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汉军大兵压境,可是尉那岩王城的百姓生活依旧,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商铺、酒楼仍然营业,叫卖声不绝于耳,就连那些街头卖艺的也大声吆喝着。
然而,繁忙的景象也掩盖不住人们脸上的惊慌,不管是行人还是商家,脸上都没有笑容,眼睛有意无意地望着南方。所有的人都知道,汉军要想攻城,攻击的唯一方向只有南门城墙。
高句丽大王高夷谟也是这般自信,只是关闭了面对着汉军大营的两个南门和两个东门,而仍然开着两个北门,百姓可以自由出入,只是盘查的相当严厉,防备汉军的斥侯潜进城里。
防守尉那岩王城的是三万高句丽最精锐的禁卫军,他们甚至没有动员百姓上城。而是将兵力集中布置在南门城墙,只是在其他三面放置了一些哨兵。自从尉那岩城建成以来,还没有谁从其他三面攻进来过。
上午时分,高安手下的万伕长李平装扮成一个公子,带着两个仆人来到了北门。事实上,李平本来就是一个部落首领的公子。高句丽大王废除了部落联盟,仿照大汉朝廷实行中央集权制度和省、县制度,取消了部落首领们的特权,他们李家便成了一个县令。
他手下的士兵中很多就是他家的佃户、仆人,还有些是他们那个县的百姓。汉军进攻高句丽之后,是高句丽大王高夷谟的一纸命令,他才带着青壮应征参加了高安的队伍。
守城的士兵对待百姓是横眉冷对,可是一见到来了个公子,也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前来,有个士兵甚至还帮李平牵着马,脸上陪着笑,讨好地问道:“敢问公子大名,我们好给城门将领通报一声。”
“你们的城门将领是谁?”李平并没有答话,而是淡淡地看着前方。他的仆人立即跳下马来,手里提着个袋子,给每个士兵赏了一把钱,喜得他们眉开眼笑。
“公子,我们的城门将领是崔顺,要不要我们叫他一声?”士兵们手里拿到了钱,越发地恭敬了。虽然高句丽废除了首领制度,可是普通高句丽的心目中,对于高贵的部落首领还是相当敬畏。
“不必了,我们公子进城还有事,等我们公子转来的时候再说吧。”李平的仆人摆了摆手,牵过李平的马朝前走去。士兵们连忙闪到一边,李平主仆三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尉那岩城。
……
得知李平已经进入尉那岩城,高安立即命令士兵生火做饭,十万东江步卒饱餐一顿,高安留下一半人马在大营里打造攻城器械,带着另一半人马来到尉那岩南门,准备填平尉那岩城的护城河。
由于东、西、北三面都是险峻的峭壁,非人力所能为,所以高句丽人把防守的重点放在了南门,其护城河又宽又深,护城河内沿筑有壕墙一道,外逼壕堑,内为夹道,大大提高了护城河的防御作战能力。
要想攻城,首先就要填平护城河。而要填平护城河的方法有很多,不管是担土,还是搬石头,都要面临城墙上的箭矢。为了减少士兵们的伤亡,周永把装粮食的麻布袋集中起来,交给高安装土填河。
高安命令一百多个骑兵跑到城墙边上,率先向城中的禁卫军叫战,算是正式开始了攻城之战。那些骑兵都是东江人,跑到城墙边上向城墙上的守军喊话,无非就是赶快投降,否则定斩不饶之类的。
城墙上的守军立即发现他们就是高句丽的东江人,便没好气地破口大骂。他们一面派人去向将领报告,一面往城下射箭。一时之间箭如雨下,射得那些骑兵纷纷后退。如此以来,他们就知道了城上守军的弓箭射程,任务也就完成了。
高安立即命令一万多弓箭手走上前来,沿着城墙上的射程附近列阵。他先让一百多弓箭手试了试射程,这才发现,他们的弓箭与高句丽的禁卫军相比,还很有些差距,必需朝前跑三十多步,才能把射箭射到城墙之上。
“所有的弓箭手准备,朝前跑三十步,射箭!”
