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的父亲是尼科莱·伊利伊齐·托尔斯泰伯爵。
他是一位军人,1821年6月11日曾担任乌克兰第三哥萨克屯垦队(后来改称为伊鲁克兹克骠骑队)的骑兵少尉,在他上任的第二天,拿破仑未经宣战就直接攻向俄罗斯的边界。
这时,托尔斯泰的父亲不顾自己双亲的忧虑,勇敢地走向战场,他当时看到战场上那种残酷的情景,曾在信中说道:“我已经坐上贼船,现在只好全力以赴了。”过了不久,他又在信中说:“我的战斗意志已经衰退了,我已经不再关心这场几乎毁灭人性的战争,我只想和美丽的妻子以及年幼的孩子们,幸福地过着隐居的生活。”
拿破仑远征俄国,对法军而言,是一项很沉重的负担;但很明显,对俄国军队也是巨大的压力。
最初托尔斯泰的父亲是担任祖母的亲戚阿烈克势将军的副官,后来升为骑兵上尉联络官。1814年,在前往彼德鲁勃尔格途中,在德国境内被法军逮捕。1815年,当俄军攻进巴黎时,又重获自由。
可是俘虏的生活对托尔斯泰的父亲而言,好像并不苦,这是因为托尔斯泰父亲的传令兵,把托尔斯泰父亲的钱偷偷地藏在他自己那宽大的长靴中,而没有被搜去。
这位传令兵脚部虽然受了伤,可是在整个被俘期间,却绝对不在别人面前脱下长靴,因此托尔斯泰父亲的钱才得以保留下来。托尔斯泰父亲就利用这笔钱,在俘虏营中买到自己喜欢用的东西,他对这位忠心的传令兵,也因此更是一辈子感激不尽。
当和平来临后,托尔斯泰的父亲回到俄国。1815年8月8日,托尔斯泰的父亲改任为近卫骑兵团副团长,还兼任祖母另一位表兄弟安德烈将军的高级副官。
五年后的1819年3月14日,托尔斯泰的父亲以生病为由离开了军队。
由于长年驰骋于战场,又当过敌军俘虏,以及在各处东奔西走,所以,托尔斯泰父亲的身体变得非常衰弱。但是他离开军队,则是另有其他原因,其中最主要是因为身为卡占地方长官的祖父由于生活奢靡,而将家财都挥霍光了。
托尔斯泰曾在其《幼年时期的回忆》一书中提到一些关于祖父的话题。虽然是卡占的地方长官,但是祖父的生活过得非常潦倒。亲戚们体恤他,才为他安排了这个官职。
据猜测,托尔斯泰祖父可能是个大方、温和、乐观而又好客的人,同时也是个容易受骗的人。
他住在贝列夫斯基群的波里雅拿领地(并不是托尔斯泰的出生地雅斯拿雅·波里雅拿),终日无所事事,狂欢作乐。
他每天一早就开始宴会,或乘坐马车去看戏。黄昏后,邸宅里总是一片喧哗,音乐声不绝于耳,大家正狂舞喧嚣。
不但如此,有的人还以巨额金钱作桥牌赌博,而托尔斯泰的祖父母对这方面是绝不输人的。
祖母和其他人不一样,并不太聪明,她是一位暴发公爵的女儿,从小就娇生惯养,以致养成了任性、奢侈而挥霍无度的个性。
夫妇俩的法语比俄语好。他们学识不深,喜欢跳舞,尤其嗜赌如命,祖父尤其容易受骗,只要有人开口向他借钱,不管是谁他都有求必应。他有时受到别人的煽动,或一时高兴,就开始改行做生意,最后却总是落得一文不名。
当初祖母嫁到托尔斯泰家时,曾分到很广大的一片土地,但现在却全部落入别人手中了。
于是祖父只好到处去拉拢亲朋好友活动,好不容易才谋得卡占县县长职位,得以勉强支撑着原来的家庭生活水平;但家中经济状况已是入不敷出,所以托尔斯泰的父亲才不得不立即设法寻求解决困境之道。
祖父去世后,留下了许多债务,托尔斯泰的父亲也因此而陷入困境。这些情形在托尔斯泰的小说《战争与和平》的大结局中,曾以尼克莱·洛斯托夫老伯爵亡故后家族生活为影射。
不久后,曾担任过军职的父亲,就任了莫斯科军人遗族救济所的助理监察人。
这个职位对托尔斯泰父亲来说,实在太渺小了,但是在祖父庞大债务的重担之下,这不啻是免遭牢狱之灾的一种办法。
父亲为了替祖父偿还巨额债款,过着非常拮据的生活。
但是过惯了豪华生活的老祖母与父亲的妹妹们,则无法再支持下去了。可是,想要解决这个困局,除了接受拥有庞大资产者的资助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于是,侯爵千金玛丽亚·尼可拉爱比娜·宝康斯卡雅嫁入了托尔斯泰家族。
据说托尔斯泰父母亲的结合,是所谓相亲式的婚姻,由双方的亲戚来主婚。托尔斯泰母亲虽然很富有,但当时却年纪不小而又丧母;父亲则是出身名门,性格开朗、交游广阔的美男子。
家计的困窘,因转变得太过剧烈,托尔斯泰父亲曾一度拒绝继承;而托尔斯泰的母亲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嫁到托尔斯泰家的。
托尔斯泰母亲虽然敬爱托尔斯泰父亲,但绝不能说是爱慕,因为她对已死去的未婚夫还怀着思慕之情,而且一直延续到她去世为止。可是母亲并不因此而对父亲冷淡,他们生了子女后,她也一直敬爱着托尔斯泰父亲。
在《战争与和平》一书中,洛斯托夫伯爵家人与宝康斯卡雅伯爵家人活跃于其中,托尔斯泰将前者视为托尔斯泰伯爵家族的化身,而让后者代表托尔斯泰母亲的宝康斯卡雅侯爵家族。
