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托尔斯泰——俄国最伟大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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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好农夫的故事

有一天托尔斯泰做了一个梦。人民把拥有私有财产作为偷窃行为,认为要像高加索附近的农人那样,共同拥有该处的土地,过着很美好的生活。如果以那里的农民生活作楷模的话,那么一旦俄国发生革命,则最先被废止的应该是土地私有制度。

“让我去做高加索农民的伙伴吧,我们要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以便自给自足。”梦中看到俄国的所有农民都如此喊着。

梦醒之后,托尔斯泰是一个拥有广大土地的地主,农人们穿着褴褛的衣服,流着汗在工作;而不工作的地主们,却在菩提树荫下喝着美酒。

形成这种不公平现象的原因,是由于地主拥有广大的土地,而又从佃农处榨取不合理的田租所致。

农人们穿着褴褛的衣服,淌着汗水拼命努力工作,却无法得到三餐温饱;然而自己…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自己的生活空虚而带着罪恶。这样的困扰一直侵袭着他的内心,于是他常像疯子般念念有词地喃喃自语。

一切将告终了,没有任何一件事能使他内心感到快乐,而人生也没有值得期待的。

托尔斯泰从古今的哲学书籍中寻求答案,然而它们对他的处境却是毫无助益。

当时在他所认识的农人中,有一位自始至终都是非常优秀的。

他是知威利县的农人华西利·殊达耶夫,是个完完全全充满基督博爱精神的男子,他爱所有的人而不分彼此。据说他从幼年开始,心地就非常善良,一看到可怜的人或不幸的事,马上就伸出援手。幼年时他的父母经常发生口角,于是殊达耶夫便对父亲说:“爸爸,请您不要生气。”然后又对母亲说:“妈妈,请息怒。”据说他经常这样调和,因而说得双亲息怒和好如初。

殊达耶夫结婚后,到佩帖尔布尔克当石匠,仅仅三年便已储存了一些钱。他偶尔也想到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没有一点精神调剂,于是就开始看福音书。在勤奋地读福音书时,他发觉在基督教会中,甚至连自己周遭的教徒们都充满了谎言者。

不但基督教徒发生战争,连犹太教徒也经常相互征伐,甚至连新旧教徒也常常相互争斗,他觉得任何一种教派都有说谎之徒。

有些教徒只是在口边挂着信仰,而忘了去实行真正的教义,这种现象是不容许的,应该确实地生活在信仰中才行。至于去不去教堂,则是两回事,可随个人意愿。而在现实生活中绝对不可言行不一,不论何时何地,都应向着正道而行,因为“正义”、“真理”、“爱心”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殊达耶夫深信这种看法是对的。他觉得做生意如果没有正义,就会失败,于是他把自己贷款给别人的票据撕碎抛弃,也把仅有的一千五百卢布现金分给贫困的人,然后轻轻松松地回到故乡去,打算从事农作。

可是回到故乡,却让他大吃一惊。在城市时他想象着那令人怀念的故乡,觉得故乡的人们必定是过着如神仙般的生活,然而到了故乡所看到的农村景况,全然与想象的相反,于是美梦破碎了。农村的人们和城市的人们根本没有两样,到处都是追求私利、相互欺骗的人们。

有一天,村里的神父胸前挂着十字架来到他家里,当他正在滔滔不绝口沫横飞地说教时,大概是殊达耶夫的说辞触怒了他,于是这神父便把圣经摔在地上,一怒而走了。

从此,殊达耶夫和教会就断绝了关系,既不去教堂忏悔,也不去领圣餐,而且也不让子孙们受洗,孩子们死了也不埋在教会的坟场,也不假神父的手而自己完成丧礼。

殊达耶夫想着:“一个真正的基督教应该是充满爱的,神不是告诉我们要爱世人吗?想想看,如果有爱的地方,纵使没有教会,也必定会有神存在;然而没有爱的教会,又哪能会有神存在呢?”

