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回答?
小雅拢拢衣服,嗓子有些嘶哑,迟早焦娇的事焦老爷子要知道,她是赞成焦娇和丁晓晃离婚的,焦老爷子肯定也是这么想。没有潜力且不断跌值的股票要早点抛,只是不知道怀孕的焦娇会不会舍得把花了八年心血的原以为的潜力股给抛了。
她心乱如麻,避重就轻地说:“大嫂昨天查出怀孕,晴姨,麻烦你煮些补汤,我呆会儿给大嫂送去。”
说罢,她眼皮一合就睡过去了。她相信晴姨能听懂她的暗示。
晴姨又喜又惊,喜的是怀孕是焦娇多年的心愿,而惊的是昨天四个主都没回来,那么焦娇肯定是胎儿不稳住院去了。晴姨慌乱得手足无措,想要再问问小雅,却见小雅沉沉睡熟,这时她才发现小雅的脸色有些苍白发青,满身都是狼狈。
随即她注意到小雅身上的西装外套不是焦倪琛的,她心头一跳,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真是睡着了,才翻看西装,外口袋里装了丁晓晃的钱包,里面有丁晓晃和一个小孩的照片。她才想起这个钱包是焦娇送给丁晓晃的,当时她正陪着焦娇和焦母逛街,焦娇一眼相中这个钱包。原来送给丁晓晃了。
她嘴角笑意浅浅,把东西原封不动地装进口袋里,小声说句“对不起”,想要叫醒小雅回房睡又因刚才的愧疚而不忍心,而她又不像焦倪琛那样人高马大可以悄没生息地把小雅抱到床上去,只得罢了。
思及焦娇还在医院里受苦,她连忙去厨房煲汤,想着等会儿打电话回焦家说一说,给老爷子报个喜。不过,还没等她打电话,焦倪琛就给她打电话下封口令。
小雅是被鲍尔的进门声吵醒的,她随意和鲍尔打个招呼,回到卧室简单地梳洗,刚好晴姨煮好汤,晴姨说汤有补血养胎的效果,还要跟小雅一起去医院。
医院里还有丁晓晃闹事,小雅推辞道:“晴姨,大嫂怀孕食物要小心,你把方姨叫过来多做几道她喜欢的,等晚上我再给她送去。医生说了,大嫂要静养。”
不等晴姨回话,她拎着保温食盒匆匆跑了,晴姨看她急忙的样子也不好拦她。
小雅到了医院,不见病房外有人,一问护士才知道转去了vip病房,她赶到另外一个住院部到了新病房楼梯入口时,保镖们拦下她。
她心一沉,焦倪琛连她靠近病房的机会也不给了吗?小雅脸色沉下来,说道:“焦娇是我大姐也是我大嫂,我现在还是焦倪琛的太太,你们拦着我是谁下的命令?”
保镖们面面相觑,有一位保镖掏出手机打电话,小雅提醒他:“我是要给大嫂送汤,是焦家的管家晴姨煮的。”她把保温盒提起来。
保镖简单禀报过后给小雅放行。
小雅也懒得做出趾高气扬的样子,连走带跑地进去。
焦倪琛没出病房,出来的是张律师。小雅心里“咚咚”跳,把食盒交给她,同时还有晴姨给焦倪琛做的简单饭菜。张律师要离开时,她突然拽住他的袖子,问道:“张律师,我大嫂怎么说?”
张律师讶异地转身,衡量两秒钟,说道:“焦大小姐说要考虑。大公子考虑到大小姐的病情,只能再推延几日等她病情稳定了再说。”他点点头推门而入,依然把小雅关在外面。
小雅在他的衣角消失在门后之前小声说谢谢,张律师身形微顿她也没注意到,只怔怔想着心事。焦娇不舍与丁晓晃离婚,而无论离不离婚,她总要受到刺激。
她烦恼地抓抓头发,抬头时觉得门口少了什么,她怔了下,才醒悟是少了丁晓晃。按说,丁晓晃这个时候肯定醒过来了,而他醒过来肯定是要来看焦娇的。小雅气得握拳头,就算演戏安慰焦娇也要演全套啊,他这个时候去了哪?还有什么事比焦娇更重要的?
