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可是具有指标意义的。恐怕背后还有别的交易呢。”徐欣然接着说。
“要是真有别的交易,老板应该会有所反应的,不过,我做秘书的现在无权过问。”蔡文昭回答得滴水不漏。
不过,在一旁的郑逸群却不这么想,昨晚郭正余直接去找乌梅男朋友,蹇君博又跟乌梅、尹诗双姐妹谈了那么久,都谈些什么?难道今天乌梅男朋友见朱振瑞只是偶然?这里面就没有什么联系?
古梦柏这只蝴蝶尽管现在还在法国,但太平洋东岸现在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古梦柏究竟做了些什么?
郑逸群的手机上有个信息:我到了。
郑逸群看手机的这个动作正好被蔡文昭看见,他问:“有事啊?”
郑逸群回答:“有个朋友在楼下等我。”
蔡文昭嗯了一声说:“郑总永远都是这么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忙吧。对了,这两天我有点儿事情要跟你谈谈,不过约在哪天恐怕还要看朱书记的时间安排,我这是身不由己啊。”
郑逸群理解地点点头,然后对徐欣然说:“徐总,那我就先下去,有什么事情跟主管说就行。”
徐欣然大度地说:“你去吧,不过,过几天我会骚扰你的,到时候你别烦啊。”郑逸群并没在意徐欣然这句话,以为他就是开玩笑。
走下楼,郑逸群很快就看见伊涛身穿一件暗花T恤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面前摆着一瓶啤酒,看见郑逸群过来,问:“喝点儿什么?”
“喝水吧,等下还有很多事情。对了,没有陪父母?”
伊涛呼了口气说:“二老跟伊波回老家了,他们思乡情结比较重。再说伊波有了男朋友,他们要回去向亲戚朋友交代一下,本来也要我回去的,我说事情多没回去。”
“哦,原来是这样。为何心情不好?”郑逸群问。
伊涛叹口气,忧郁地说:“我现在很矛盾,有些话不知道跟谁说,想来想去,还是跟你说说吧。”
郑逸群望着对面这张英俊但是略显沉重的面孔,说:“事业上不顺还是感情上不顺?”
伊涛摇摇头:“都不是,相反,是让你想不到的顺利。你看,苏南的事情基本上定局了,关剑在那边我也很放心,下面就是用中海信毛英华的方案去建设招商。感情这里更不用说,我跟晏雯晓订婚了,她的问题也都解决了,马上她要拍个青春戏,自己主演,自己导演。而且,拍摄地点就在鹏城,我们至少能在一起几个月。你看,是不是很好?”
“那你还郁闷什么?”郑逸群闻言好生奇怪。
“唉,我郁闷的是一切太顺利,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伊涛惆怅地回答。
郑逸群一怔,脱口而出:“安排好了?谁在安排你的一切?”
“唉!”伊涛摇摇头,喝了一口酒,低头默不作声。
郑逸群试探着问:“我最近听到了一点儿传言。”
伊涛抬起头,表情凝重地看着郑逸群,点点头:“你听到的传言是真的。”
郑逸群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了,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真的?”
伊涛嗯了一声,皱着眉,叹口气:“都是我的错。”
“等等,这事儿我怎么搞不大懂,你的意思是,你跟安妮也有那种关系,而安妮现在给你安排好了这一切,包括你跟晏雯晓的婚姻,对吧?”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伊涛沉闷地回答。
“她企图控制你的事业甚至爱情?”郑逸群忽然觉得有股凉意从脊背后面慢慢升起,直达后脑。
伊涛抿了抿嘴唇:“我有这种感觉。”
“你跟她谈了没有?”
伊涛摇摇头:“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个事情恐怕你要跟她好好谈谈才行,不然的话,你以后的生活会很麻烦的。”郑逸群关切地看着伊涛。
“怎么谈我还没想好,保持现状肯定不行,要是跟她彻底断绝关系,恐怕会刺激她,因此,我现在很头疼。”伊涛说,他摇摇手里的酒瓶,已经没酒了,伸手招呼服务员,又叫了一瓶啤酒。
“听你的意思,我感觉她现在好像是你生活的背景音乐?”郑逸群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比喻是否恰当。
“准确地讲,有点儿像宇宙的背景辐射,无论你往哪个方向,她的影子都无所不在。”
“你很讨厌她吗?”