随着将领的一声令下,东江步卒大队的弓箭手们立即站成了一排,士兵们把箭矢搭在弓弦之上,猛地向前跑出几十步,到达指定的位置后,斜指长天抛射出去,把箭矢射向城墙。
“嗖嗖嗖……”
一万多支箭矢冲天而起,划破冰冷的长空,在半空之中交织成一张密集的箭网,犹如一片乌去向尉那岩城墙飘去,遮盖住天空中的亮光,天地之间突然暗淡了许多。
“叮叮叮……”
“铛铛铛……”
“噗噗噗……”
各种各样的声音传来,汇集成一首箭矢交响曲,有的箭矢撞上盔甲,也有的箭矢碰到城墙,还有些插入了人体。顷刻之间,城墙上血光如柱,一阵阵哀嚎在荒野里无尽的蔓延。
城墙上的禁卫军不愧为高句丽人的精锐,立在城墙上与城墙下面的东江大队弓箭手对射。不论是城上,还是城下,不断地有士兵中箭倒地。而城下的弓箭手唯一的优势就是灵活,可以进退自如,并且密集地射击一段城墙。
由于禁卫军准备精良,城下的箭矢根本不能射穿他们身上的盔甲,只有射中面部的箭矢才能将禁卫军射倒,因此城下的伤亡反而比城上还高,高安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为了虚张声势,伤亡太大确实不划算。
“哈哈哈……”
高句丽士兵们狞笑着,肆无忌惮地射杀城下的弓箭手。这些临时征集起来的东江青壮,连弓箭和长马都是自己准备的,根本没有盔甲。而周永也没有多余的盔甲装备他们,只得以血肉之躯暴露在箭矢之下。
……
得知汉军开始进攻城墙,负责掌管禁卫军的二王子高元正一面派人向高句丽大王报告,一面穿上盔甲就朝南城门跑来,等他登上城墙的时候,城下的箭矢正如急雨一般地射向城墙。
“王子殿下,是东江省的统领高安在率兵攻打城墙。”高元正刚刚跑到城墙之上,守城的将领便跑过来向他报告。“那高安已经投靠了汉军,正想攻下城墙立功呢。”
“该死的反贼!”早几天他就收到报告,说是临江关失守,高安率从投降,没想到这个高安竟然率兵攻打王城,高元正不由得气得骂了起来,他猛地挥了挥手:“都给我停下。”
城墙上的禁卫军停止了射箭,高元正向城墙中间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正在指挥的高安,便大声喊叫起来:“高安,你个乱臣贼子!身为王室宗亲,不仅不思这国分忧,还投敌叛国,率兵攻打王城,你的良心叫狼吃了吗?”
其实高安一族只是王室的远亲,全族都在东江,离开王城不知多少年了。听到高元正的叫骂,高安冷冷一笑,大声说道:“高句丽乃大汉藩国,我等皆是大汉臣民,听从大汉朝廷的诏令乃是本分。你等聚众叛乱,自取灭亡之道,难道让所有百姓为你们陪葬吗?”
“射!给我射死这个反贼!”高元正气得跳了起来,冲着禁卫军士兵大喊大叫。高安的话算是说到了他们的痛处,在他们短暂的历史中,不断地向大汉称臣,又不断地叛乱,根本没有什么首先观念,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不背叛他们呢?
高句丽的禁卫军可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基本上是唯高元正的命令是从。士兵们纷纷举起弓箭,朝着城下的东江士兵猛射,似乎要把高元正的怒火,全部发泄到高安的身上。
……
就在这时,张半仙接到了斥侯兵向他报告高安的弓箭手攻城不利的情况,他便连忙从大营里赶了过来,并带来了萨斡骑兵大队。他是想亲眼看一看,萨斡人的长弓究竟有多么的厉害。
“命令士卒弓箭手停下来,让骑兵弓箭手试试。”见到张半仙来了,高安连忙跑了过来。只见张半仙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萨斡骑兵,淡淡地说道:“让我们来看看骑射的威力!”
