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姬转过头,洞外,阿白正神色恭敬地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一事没有过去又来了一事。
红姬转身面向她。
“阿白……”她的声音阿白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起来怯怯向红姬行礼,仍然再问红姬做什么。
“并未做什么。”红姬淡淡地回答。
这是妖姬找来管红姬的人,如果红姬没有离开,她将永远不知道感谢她。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教的。
“阿白,你给红姬送饭,就送到了此处么?”娘没有理红姬,却看看阿白手里的饭盒,转而问向阿白。
“嗯……红姑……我……”阿白脸色慌张,两颊涨红,嗫嚅地说不出话来,红姑是她对娘的尊称。
“是我想到此处用饭,故而让阿白拿来的。”红姬答道。
妖姬看红姬一眼。
“红姬已经是个大人了,有些事情要懂得规矩。”她似笑非笑,道:“吃饭前,要将那儿的经书抄上二十遍。”
妖姬说完,阿白不等红姬回答,已经转身回去准备了。
“是阿白不好,连累了红姬!”石桌前,阿白一脸愧疚,眼泪都快出来了。
“无事。”红姬将笔蘸了墨,慢吞吞地在纸上落笔。
“这卷册这么长,要抄到何时才能算完,你娘是故意让你挨饿。”阿白忧心忡忡地说,“从没有见过这么狠心的娘。”
红姬却满心欢喜,心想,若不是娘的好事被撞见,恐怕我会罚的更重,这次还是轻的。因为娘可能感觉自己犯了错误,所以,没有好意思去惩罚。
“没事。”红姬又说,“你不要自责,早晚我都会挨罚,有些事情早晚我都会知道。”
阿白不再说话。
过了会,红姬看看纸上的东西,觉得满意了,将纸递给阿白:“我的字有长进吗?”
阿白探过头来看了看,点点头说的:“红姬聪明过人,悟性极高。”
说着,她对她嘻嘻一笑:“红姬,你留在这里可惜了。”
红姬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暗暗地想道:“难道她发现了我的秘密?不可能?我是今天才刚刚有的想法。”
阿白歪着头又看了看红姬,然后又否定自己的摇了摇头。
红姬像做贼一样,心里怦怦地跳着,她的想法要是被她知道了,她就完了。
片刻,她恍然大悟一般看向红姬,双眼放光:“阿白明白了!近日来多有踏青之人,红姬可否又爬出洞口,窥着了哪位来游春的公子?”
红姬笑笑,道:“胡说什么,不过随处转转,何况根本没有出洞。”
“当真?”
红姬使劲点点头。
阿白接着从红姬纸张的下面拿出一张画,对着红姬摇了摇:“你莫不是白天窥视洞外,触动了春思,夜间便画起像来了?”
红姬摇摇头,满脸通红,感觉很难为情。
“这是夜里自己经常梦见的一个人物,因为不知道是谁,娘亲又不过来说,便画了下来,而且经常画,重复出现。都是同一个人,除了阿白还没有人发现,即使是阿白发现了,她也不知道是谁,只能猜测踏春之人。”红姬想着,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得意。
阿白不再提起这件事,坐在案前看着红姬抄字。
窗外的月亮渐渐到了半空。
阿白似乎特别疲惫,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红姬看看她,放下笔,去外室取她的被褥。等到回来,突然发现案前坐着个人,把她吓了一大跳。
听到响动,那人抬起头来,只见眉目如画,却正是白天洞里遇到的那男子。那男,不,邪物,令她讨厌之物。
见红姬一脸惊诧,美男唇角弯起,勾出一个魅人的笑,接着不紧不慢地拈起案上那张画纸,对着红姬扬了扬:“你知道他是谁吗?”
红姬看着他,努力平复着心情,这是刚才趁着阿白不注意,她再次放在纸张的下面的。那张已经被阿白撕毁了,这张是她再次画的。
“如果你不出去,永远见不到他!”
红姬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一眼趴在桌上的阿白。
只一会,他也看向仍趴在案边的阿白。
“放心好了。”那男似乎洞悉了红姬的心思,悠然放下画纸:“她已中了我的迷术,一时醒不来。”
红姬已经知道他有些非凡本事,警惕地将他上下打量:“你来来此做什么?”