“恰恰相反,我很喜欢她。”
伊涛这样回答叫郑逸群难以回答了,他说:“这就复杂了,她应该不会跟她那个当市委书记的老公离婚吧?”
“是的,而我又有传宗接代的重任。人生苦短啊。”伊涛叹息一声。
郑逸群使劲地呼了一口气道:“人生就像一杯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只是,你可能要苦很长时间了,不过,你觉得这样对晏雯晓公平吗?”
伊涛喝了一大口啤酒:“肯定是不公平了。我觉得这样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我想,还是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做个了结。”
“你打算怎么了结,是跟安妮断还是跟晏雯晓断?”郑逸群严肃地问。
伊涛眼睛看着酒瓶,似乎有些茫然:“这是我最难以选择的。从某种程度上讲,我更喜欢安妮的性格,但是,跟她又不会有结果,最起码无法完成父母希望的传宗接代的重任。你要知道无后即不孝,我不能让父母失望。”
“这么说你已经下了决心了?”郑逸群眯着眼睛问伊涛。
伊涛没说话,一仰头把瓶子里的酒全部喝下,然后把瓶子重重地扔在桌子上,眼睛直直地看着郑逸群问:“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垃圾的男人?”
“不要这样妄自菲薄,人都有无法选择的时候,这个不涉及人品,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郑逸群安慰着伊涛,语气尽量平和。
“你别给我吃宽心丸了,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伊涛伸手又叫了一瓶啤酒。
郑逸群赶紧拦住他说:“你别喝了,心情不好容易醉。”
伊涛推开郑逸群的手,摇摇头说:“没事,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倒是想醉,醉了就不烦了,可就是醉不了。”
郑逸群看看表说:“兄弟,我快没时间了,还有许多工作。”
伊涛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昨晚订婚仪式结束后,晏雯晓接到个电话,说是有个叫钱小小的收购了俱乐部的股份。我有点儿奇怪,昨天大家都传是奔马网的李子夜收购的,怎么又出来个钱小小?”
郑逸群问:“雯晓认识这个钱小小吗?”
伊涛摇摇头说:“听那意思好像不熟。”
“不熟?那么,那个电话是谁打给她的?”郑逸群问。
伊涛摇摇头,回答:“没问,好像是哪个投资商。听那路数,应该属于北京比较有料的那一类。”
“兄弟,雯晓她们消息比较灵通,你要是在那里听到什么消息,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啊。你要知道,这件事对于俱乐部,对于兄弟我个人都是非常重要的。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我可是两眼一抹黑啊。”郑逸群显得很无助地说道。
伊涛郑重地点点头说:“这个是一定的,最近一段时间晏雯晓去横店把现在这部戏的几个镜头补拍完,马上就回来筹备云落公司的这部戏。我们会在一起,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郑逸群伸手跟伊涛握握手,说:“那好,我就不陪你了。有些事情我还要处理,关于装修的事情回头我叫他们联系你。那我走了?”
“那好,我再坐一会儿。”伊涛道。
看到伊涛的样子,郑逸群忽然记得徐瑞林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人生须有四得,即沉得住气,变得了脸,弯得下腰,抬得起头。”怎么会想到这句话?跟此情此景不搭界嘛。
郑逸群走出十六号别墅,到俱乐部各处巡视了一番,但他有意避开了十一号别墅,他不想去那里,不想再看到宣萱和顾云飞谈话的场面。现在,顾云飞已经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虽然还没到扎出血的地步,但已经很疼了。世上最疼的,莫过于难以摆脱的嫉妒。
也许,这种痛很容易被人发现,郑逸群在巡视的过程中几次被员工问到是不是不舒服。这样可不好,不能把心情带到工作中。他在新加坡学酒店管理的时候,他的导师说过:知道自己在哪里,将要去哪里,最重要。等下还要见很多客人,不能这样,一定要收拾心情。于是,郑逸群在巡视中东餐厅的时候,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喝了两杯薄荷茶,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看看表,尹诗双航程已经过半了,她这班速度快,只要八个多小时,下了飞机她会直接住迪拜的BurjAl-Arab酒店,就是那个七星级酒店。一个帆船形的塔状建筑,一共有五十六层,三百二十一米高。走进这个世界上最高的酒店,就似走进了阿拉丁的洞穴,豪华的建筑非笔墨可言喻。一切都是欧升达买单,这回订的是第二十五层的总统套房,设有一个电影院,两间卧室,两间起居室,一个餐厅,出入有专用电梯。
不过,郑逸群心里还是有点儿小小的邪恶,一男一女住一套房子,他俩不会发生点儿什么吧?想到这里,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人家两个人的事,自己跟着酸溜溜的干什么?