托尔斯泰母亲嫁到托尔斯泰家后,使得负债累累的托尔斯泰家族得以起死回生,恢复了原来繁荣的局面。
托尔斯泰所出生的雅斯拿雅·波里雅拿公馆,周围有两千五百英亩的土地。土地的一半是田地,另一半是森林。这块土地是托尔斯泰母亲娘家所有。
托尔斯泰外祖父是陆军中将、军区司令官,退役之后就住在这块领地上。由于托尔斯泰母亲是独生女,于是就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这片土地。
托尔斯泰母亲嫁到托尔斯泰家后,一共生了五个子女,1830年生下最后一个孩子(托尔斯泰的妹妹)后,因产后身体过度虚弱而去世,这时托尔斯泰才一岁零八个月。
托尔斯泰对母亲的容貌并无印象,在贵族家庭中都有悬挂家族肖像的传统习惯,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托尔斯泰母亲的肖像却没有挂在家中。托尔斯泰母亲少女时代的照片,只留有一张,但是做母亲时的照片,却一张也没有留下来,因此,托尔斯泰只能从想象中去勾勒母亲的容貌,这是件多么遗憾的事!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可以说是值得庆幸的,因为怀着想象的心情去追忆他的母亲,一切都可以被美化。
不只是他的母亲,在托尔斯泰的印象中,凡幼年时代接近过他的人们,包括父亲和马车夫在内,都是善良而美好的,当然,母亲更是最伟大的了。
据说,托尔斯泰母亲并不很漂亮,可是以当时的女性来看,她却具有优良的教养。除了俄语外,她还会法语、德语、英语、意大利语,她对艺术方面也颇具鉴赏力,更弹得一手好钢琴,口才也非常好。
她还能编各种有趣的故事,常常把她所编的故事讲给别人听。
有人说托尔斯泰最像母亲,但托尔斯泰还是认为大哥尼克莱最像她。
托尔斯泰母亲去世的时候,尼克莱只有六岁,从母亲遗留下的信件看来,尼克莱似乎继承了母亲的天性。
母亲与尼克练卡(尼克莱的昵称)个性上最相像的是把自己所具有的智慧、学识、道德的优越感,都隐藏起来。简言之,他们都是非常谦逊的人。当然,这些都是托尔斯泰的幻想,托尔斯泰一生中都在幻想着他的母亲。
在托尔斯泰的小说《幼年时代》中,曾如此描述他的母亲:“当我幻想我母亲真正的容貌时,浮现在心头的,常是她那永久不变,温柔的脸庞,漂亮的褐色眼睛,短短卷发下的一颗痣,还有那漂亮刺绣的白领子,洁净、纤细、小巧的手,我常去亲吻、抚摸它们。”
托尔斯泰又在其他的文章中写道:“我母亲的婚姻生活很短,大约只有九年,但那是幸福、美好的生活。生活中充满着所有人对我母亲的爱,母亲对生活中所有人的爱,互敬互爱地酿成绚烂的色彩。母亲的容貌高贵而圣洁,年轻时,每当我遇到困难,就一定向母亲的圣灵祷告、求助,而母亲的神灵也都常会来帮助我。”
对托尔斯泰来说,母亲并没死去,她常活在他身旁并帮助他,他是如此的相信,永久地相信。
托尔斯泰曾在1906年(78岁时)3月10日的日记上这样写着:“今日一整天都无精打采,心情郁闷,入夜后,心绪始终不宁,此时非常想念母亲的慈爱,想到幼年时被爱我的人拥抱,现在却没有如此拥抱我的人了。
我曾在心中不断地寻找我所爱的人,可是一个也没有。
终于,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对了,是我一次也没有叫过或与她谈过话的亲爱的母亲,此时我却非常地思念她。
在我的眼中,她是至高的、圣洁的、慈爱的象征,没有神那般的冷酷无情,而是像世界上活着的、有血有肉、温暖的母亲们一样,当我疲惫不堪时渴望着她的抚慰。
我亲爱的母亲,请拥抱我吧!这么说也许会被人取笑,但这也没有办法,因为在我心灵深处确是如此的渴望着啊!“托尔斯泰在80岁那年的6月10日,也曾在日记中这样写着:“今早我照例做了晨间散步,心中不断地思念着母亲。我虽无法记得母亲的慈容,但这思念之情却是我神圣的向往,我从未听到别人说过她的坏话…”
只要托尔斯泰过生日,他就会想起他的母亲。幼年时期思念着,耄耋之年仍是一样地想念着。
每当托尔斯泰跳着马祖卡舞时,偶尔跳错了舞步,也会不禁想起母亲。托尔斯泰在《幼年时代》一书中,也曾提及幼年时所发生的这种事情“…只要妈妈在,妈妈就一定不会为我而脸红…我的思绪随着怀念之情而远逝…想起了妈妈经过家门前草地时的踪影,庭院里古老的大菩提树,燕子掠过那清静的池塘上,还有在刚收割的麦草堆上躺着仰望那天空飘浮的白云和蓝天,明亮、寂静的黄昏,这些都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真是历历在目;更有那美丽如彩虹般的怀念,在我变化无穷的幻想中跳跃着…”
小时候,母亲总是温柔地呼唤托尔斯泰,经过六十年、七十年之后,母亲在他的心目中,仍旧永远是如此的温柔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