她饿得头昏眼花还不得不问保镖丁晓晃的去向,保镖说:“我们把他送到医院眼见医生给他治伤,我们就回来了。”他们没说的是,他们把丁晓晃送去医院之前又打了他一顿,打的都是暗伤,表面看不出来,只有医生透光检查才能检查出来。
小雅一呆,她突然意识到,她把丁晓晃的钱包和手机都拿走了,丁晓晃怎么付医药费?她连忙跑下楼,情急之中只能给江初由挂电话,用的还是丁晓晃的手机。
而丁晓晃确实醒了,被医生和护士拉扯着要医药费,他急得不得了,没电话没钱包,只以为自己遭了贼,等小雅急匆匆跑过来解决并解释所有事的时候,他真是有火没处发。
江初由办好手续,丁晓晃走出医院就要去焦娇那里,小雅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好好谈谈,他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可关系着她还有整个丁家甚至dem员工的家这么多人的福祉。
她无奈地想,谁让明珠有本事把钱铺开在天上能把太阳都遮起来呢?
她好话说尽才拉着丁晓晃去了一家餐厅,在等餐的时候,她让丁晓晃去洗手间略做洗漱,担心他半路跑了,她还守在门外。过了片刻,从洗手间半掩的门口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她靠在光滑的墙壁上,发起呆来。
半晌,丁晓晃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身上的狼狈少了些,他穿上了江初由给找的外套,把衬衫上的血迹掩盖起来。在这一点上,两人的举止有些想象,还真有点兄妹的样子。小雅心中一软,轻声叫道:“大哥,你还好吧?”
丁晓晃点头,看见她眼里的担忧,只觉得自己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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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定,丁晓晃的脸肿成个猪头状,手臂吊绷带,消毒水把他的脸颊染成青一块紫一块,比没上药时还要惨不忍睹,引来餐厅里的人频频观望。而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的目光。
小雅招手唤来服务生,进了包房才好一些。
两人面前摆了一桌子菜,小雅看他不动筷子,她自己是快要饿晕了的,匆忙吃两口,劝道:“大哥,你快吃饭,不吃饭下午怎么有力气去看大嫂?”
丁晓晃看一眼餐盘,皱皱眉说道:“我吃不下……”想到焦娇昨天恶心鄙夷的神色,他心脏一阵阵紧缩,还有她腹中危险的胎儿,他要还吃得下饭,就真是混帐了。
小雅倒是有中松口气的感觉,只要焦娇好大家都好,她吃到半饱,身体的力量才回来,也有力气梳理两天来混乱的情况。静静坐了会儿,她盯着丁晓晃的眼睛说道:“大哥,刚才我去看大嫂,碰到张律师了。”
丁晓晃紧张地抬起头,连声问:“张律师说什么了?娇娇有什么打算?”
小雅双手交握支起,稍微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一本正经又带点疑惑地问道:“你到底喜不喜欢大嫂啊?”
丁晓晃怔住,沉默片刻,岔开话问:“你先告诉我张律师说了什么。”
“好吧,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大嫂,我也帮不了你。这婚,是离还是不离,看的还是你们俩。”小雅抿一口红酒放下高脚杯,她有些惶神,才半个多月而已,她就习惯进餐时喝点红酒了,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她摇摇头,对丁晓晃说道,“张律师说,大嫂想要考虑几天。”
说罢,她仔细看他脸色。
丁晓晃闻言,脸上又想笑,又皱眉,看起来十分怪异,他抿着嘴角,一仰脖子把一杯红酒尽数喝尽,红酒抹到受伤的嘴角疼得他连鼻子都皱起来,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
其实很多时候,小雅觉得丁晓晃就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他被父母保护得很好,有些想法还很天真。
他伸手再去拿酒杯时,发现小雅就只点了两杯酒,而且看小雅的样子也没想多叫酒。小雅看着他,还等着他的答案。
丁晓晃扔掉杯子,半趴在桌子上,如果不是亲眼见他只喝了一杯度数不高的红酒,小雅会以为他喝醉了。
“小雅,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丁晓晃闷闷的声音从受伤的胳膊下传出来。
丁晓晃这个样子就像鸵鸟不肯面对现实一般。小雅挪到他身边坐下,焦娇如此高傲的豪富之女能看上丁晓晃并且舍不得与之离婚,丁晓晃的性格中必有他可爱的地方。小雅就觉得他坦率,当然,除了在包养情妇上。
丁晓晃在病房外的尴尬和与那个妖娆女人的亲密,两幕画面交替出现在眼前,她真是为他感到羞耻又悲哀。
“我都结婚了,有什么是我不懂的?”
丁晓晃抬起头看她一眼,满眼里盛装的都是愧疚和自鄙。
小雅目光了然。他问道:“小雅,你不怨恨我吗?”
小雅当然怨过他,如果不是他得罪了焦家,她怎么会处于如今的地步呢?可说起来焦娇也有错,从时间上推算,焦娇已经流产过两次,就这样,她还要守着丁晓晃,她早早离婚算了,为什么非要把她这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是因为丁小雅的身份够尴尬,神经够脆弱,感情容易被骗吗?还是因为丁晓晃宝贝她这个藏起来见不得人的妹妹?