薄荷茶很清香,有利于提神醒脑,连喝两杯,郑逸群感觉好多了,看看表,快九点了,他打电话问问西餐那边,徐瑞林还没到。郑逸群想想,又叫了杯茶,最近体重有点儿增加,喝点儿薄荷茶有好处。
正喝着,忽然电话响了,他一看,是罗小可的。罗小可参加完了晏雯晓和伊涛的订婚仪式后,今天一大早就飞北京了,还是郑逸群派车去送的。
郑逸群接起电话,罗小可问:“你在俱乐部吗?”
“在,什么事?”
“事情倒是不大,不过我觉得应该通知你一下,你自己决定怎么处理吧。我听说彭公主也在筹划收购一些俱乐部的股份。”
“消息准确?”郑逸群脑子里一下子闪出刚才彭公主在十六号别墅的情形,她一直在阳台上打电话,难道就是为了这事?
“绝对准确,据说是通过陈光定做的。”罗小可肯定地回答。
郑逸群皱起眉头问:“有点儿意思,她自己就是股东会员,自己不直接收购,却让不是股东会员的陈光定来做,她想干什么?”
罗小可回答:“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她这样做一定是嗅到了什么。”
郑逸群沉吟了一会儿问:“你知道一个叫钱小小的人吗?”
罗小可没有马上回答,听电话里的声音,她好像在问什么人,她身边应该有人。过了一会儿,她说:“是这样,听说她爷爷钱穆里很厉害,父亲虽然不出名,但目前权力不小。她平时不怎么在国内,所以,我们这群朋友也不怎么熟悉她,不过,我想另外一群朋友应该熟悉她。”
“那就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下她的背景,还有,你查一查她跟彭公主是什么关系。”
“你把我当成克格勃了,是不是应该付我点儿调查费?”罗小可半真半假地说。
郑逸群马上反唇相讥:“我给你五毛。”
罗小可所服务的罗蒙投资是有自己的调查系统的,在不损害公司利益的基础上了解一些泛泛的东西是可以的,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那我不给你调查啦。”罗小可道。
郑逸群切了一声说:“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你还不好好把握?”
“我悟性差,我不把握。”罗小可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郑逸群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脾气还不小。”他一点儿都不担心罗小可不会调查,罗小可就是这样,刀子嘴,她即使说不调查也会调查的,不为生意,就是为了友情她也会帮忙的。
人啊,为什么要这样争斗呢?人如果战胜自己的嗔心,就等于战胜了所有的敌人;战胜自己的贪心,就等于拥有了一切财富。都自己提高自己不好吗?