于是,他又把这种想法继续推演下去。他认为,如果人与人之间有纯粹的爱存在,那么必然会跟现在的人类生活相异,人们将会不分你的东西或我的东西,而把所有的东西都归于公有。信仰基督的人,应该不据有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也就是说,世界上的东西应该没有私有的,而全是神的,不论衣服、帽子、田地、房产、山林,甚至人们的思想都是属于神的。

因此也不必设法律和管理人员,而且一旦不用法院,当然也不需要警察,所有的人都同属一体,所有的财产也不必分你的、我的,全属公有,大家都过着和谐的生活,而且一同流汗工作。如果人人都能和谐生活,消除彼此的界限、隔阂,则每个人的生活担子会显著地减轻,而且也减少了很多无谓的苦恼以及无益的劳动力与时间的浪费。

殊达耶夫一直这样想着,而且也对别人这么说,更想付诸实施。

于是,他一看到有人遇到困难,便倾囊相助。

有一天,隔壁的农人,偷偷潜入殊达耶夫没有上锁的库房内,盗取了许多捆麦秆编成的草袋,堆积在自己的车上,正准备要运走的时候,刚好殊达耶夫回来了。殊达耶夫看到仓库内还有一捆草袋没有带走,于是急急忙忙地在后面追赶,最后总算赶上了那逃走的车子,把那一捆草袋放在车子上,并说道:“由你盗取人家东西的情形看来,生活大概相当艰难吧,仓库内还剩一捆草袋,我特地送来给你。”

有一次,一个要去朝圣的女人,来到殊达耶夫的家。

殊达耶夫的家人对这个女人予以热诚地招待,供应她佳肴,并留她住宿。

可是第二天早上,这女人竟偷了女主人的裙子及一些其他东西逃走了。

这女人在途中碰到许多村中的居民。人们觉得她神色怪异,追问之下,知道她偷了别人的东西,于是就把她抓起来。

“你这无情无义的女人,一个教徒居然做出这样的事,人家好心好意地招待你,临走竟还偷了恩人的东西!”

村民们把这个女人捆起来,带到殊达耶夫家里。

殊达耶夫替这个女人解了绑,并祥和地安慰她说:“你大概是一时冲动吧,也许你是喜欢这些东西。”

村民们都气鼓鼓地站在那女人背后,一面摩拳擦掌一面说:“像这种不知感恩图报的人,最好还是把她送到警察局去。”

殊达耶夫接着说:“一旦送到警察那儿,势必要押到法院去,法院会马上把她送进看守所,因为那是法院仅能做的事。”

“这种人最少也得让她在看守所里待上三两个月。”村人颇不甘心地说。

“不过将她送到看守所去,对我们以及对她都没有好处。大凡从看守所出来的人,很少有变好的,甚至有些反而变坏哩!”殊达耶夫就是这样一个好心的人。

殊达耶夫提出人与人之间非相爱不可的说法。他虽然在村民中获得好评,可是仍旧还有人恨他,有些人骂他是无神论者、叛教者,尤其神父们,恨他破坏村人的和平,甚至还劝诱村民们联手对付殊达耶夫。

神父一旦变得残酷无情,竟连“干掉殊达耶夫”的话也说出口了。

有一天,殊达耶夫去访问邻村一位素来就受人尊敬的年轻农人。

当时,受那坏神父蛊惑的几个村民们,在殊达耶夫归途上等着他,准备在他从那年轻农人家中出来时,大伙儿蜂拥而上,将他抛入河内淹死。

幸好当时有一个女人经过,不知为何停留在路上,因而几个村民便慌慌张张地散去,而殊达耶夫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殊达耶夫竟一点也不生气,脸上反而现出微笑,并对那个女人道谢说:“我知道他们是被人唆使想杀害我,然而我还是一本初衷绝不改变自己的人生观,因为我就是我,我非遵循神的真正意旨活下去不可。”

殊达耶夫是如此的贯彻他的生活方式。他一直活到1892年(七十三岁)才去世。

殊达耶夫的教育程度,虽只能懂文字,然而他的为人,却似神般的超然。

当他活着的时候,曾有人偷偷地忠告他:“你这样反对战争,骂教会、和神父唱反调,最后可能被关进监牢去。”

殊达耶夫当时板起面孔说:“若是要把我关进监牢的话,那就让他们关吧。如果流放的话,也请他们把我流放到别处去。这些对我来说并不值得恐惧,我信我自己的道,我绝不畏惧他人的批判,我只是依照神的意旨去做。无论在何处,道理都是一样,神也一样,对我来说,走到哪里都是一样。我所畏惧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怕我的灵魂丧失。”

托尔斯泰认为殊达耶夫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农人,他的思想与行为已合为一体,因此他能过着了不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