可怨他有用,她说不定早就诅咒他祖宗十八代了——现在他的祖宗也是她的祖宗,怨恨丝毫不起作用。而且,从婚礼那天的情况上看,让她嫁进焦家牵绊丁晓晃的人并不是丁晓晃本人,而是丁家老爷子。
丁晓晃可能求过情,可是在丁老爷子眼中,她这个私生孙女比不上明珠这个靠山有用,所以,她成了牺牲品。丁老爷子把她召回来,任由焦家的人揉圆搓扁。
她甚至怨恨过焦倪琛。
小雅轻叹一声,想这么多都没用,赶紧劝他们离婚是正经,焦娇那里有焦倪琛,她不能让丁晓晃等到丁家老爷子的救援,丁老爷子一插手,这婚,离起来就难了。
“大哥,我是怨过你,可你总是我哥哥,我失去记忆,只有你始终关心我,保护我。”小雅握握手,她这话说的有八分真心,两分埋怨,“大嫂的身体再经受不住任何刺激,大哥,为了你们的孩子好,还是先离婚吧。”
丁晓晃嘴唇嚅动,想要说什么反驳的话,小雅打断他说:“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家人,我们都在为你们俩人担心,你们的婚姻不稳定,关系着大嫂肚子里一条人命!大嫂出个什么事,你知道明珠会怎么对付丁家吗?”
丁晓晃听她说“丁家”感觉只她是个局外人一样,可他没时间多想这句话的不对劲,即刻反驳道:“明珠不会真正伤害丁家的,娇娇她,她不会……”他感觉自己的话十分无力,声音也低了下去。
小雅戳破他的自欺欺人:“再爱一个丈夫的妻子,受到两次流产的伤害,不断忍受丈夫的出轨,时不时为丈夫的事业抛头露面,还将面临第三次流产的可能。大哥!你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大嫂,你还能忍受吗?再多的爱也在一次次的伤害中消磨殆尽,大哥,你怎么忍心再伤害她!”
她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狠狠戳进丁晓晃的心脏,心脏每跳动一次就能感受到一次钻心入肺的疼痛,丁晓晃面容扭曲,只想一头撞死算了。
以前爷爷拿拐杖教训他,爸爸扔他茶杯,他认为是惺惺作态,因为他们自己都行为不端,他从小看在眼里,他怎么能听得进去呢?此刻听着从最信任的妹妹口中吐露如此无情的字眼,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小雅摸摸肚子,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饥饿的感觉又来了,她拿起刀叉继续与盘子里的牛扒奋斗,时不时吃一两口搭配的蔬菜,她是个传统的中华料理爱好者,吃肉不吃米饭或面食就感觉自己这顿吃的是零嘴,就像从大街上买羊肉串不能当饭吃一样。
她吃到八分饱的时候,丁晓晃脸色灰白到极点,嗓音嘶哑地说:“我答应你,只要焦娇提出离婚,我就……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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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放下刀叉,眼眸中含了点笑,说道:“大哥,你要学的第一课就是尊重妻子。”
她又坐回他身边,把他的食物切好,配上几碟沾酱,这是她特意点的。她把刀叉塞进丁晓晃手里,松开刀叉时,她有些犹豫,丁晓晃的神情实在算得上抑郁至极。
丁晓晃扯着嘴角龇牙咧嘴地笑:“小雅,我再怎么样也不会用这里的刀叉自杀,你放心好了。”
小雅尴尬一笑,坐离他一点,看他味同嚼蜡的样子,转转灵动的眼珠子,说道:“大哥,其实,我觉得离婚也没什么不好。”
丁晓晃的叉子划到瓷盘,发出“滋——”尖锐刺耳的声音,他扔掉叉子,索性用不太方便的手直接抓已经切好的牛扒,实在咽不下,就着汤碗喝了几口汤。
那是海鲜汤,小雅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喝完了,她摸摸鼻子,自己果然失败:“大哥,受伤的人少吃海里的东西,容易上火,还不容易让伤口愈合。”她是听莫妈妈说的,海味是发物,刚才点餐的时候没想起来。
她望着空碗接着刚才的话说:“大哥,你既然还在乎大嫂,就好好改改性子,不是因为我,只是因为大嫂而改变。大嫂曾经那么喜欢你,可能现在心里还是喜欢你的,你好好改改吧。等你改好了,你再重新做人,与大嫂好好谈谈,复婚还是其他只看你们自己的。”
这是她的心里话,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她希望丁晓晃真心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