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同人小说解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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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诗经:四月》

《诗经:四月》

四月维夏,六月徂署。

先祖匪人,胡宁忍予?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

乱离瘼矣,爰其适归?

冬日烈烈,飘风发发。

民莫不谷,我独何害?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

废为残贼,莫知其尤!

相彼泉水,载清载浊。

我日构祸,曷云能谷?

滔滔江汉,南国之纪。

尽瘁以仕,宁莫我有?

匪鹑匪鸢,翰飞戾天。

匪鳣匪鲔,潜逃于渊。

山有蕨薇,隰有杞桋。

君子作歌,维以告哀。

注释:

1、四月:指夏历即今农历、四月。下句“六月”同。

2、徂:往。徂暑,意谓盛暑即将过去。

3、匪人:不是他人。

4、胡宁:为什么。忍予:忍心让我受苦、。

5、卉:草的总名。腓:此系“痱”的假借字,草木、枯萎或病。

6、瘼:病、痛苦。

7、爰:何。适:往、去。归:归宿。

8、烈烈:即“冽冽”,严寒的样子。

9、飘风:疾风。发发:状狂风呼啸的象声词。

10、谷:善、好。

11、何:通“荷”,承受。

12、侯:有。

13、废:大。残贼:残害。

14、尤:错。罪过。

15、相:看。

16、载:又。

17、构:“遘”的假借字,遇。

18、曷:何。云:语助词。

19、江汉:长江、汉水。

20、南国:指南方各河流。纪:朱熹《集传》:“纪,纲纪也,谓经带包络之也。”

21、尽瘁:尽心尽力以致憔悴。仕:任职。

22、有:通“友”,友爱,相亲。

23、鹑:雕。鸢:老鹰。

24、翰飞:高飞。戾:至。

25、鱣:大鲤鱼。鲔:鲟鱼。

26、蕨薇:两种野菜。

27、杞:枸杞。桋:赤楝。

译文:

四月已经是夏天,六月酷暑就将完。

祖先不是别家人,怎忍让我受熬煎?

秋日有风风凄凄,百草凋零百花稀。

颠沛流离痛苦深,何时才能回家里?

冬日寒气真凛冽,狂风呼啸肤欲裂。

没有一家不快活,独我遭灾多悲切!

好树好花满山隈,既有栗树也有梅。

大受破坏与残害,不知那是谁的罪。

看那山间泉水横,一会清来一会浑。

我却天天遇祸患,哪能做个有福人?

长江汉水浪滔滔,统领南方诸河道。

鞠躬尽瘁来办事,可是没人说我好。

为人不如鹰和雕,振翅高飞上云霄。

为人不如鲤和鲟,潜入深渊把命逃。

蕨菜薇菜长山里,杞树桋树长洼地。

我今作首歌儿唱,满腔悲哀诉说起。

赏析:

从此诗“卒章显志”的末两句“君子作歌,维以告哀”来看,诗人系为抒发强烈悲愤之情而作。后世屈原《九章-惜诵》:“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其情实与《四月》一脉相通。那么,诗人为什么要“告哀”,告什么哀,这可从前面七章找答案。

前三章是“哀”的内容。二章的“乱离瘼矣,爰其适归”是哀的集中表现,诗人颠沛流离,遭贬谪,被窜逐,无家可归,贫病交加,仓皇狼狈,犹如丧家之犬。

流亡或流放的本身已够悲惨,而主观心境与客观环境更加深了这种悲哀的程度。从首章“先祖匪人,胡宁忍予?”呼天抢地声中,可见诗人怨愤之深。他不是平民,更不是拾荒流浪汉,而是勋戚贵族的后裔。他说:现在遭受莫大苦难,先祖在天之灵怎会忍心看我受罪而不加荫庇?逝世的先人当然无辜,诗人的用意自然是指斥活着的当道者刻薄寡恩,对功臣后裔尚且未加眷顾,更何况他人。这使人想起屈原《离骚》的首句:“帝高阳之苗裔兮我是古帝高阳氏的后裔、。”用自己先祖的高贵,表示对楚怀王流放、迫害自己的不满,两者用意如出一辙。

