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祥村里有个翎祥湖,听说是因为湖中央那块儿侧面轮廓像极翎祥的巨石而得名的。青溪没见过翎祥,对着巨石看了许多次,也想象不出来翎祥长什么样。翎祥村的村民以种植果木为生,兼种些蔬菜,也只是自家吃。是以六、七月间,这一年之中最酷热难耐的时段,村民都是比较闲的。
青溪站在湖畔的大树下看湖,这里树不多,倒有一片草。烈日在头顶看起来火辣辣的。村民们下午都不往湖畔来,而是聚在付家开的幺店子里闲话家常。青溪家的老头子也在那儿。幺店子离湖约有两里,整个村子一共有三千多亩地,算是个大村子。
阳光洒在湖面上,湖水很刺眼。青溪拿手往水里探了探,连水都变成温的了。可惜这身子太小,湖又太大,太深。不然这时候下湖去游上一趟,才是夏日里最享受的事儿。天气闷闷热的,即便动也不动,身上仍会出一层汗。坐在湖边,虽有大树遮荫,奈何没有半点风,怎么也凉快不起来,平添一心烦躁。青溪靠坐在树干上,闭上眼迫自己眠上一会儿。忽然湖面方向吹来一阵凉爽的清风。青溪忍不住睁眼去看,这一看不打紧,青溪怀疑自己不是在做梦,就是眼睛坏了。只见那前一刻还屹立在湖心的巨石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漩涡。
那漩涡本是不大,只不过青溪这会儿子太小,看着便觉得它巨大无匹。青溪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危险,于是拔腿就往幺店子方向跑去,想去找老头子。没跑上两步,湖水漫上了岸,但很快又退了回去。再看岸上,青溪也不见了。而湖中央,那巨石又回到了原地,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风平浪静。
幺店子本是给路过村子歇脚的路人准备的地儿,可天气炎热至此,若非遇上了着急的事情,谁会赶着趟子在这时节上路?所以每年夏季农闲的时候,这里都会成为本村村民聚集喝茶说话的地方。青老头子坐在临路的座位上,一面悠哉地喝着茶水,一面跟同桌的张老头、彭老头冲壳子。“哎,我那幺孙子、幺孙媳妇也真是没有福分。明明是出去闯荡的,到头来双双把命交待出去。不过还好,我这糟老头子,老了老了,还能有个曾孙子围在膝下混眼睛,也算是能想得过了。”
彭老头那张脸,似乎就没有不笑的时候,一眼的通透,说出来的话也教人信服。“你老人家就想开点吧,要赶上陈家那样的,就老俩口子,一生都没有出的,又能怎样呢?这世间啊,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造化。好的不好的,总是有定数的。你觉得自己好,世上还有更好的。你觉得自己不好,世上还有更可怜的。还是心态更重要。”
张老头听了也附和着,“谁说不是啊?而且你那曾孙子长得可爱,又聪明又懂事,多招人疼啊。我家那几个不肖儿子,我都不想提了。你幺孙子跟他媳妇活着、死了,总是常回来看着、跟家里报着。我那几个崽子,出了门就不知道回家,我有儿子也只能当没儿子啊。”说着一面摇头,一面又灌下一大口茶,“付大娘,给掺点儿茶,没了。”
青溪站在湖底,看着周围巨大的结界,头顶一片波光粼粼,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察看周围的情况。视线扫了一圈,却发现没什么好想的,眼前就一条路。前方黑洞洞的,看不清是什么个状况。青溪慢慢走过去,才发现是个转角。因为进了岩石洞,没了从结界透下来的光,所以变黑了。青溪清楚自己的手现在太嫩,所以扶上岩壁的时候格外小心。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受了伤连处理都没办法处理。摸着岩壁步步深入,周身的感觉没有异样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前方隐约传来烘热的感觉,让青溪蓦然想起现在还是炎热的夏季。“这么说来前方可能就是出口!”青溪心里下了个结论,脚下却不见急躁。依然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去。
“谁!谁在那里?”前方响起一个粗犷的暴吼,在岩石洞里激起千层叠音,很有震撼效果。青溪也不怕他,反正他现在只是个稚子,那人能把他怎样?就算那人想把他怎样,他也无法反抗不是?“我叫青溪。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
那人显然没想到对方是个娃娃,过了一阵才说,“你往前走,再走一段就能看到我了。”
“哦。”青溪也就听他的话,继续往前去。可是走了很久也没看到什么,周围还是一样的黑。就忍不住问了,“前辈,你到底在哪儿啊?周围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那人答得很不耐烦,“你个小娃娃是有多小,这么久还没到。我这儿有光,你走到了就能看见。继续往前走,看不到光就别停。”
“……”青溪继续。他感觉脚下的路不是直的。随着岩壁起伏,有时还会有大的弯道。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前方有光传来。路面被依稀照亮着,至少青溪能看清路况了。于是他加快步伐向前跑去。到达一个亮堂的岩厅。厅四周有光石,把厅里照得很柔和。岩厅不是终点,前方还有通道。青溪没看见厅里有人,就跟着通道去了。那通道里也有光石,通道很长,连接了若干个岩厅。在最后一个岩厅里,青溪看到了一只兽。那兽周身无毛,光滑如人肌。头看起来像个长相兽化的和尚。它双目狭长,嘴似虎口,正歪着头打量青溪。
“呵,许久没见过陆上的人类,竟来个这么小的。塞牙缝儿都不够。”青溪错愕地看着那虎口一动一动地发出粗犷如前的声音,只觉得这生物的外形也太能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