那男的目光扫过红姬紧攥着被褥的手指,又是一笑:“捉妖。”
“我是妖吗?”红姬吃惊地问着,神色平淡。
“不是,但总和妖脱不了干系,有你的地方总有妖鬼的存在。”
“为什么?”红姬的话语依旧淡淡。
“没有什么,这只是一种磁场。”
红姬,警惕地后退,那俊男笑笑,诡异地说道,“勿惊,我今日吃饱了,不想害人,来此不过闲逛。”
说出这话还教红姬勿惊……红姬觉着自己仍并不敢信他,瞅着附近墙壁上挂着的娘亲的一个法器,不动声色地挪过去。
那男并不理会她的举动,顺手拿起石桌上的纸翻了翻。
“才抄了八遍,想来小女子今日是不想吃饭了吧?”他说。
原来他那时一直都在。
肚子里适时地又翻滚了一下。
红姬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室中一片奇异的安静,只有阿白轻微地打着呼噜。
一会儿,身边忽然有些异样的气息,红姬回过头,心跳几乎停顿——男子竟就在身旁,相距不过咫尺。
“你这是做什么?”红姬忍不住,抚着胸口怒目道。
男子却似乎很得意,却并不出声,只将眼睛盯着她看。
红姬仍瞪着他。
二人两两对视。
他的气息隐隐拂来,似有些幽幽的香。
“为何你不会中术?”他说。
红姬愣了愣。
“中术?”
男子仍盯着她,满脸疑惑:
“譬如你那庸师,只同我对视上一眼便给摄住了,为何你与我相视良久也全无回应?”
原来如此。
红姬蹙眉,不答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却眨眨眼睛:“小女子以为呢?”
红姬想到的是在娘白天的洞房外看到的那一幕,想到这里,浑身冒冷气,看他那那迷怔之态,莫非……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男子看着红姬,目光愈加暗昧。他抬起手来,轻轻往她颊边一掠,语气如兰似麝:“小女子欲一试否?”
红姬怒起,扯下墙上的法器便朝他掷去。
那男冷笑一声,却见衣袂晃过,法器“啪”地落在地上,他如白日里一样不见踪影。
红姬留在原地,好一会,胸口还在怦怦地跳。
石桌那边传来迷糊的声音,阿白伸着懒腰醒来了。
“红姬……”阿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问:“红姬立在墙边做什么,二十遍抄完了?”
红姬这才反应过来。
“嗯……未做什么。”红姬说着,故作镇定地将法器拿起,挂到墙上。
“咦?”只听阿白惊奇地说:“红姬竟这般神速!纸都抄完了呢!”
“什么?”红姬讶然回头,忙走到桌前。
果然,那石桌上的纸都已经写满了字。红姬翻着数一数,不多不少,连着自己之前抄的,正好二十遍。
妖姬站在洞外,两眼凝视前方。
面前一个老者衣衫华丽跪在她面前,嘴里正在说着什么。
红姬把脑袋伸出洞口。昨天的教训她早就忘了,她看见了娘亲和许许多多的人正在洞外。
妖姬听完老者的话似是无语,仍然凝视着前方。
忽然洞口有声音传来,红姬在把脑袋伸出洞口的时候,妖姬放在洞壁处的一块毛皮被红姬撞了下来,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
妖姬猛转过头,一个石子从掌心飞出,正打在红姬的头上。
‘哎哟!’红姬叫了一声,退回洞来。
“阿白,你去看着红姬,这里暂且不需要你。”妖姬说着,脸转向站在后面的阿白,声音里满是凄凉和忧伤。
阿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怯怯地退回了洞府。
“狐仙,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犬子冷轩几日前上山打猎,摔下山来,大夫说他右腿废了。求狐仙救救轩儿。”
妖姬没有在听他说话,只是看着漫山的丛林,春天已经到了,她的眼里毫无春意。
“冷汉师,十五年前和十五年后,你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吗?”妖姬问着,声音淡淡的,像秋天的风一样潇凉。
“自那日和狐仙一别,家中境况每日愈升,直至成为今天的冷府。”冷汉师说着,始终跪在地上,没有敢抬起头。
妖姬只是看着黑幽幽的群山,没有说话。
“我知道都是狐仙的功德,冷家将永世不忘。”冷汉师继续说着,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妖姬。
妖姬两唇角弯起,表情沉静,神情里有一些冰冷,似有一些嘲弄。
冷汉师继续把头放在地上。
“十二年前,那桩事可是他?”妖姬问着。
“正是,轩儿天生失明,多方求医无效,三岁那年求助狐仙,幸得狐仙法力无边,使得轩儿终于可以看见光明。”
“当时我们在这里怎么说的?”妖姬说着,冷冷地看着冷汉师。
“我们联姻,十二年以后,接红姬过门。”冷汉师一句一句地说,字字清晰。
妖姬没有说话,拐了话题,“那就是说,这次是我们的第三个约定!”妖姬说完,打了个寒颤,早春的风似乎有些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