在客观环境上,一是写经历时间之长,从“四月维夏”到“冬日烈烈”,整整三个季度。从京城流放到目的地,需长途跋涉九个月,道途之凄怆艰辛,流放地的僻远蛮荒可想而知。二是写各季的自然环境,四月到六月是炎蒸伏天,酷热溽暑尽在不言中。“徂暑”,好不容易熬过了暑天,盼望能熬出头,却不知路还远着呢!接着是秋天,“百卉俱腓”,一派萧瑟恻怆景象;再接着是冬天,“飘风发发”,狂风怒吼,严寒凛冽。人们蜷缩在家里,或围炉取暖,或饮酒作乐,他却要在天寒地冻刺骨寒风中跋涉前进,那真是够悲哀的。用心境、环境烘托和加深对“哀”的表现,这种艺术手法运用得很成功。顺便说一句,诗的第三章与《小雅-蓼莪》第五章几乎全同,这种句段互相移用的现象在《诗经》中并不罕见,原因可能是诗在当时非常流行,如同民歌民谣一样被广泛传诵吟唱,因而其中某些切景切情的句段会不期而然地被撷取移用,天衣无缝,如同己出。

后四章是“哀”的原由。前面三章给人迁徙动荡之感,四章起季节与地域都已相对静止,着重抒发诗人的心理活动,这是一种痛定思痛的反思。四章点出莫名其妙地受谗毁中伤,方玉润《诗经原始》说此章“获罪之冤,实为残贼人所挤。‘废’字乃全篇眼目。”因为“废”,哀才接踵而至。五章追思遭“废”的缘故,当是不肯同流合污吧。泉水有清有浊,自己不能和光同尘,所以一天天遭祸、倒霉。屈原有一篇《渔父》,写他志尚高洁不同流俗而遭放逐,游于江潭。渔父对他“举世皆浊己独清”的品格进行批评劝导,屈子不为所动,渔父鼓枻而去,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其意境颇与此章相通。

诗人在流放地安顿后,在周围漫步,附近有山,山上有栗树梅树,山间还有潺潺流泉,山下则是波浪滔滔的长江、汉水,这就明确点出了放逐的地域在南国。长江汉水有条不紊地容纳统领着南方诸水系,而朝廷却纲纪弛败,忠奸莫辨,鞠躬尽瘁却不被信任重用。五章表明自己清白无辜,也包含着“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决心。后世大诗人杜甫也继承了这种忠君爱国情操,他的《江汉》诗说:“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古往今来,这种耿直倔强的“腐儒”真不少。

七章继续写所见所思。雕鹰振翅在高空中翱翔,鲤和鲔在深水中潜游,它们能避开猎人的矰缴和渔夫的钓钩,全身远祸。诗人见了不禁神往,叹息道:可惜我不能像雕鹰鲤鲔那样,逃避那人间的桎梏与祸害。诗人脱离现实的向往与追求,也正反映了现实的黑暗与残暴。全诗以一己为代表,在暴露现实方面有相当深度与广度,不愧是现实主义的力作。

这首诗脉络清晰,层次井然。在写法上,大抵前两句言景,后两句抒情,景和情能丝丝入扣,融为一体,把“告哀”的主旨表现得真挚深沉,很值得借鉴。

关于此诗的性质,前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中以方玉润说最为痛快通达,《诗经原始》道:“此诗明明逐臣南迁之词,而诸家所解,或主遭乱,或主行役,或主构祸,或主思祭,皆未尝即全诗而一诵之也。”统观全诗,其实不错。这首诗也可视作是迁谪诗的鼻祖,为后世迁客逐臣开辟了一方诗的新领地,屈原、杜甫等大诗人,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它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