高安正在为弓箭手着急,看了看那些高大的萨斡人,再看看他们的长弓,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连忙回过身来,朝东江弓箭手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了下来,把位置让给萨斡骑兵。
为了镇住萨斡骑兵,周永特地安排秦武、秦勇为萨斡骑兵的主将,跟随秦武、秦勇的就是秦家山寨的三千多个土匪。而萨斡骑兵大队的副将就是萨斡大王的两个儿子塔卡和普鲁,现在已经改名为周塔、周普。
“兄弟们,跟我来。”一个多月的相处,这些萨斡大汉们基本能够听懂简单的命令,他们立即取下长箭,搭在他们那特有的长弓之上,跟随在汉军将领的后面,朝着城墙开始加速。
“嗾嗾嗾……”
二万六千多匹战马飞奔向前,二万六千多支支箭矢腾空而起。他们不再是向天抛射,而是直直地射向城墙上的高句丽禁卫军。刹那之间,那些正准备与汉军对射的高句丽禁卫军倒下了一片。
高句丽禁卫军的盔甲也只是在这些部落队伍中算得上精良,哪里能与周永骑兵的盔甲相提并论!萨斡人的长弓本身劲道非凡,再加上战马冲刺的巨大惯性,硬生生地射穿了那些高句丽禁卫军身上的盔甲,将他们活生生地钉在地上。
“嗷……”
这一次,高句丽的禁卫军士兵们不再大笑了,而是在城墙上拼命嚎叫起来。那些侥幸躲过箭雨的士兵连忙藏身在城墙上的墙跺后面,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敢站起来与汉军对射。
“天啊……这么高的个子,这些家伙是人还是鬼?”与汉军打了这么多年仗,二王子高元正对汉军可谓了如指掌。此时的他却浓眉紧锁,满脸疑惑地问道:“汉军什么时候组建了这么一支骑兵?”
不仅高句丽人吃惊,城墙下的东江步卒们也看得目瞪口呆。在临江关的时候,射击他们的只是东濊人的长弓,他们已经觉得很厉害了,没想到,这萨斡人的长弓竟然更加恐怖!
……
“快!赶快填堵护城河!”虽然张半仙也很震惊,可是他很快就看到了战机,此时的城墙上,高句丽禁卫军已经不敢抬头,正是搬运土袋的大汉时机,看到高安还楞在那里,张半仙大声喊道。
高安也是被萨斡人的长箭震悍了,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听到张半仙的喊声,连忙朝他身后的三万多士兵一挥手:“快冲,每个人三袋土,给我把护城河填起来。”
“依呵……”
终于轮到他们上场了,他们立即大声喊叫起来,一直等着搬运土袋的士兵们立即扛起麻布袋,朝着城墙脚下冲去。今天的任务就是填平护城河,每个人三袋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站起来!都给我站起来!射死这些反贼!”看到东江士兵们冲了上来,高元正歇斯底里喊叫起来,指挥着他的亲兵们向城墙上跑去,催促着禁卫军士兵们站起身来。
禁卫军的士兵们到底还是久经训练,立即冒着箭矢从墙跺后面抬起头来,对着运土的士兵猛射。正在跑动着的士兵一排排中箭倒下,鲜血染红了撒在地上的黄土。
这些运土的士兵装备极差,平时他们就是刀盾兵,唯一的保护设施就是每人一块木盾,劲头大一点的长箭就能将木盾射穿。此时他们只有把木盾顶在头上,躲避那满天的箭矢。至于能不能保护住自己,那只有靠自己的运气了。
“跟我射!”秦武大喊一声,领着萨斡骑兵再次往回奔跑。他端起手中的强弩瞄着一个禁卫军将领,跑动中射出一箭。那些萨斡人立即万箭齐发,一支支长箭射向城墙。密集的箭矢之下,高句丽的禁卫军一个个被钉在地上,只留下一声声凄历的嚎叫响彻长空。
城上、城下就这么射着,汉军的萨斡骑兵射击高句丽的禁卫军,而禁卫军射不到萨斡人,就拿运土的士兵出气。如此反复,十多万袋黄土已经把护城河填满,而运土的士兵也丢下了二千多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