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魁梧的蹇硕满脸冰霜,低着头迈着大步往前疾走,带着一队士兵急切地走进了皇宫,直奔南宫而去。来到嘉德殿前,蹇硕停了下来,在几个宫女的引领之下,蹇硕连忙向内宫走去。
“奴仆叩见皇后!”蹇硕恭敬地向董后拜了三拜,这才站起身来,急切地说道:“皇后,你这么急着召我入宫,有什么急事吗?”
“难道你没有听说吗?那个小蹄子封车骑将军、幽州刺史周永为骠骑将军,以平叛为名,令他引兵南下。如今周永已经屯兵河内,对洛阳虎视眈眈。”董皇后阴沉着脸,冷冷地说道。
蹇硕当然知道那个小蹄子是谁,也知道周永的军队已经到了河内,可是蹇硕个子虽然很大,胆子却是很小。他看了看董皇后,怯生生地问道:“皇后有何吩咐?”
“这个该死的小蹄子!”董皇后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气呼呼地骂道:“她竟然置朝廷法度于不顾,公然引外兵入京,我大汉的万里江山,迟早要断送在这小蹄子的手里!”
蹇硕站在那里,连大气也不敢出。他倒不是怕董皇后,而是不敢接董皇后的茬。他清楚地明白董皇后要他干什么,可是没有除掉何进以前,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蹇硕,如今外有周永的边军压境,内有何进的北军相逼,你要是再不动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董皇后冷冷地看了蹇硕,嘲讽地说道:“就是你不动手,你以为何进会放过你吗?他要是不杀了你,他睡觉也不会安生!”
蹇硕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自从自己要杀何进的计谋败露,两个人已经水火不容。可是何进躲在北军大营里,自己也是无能为力,总不能带着西院军去攻打北军大营吧。何况西园军中还有好多何进的亲信,搞不好还会临阵倒戈。
“想那周永一介武夫,与朝廷争斗素无瓜葛,他奉旨南下,无非是服从命令而已。你看他并没有渡过黄河,就说明他也不想干预朝政。”董皇后顿了顿,自信地说道:“纵然周永的大军屯兵河内,何进还是不敢走出北军大营一步,可见周永谁也不帮。”
蹇硕想想也是,自己与那周永无冤无仇,他不会是针对自己而来。谁当皇帝对他来说关系都不大,他没有必要出头。想到这里,他小声说道:“皇后,周永的大军可以不管,可是宫中的那些内臣们,也是不好对付啊!”
在拥立皇帝的斗争中,宦官们几乎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虽然他们没有兵权,可是他们掌握着守卫皇宫的羽林军,控制着整个皇宫,没有他们的支持,连董皇后也寸步难行。
如今的太监中,已经有不少人投靠了董皇后,这使得董皇后信心倍增:“你去告诉赵忠、宋典,害死王美人的罪魁祸首就是张让。新帝登基之后,只追究张让一人,其他人慨不追究,照样享受他们的荣华富贵。”
蹇硕的额头上渐渐冒出汗来,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答应,恐怕连董皇后也会怪罪自己。而且自己与何进的争斗,也必需有个了断。犹豫了片刻,蹇硕终于下了决心:“皇后请放心,奴仆这就准备动手。”
“只要你拿出圣旨,拥立新帝,天下人都会响应你的。”董皇后还不忘最后鼓励了一下蹇硕,吩咐他说:“千万别忘了,赶快派人到河内去一趟,告诉周永,只要他拥立新帝,本宫决不会亏待于他。”
……
这天晚上,中常侍赵忠刚刚回到家中,还没有来及得吃晚饭,端起水杯正要喝水,突然有仆人走了进来:“老爷,中常侍郭胜郭大人来了。”
“快快有请!”赵忠与郭胜是最好的朋友了,对于郭胜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同时吩咐身边的仆人:“今天晚上多加几个菜,我要与郭大人多喝几杯。”
“还加什么菜,有什么吃什么。”赵忠的话刚刚说完,郭胜已经走了进来。“只是别忘了,把你们冀州的烧鸡给我准备一只。我那个厨子到你这里学了几天,还是做不出那个味。”
“呵呵……你要是想吃,就到我这里来,还学个什么劲。”赵忠笑了笑,神秘地说道:“我那个厨子的,可是家传的手艺,传子不传女的。他连我府上其他的厨子也不教,怎么回教给你府上的厨子?”