电话又响了,这回是徐瑞林,他告诉郑逸群他的客人飞机晚点,刚出机场,要晚一点儿才能到。徐瑞林既然还要等一下,那么,十一号别墅是必须去的了。郑逸群起身走出中东餐厅,坐上电瓶车向十一号别墅驶去。
天气越发闷热,气压也很低,这就是典型的桑拿天。郑逸群身上出了汗,但他不能解开领子,那样太不职业了。走上十一号别墅的观景平台,宣萱和顾云飞并不在,只有几个客人在悠闲地聊着天,郑逸群跟大家打了个招呼走进大厅。这里是珠宝展,里面都是些豪男贵妇,个个都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郑逸群注意了一下,这里的富豪以温州人和上海人居多,间或有几个持外卡的山西煤老板,他们似乎对珠宝有特殊的爱好。
“郑总!”有人跟他打招呼。郑逸群回头一看,正是那个温州人周朝华。这个人在俱乐部混迹很久了,赚钱也算是合理合法的,但是一直没有被接纳为正式会员。郑逸群听到遴选委员会一些人私下议论,主要是觉得这人做生意太过分,对自己的员工很苛刻,这点遴选委员很不喜欢。
就拿前一阵子的事情说吧,之洋股份又要把他从供应商名录上去掉,原因就是有媒体报道,周朝华的工厂有强制工人加班的现象,同时,员工的居住环境也不好。于是,之洋股份就开始调查周朝华,那时候,周朝华很紧张,求俱乐部帮忙。好在后来之洋股份经过调查发现周朝华的工厂虽有不足,但勉强能说得过去。于是,在尹诗双的斡旋下,周朝华终于保住了他的供应商地位。
“你好,周总。”
“郑总,怎么刚来?刚才我们几个朋友还念叨你呢。”周朝华今天穿得很华丽,白色丝绸衬衫打着黑领结,外面套着燕尾服,幸亏是在这样的场合,不然,郑逸群一定以为他这套衣服是租的。
“有点儿事情耽误了,周总今天貌似很重视这个展览啊。”
“呵呵,不瞒郑总,这里面有几件东西是兄弟我的。”周朝华得意地笑着。
郑逸群有点儿意外地问:“周总什么时候对珠宝又感兴趣了?”
周朝华四周望了一下,低声道:“我这是投资而已。股市、楼市比较低迷,不投资点儿这些,资产怎么保值?”
“周总这么善于发现投资渠道啊。”郑逸群道。
周朝华微微笑着说:“原来打算搞和田玉,后来经过多方考察发现,和田玉矿已枯竭,市场上在售的不少都是原来的存货,价格已经很高,利润空间相对要小一些。而翡翠的货源相对充足,又是舶来品,与和田玉相比在中国的历史比较短,所以我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投资翡翠。”
“效果怎么样?”郑逸群问,他眼睛不断地在大厅里寻找,他想看看宣萱在哪里,却没发现她的影子。
周朝华回答:“还行。”
郑逸群说:“不过,我听说现如今,随着玉矿的减少,原材料跟不上市场的需求,玉器价格飞速上涨,好的玉也越来越少,买的时候要小心啊。”
“谢郑总,我会小心的。不过,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一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周朝华警觉地四处看着。
“怎么啦?”郑逸群问。
周朝华神神秘秘地把郑逸群拉到一边,对他说:“有人要买我这个外卡。”
郑逸群笑了笑,说:“开什么玩笑?外卡不能转让,这是规定,就是股东会员之间的股份转让最后也要得到管理委员会确认的,每个人持有股份的多少是不能超过俱乐部规定的上限的。”
周朝华眨着眼睛道:“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来人跟我说,我现在还可以继续用这个外卡。先付给我的只是订金,由他们来运作我的转正问题。一旦成为正式会员,他们就把余款给我。兄弟,你知道,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啊,我完全可以拿这笔钱到其他的俱乐部弄个更好的身份。”
“据你所知,你周围的朋友里面还有类似你这种经历的吗?”郑逸群皱着眉头问。
“据我所知还有两个,怎么?你看我要卖给他吗?”
郑逸群思忖了一下:“周总,我不能替你作这个决定。你是个生意人,连玉都能炒,炒个会籍也无所谓。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能跟我说这些。”
“我明白该怎么做了。”周朝华伸手在郑逸群肩膀上拍拍,然后说,“我考虑一下,是不是把谁要买我们会籍的事情告诉你们。你要知道,这个很敏感,搞不好会得罪人。”周朝华看看郑逸群,走了。
望着这个自己平时有点儿讨厌的背影,郑逸群忽然有点儿内疚,自己以前是不是对周朝华成见太深了?他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存下来,自然要有自己的方式,自己为什么要按自己的思维习惯去要求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