀眼地寒芒。
“呜呜呜……”
集市的外围,有一个大汉官军的了望塔,眼尖的驻守大汉官军哨兵马上就发现了山梁上地乌桓人骑兵,他几乎想都没想,本能地拿起牛角号,立即吹号示警,一时之间,低沉、凄历的号角声在荒原里回荡。
“噗噗噗……”
冲锋的乌桓人骑兵很快就冲到了望塔下,一阵密集的箭雨冲天而起,了望塔上的几名大汉官军防无所防,躲无处躲,眼睁睁地看着一支支长箭掠空而至,冰冷的箭矢射穿了自己的身体。
“啊……”
了望塔上的几名大汉官军发出一阵阵的惨叫,挣扎着想要把自己身上的箭矢拨了出来,零乱的脚步在了望塔上没走几步,就从望塔上一头栽落下来,低沉苍凉地号角声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