“怪不得呢!我说怎么学了这么久,连个烧鸡都学不会,害得我还把那个厨子打了一顿。”郭胜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个冤枉了他,回去得赏他几个钱,让他去看看屁股。”
“哈哈哈……”
两个人笑了起来,互相说起了闲话。这些大太监们平日里在皇宫里小心侍候着皇上、太后,满脸堆笑地讨好主子,回到家中也互相串串门,享受一下正常人的乐趣。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那个守门的仆人又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看着赵忠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这里没有外人,你就直说吧。”赵忠抬起头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那个仆人双手递给他一块绵帛,轻声说道:“老爷,刚才有个士兵,自称是西园军上军校尉蹇硕的信使,交给奴仆这封信就走了。”
“嗯……蹇硕给我写信?”赵忠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蹇硕虽然也是太监,可是与他们素来不和,平日是里也少有交往,怎么会给自己写信?他似信非信地接过绵帛,打开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原来,蹇硕奉董皇后之命,准备发动兵变,废除少帝刘辩,另立皇子刘协。只是蹇硕过于胆小,不敢亲自来劝说赵忠,而是给赵忠写了一封信。蹇硕在信中说:先帝托孤于他,立皇子刘协为帝。而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兄弟与士人勾结,控制朝政,独断专行,拥立刘辩。视我等为心腹之患,现在因为我掌管西园军,他们不敢妄动,日后必害我等。我们应该尽快动手,遵从先帝遗诏,拥立皇子刘协,诛杀何进,以绝后患。
有那么一瞬间,赵忠似乎有些犹豫了。蹇硕手握先帝遗诏,另立刘协名正言顺,而且他还掌管着西园重兵,试问洛阳谁敢反抗?如果自己拥立刘协,这拥立之功肯定将确保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突然之间,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双阴毒的眼睛。张让,对,就是张让!谁也逃不出那双眼睛!蹇硕斗不过张让,自己更不是张让的对手。张让掌管着皇宫,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象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自己。
特别是张让还勾结着周永,那可是些身经百战的悍将。别人不清楚,赵忠可是非常明白,那周永与其说是遵从圣旨南下,还不如说是奉张让之命前来。要是自己站错了队,恐怕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看看吧。”赵忠顺手把信递给了郭胜,淡淡地说道。
郭胜匆匆扫了一眼,脸色为之一变。中常侍郭胜是南阳有,与大将军何进是同郡之人,何太后及何进能有贵宠的地位,他曾经帮了很大的忙,因此他十分亲近信赖何太后和大将军何进。
“蹇硕这是谋反,我等切不可惹火烧身。如今外有周永边军,内有何进北军,蹇硕这么做纯粹是找死,我等绝不能与他陪葬!”郭胜站了起来,在大堂里走了几步,突然紧盯着赵忠:“我料定蹇硕决不可能给你一人写信,他肯定还会拉拢其他人。”
“你说得对!”赵忠猛然跳了起来,心中扑扑直跳。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必需马上见到张让,他拉着郭胜,一边匆匆地朝外走去,一边大声吩咐道:“赶快给我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
“啊……”不知是气极了,还是因为害怕,何太后的脸色刹白,拿着绵帛的双手也不住地发抖,说话也不连贯了:“这……这个……该死的蹇硕,好……好大的狗胆,竟然……竟然敢谋反!”
跪坐在何太后面前的,正是张让、赵忠、宋典、郭胜等人,正是他们连夜把蹇硕的信送到了何太后的手里。原来,和赵忠一起接到信的还有宋典,几个人在张让家里商量了一下,便连夜进宫找何太后。
“太后,如今蹇硕手握着先帝遗诏,又掌管着西园重兵,随时都有可能发难,而且还是名正言顺地遵从先帝遗诏,恐怕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张让弯了弯腰,小声地说道。
“你……你们……你们也要背叛本宫吗?”何太后越发地急了,手指着张让等人,气呼呼地说道。
“太后,我们要上想背叛你,还会连夜赶到宫中来吗?”张让看了看何太后,一丝不屑一闪而过。
“那你们想怎么做?”何太后总算松了一口气,急切地问道。
“太后,如今大将军藏身北军大营,怎么也不露面。而守卫皇宫的羽林军兵力有限,根本不可能与西园军对抗。”张让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蹇硕在外面联络党羽,却对他无论为力。”
“那调周永的边军啊!周永的大军不是已经到了河内郡了吗?命他南下不就是为了对付蹇硕有吗?仅仅隔着一条黄河,一天就可以到达洛阳,让他快些来吧!”何太后急切地说道,这可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太后,没有皇上的圣旨,周永怎么敢随便渡过黄河而进入洛阳呢?”张让早就想让周永渡过黄河,连忙借想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给他下一道圣旨。”何太后连忙站了起来,吩咐宫女去拿圣旨。如今皇帝年幼,何太后主政,皇帝的圣旨也就是何太后的旨意,找出个空白地圣旨写上即可。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走到张让的耳边小声说道:“大总管,你家的仆人带着个人来到了皇宫门口,说是你的同乡同宗,有非常紧要的事情也找你,他给了一封信,说你看了信就知道他是谁了。”
张让皱了皱,以为又是哪个攀亲戚的,不耐烦地接过信,打开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太后,大事不好了,那蹇硕已经奉董皇后之命,已经派人去找过周永了。”
“啊……”何太后惊叫一声,手中的空白圣旨也掉在了地上。她接过张让递过来的信,匆匆看了一眼,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眼看就要倒下去,几个宫女连忙扶住了她。
“天啊……我孤儿寡母为何如此命苦啊!”何太后悲鸣一声,放声嚎哭起来。
“太后不要伤心,那周永既然派人把信送来,想必并没有答应蹇硕。”宋典刚刚从幽州回来,他料定周永绝对不会少帝。连忙走上前来,小声地说道:“何不把那人叫进来,一问便知。”
张让这时也醒悟过来,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他马上想了起来,这个与自己同乡同宗的人就是周永的军师张灵,也不等何太后吩咐,便对那个小太监说道:“快去把那人请来。”
过了好一会,张半仙才跟着那个小太监来到后宫。虽然平日里胆子挺大,可是见了何太后,张半仙连眼睛也不敢抬,只是在张让的引见下,张半仙拜见了何太后:“微臣张灵叩见太后。”
“太后,这位张灵先生身居校尉之职,是骠骑将军周永的亲信军师,他是奉骠骑将军之命前来洛阳的,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问他。”张让指了指张半仙,向何太后介绍道。
“坐下吧。”何太后指了指张让的身边,让张半仙跪坐在张让的身旁。她看了看张灵,轻声问道:“那蹇硕派人联络骠骑将军,骠骑将军是如何答复的?”
“回禀太后,骠骑将军接到蹇硕的书信后,立即派人把信送到洛阳来了。他让我把信送给张大总管,可是张大总管不在家,我只好跟着张大总管的仆人来到了皇宫。”张半仙低着头,小声说道。
张让一听,阴沉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周永,还真是够忠义!不枉自己的一番心血,看来自己这些年还真是没有看错人,有了这么强悍的一个后援,自己在朝中还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