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在外面应了一声，竟留了下来，院子里传来窸窣走动的声音。
冷轩仍环着红姬，气息流动，耳根似被烫到一样。
红姬又气又恼，用尽力抓起附近一只瓷碗砸向他。
冷轩却从容得无所动作，那瓷碗飞上半空，又稳稳地落了下来。红姬干脆聚起法力击向他，气脉却像裹着绵絮一样，软乎乎的。
“可想好了。”冷轩继续在红姬耳边低低笑道：“你若再有动静，家人们便会发觉，到时你我名声可就属实了。”
言下之意不挑自明，他的手仍捂着红姬的嘴唇，掌心热力似火。红姬的目光触到他横在面前的臂膀，想到身后那躯体只穿着薄薄的单衣，热气几乎冲出脑门。
混蛋！红姬羞恼不已，一口咬向捂在嘴上的手。神仙也会骂人，只是没有逼急。
“哇！”冷轩倒吸一口冷气，松开那手。
红姬乘机挣脱出来，一掌挥向他的脸。
“你疯了。”他捉住红姬的手，低喝道。
红姬不依不饶，继续用另一只手抽他。法术使不出来，红姬就使劲用脚踢，用手捶。发现就发现好了，今日红姬宁可毁了名声也要出这口气！
冷轩似乎没料到红姬这样激烈，愣了愣，随即环住红姬的手脚。他力道很大，红姬动弹不得，牙关一咬，又把肩膀和后背撞向他的胸膛和腹部。
“别动。”冷轩突然沉声道。
红姬再使劲，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样，连转头都动不了。
室中忽而安静下来，只剩下身后那胸膛中气息起伏的声音。它长而急促，似乎压抑着什么。
心中似有什么掠过。
眼前的光照仍然被水雾染得氤氲，微微变幻。红姬睁大眼睛，只觉隔着衣衫，似乎有什么抵在臀后。
冷轩的头埋在红姬的发间，手臂像铁圈一样箍着我，肌肤的温热融融传来，憋窒得烘人。
“……可看到了小狗？”屋外，家人的声音传来。
“不曾呢……”
红姬耳边的发丝被热气拂起，触在颊边发痒，却愈加烧灼。
好一会，只听一个深长的呼吸声传来，冷轩倏而将红姬放开。
红姬怔了怔，发现身上能活动了。回头看去，冷轩仍注视着红姬，目光灼灼生辉，雪白的生绢单衣敞开着领口，可以看到起伏的胸膛上仍泛着淡淡的霞红之色。
两两相对着，谁也没有说话。
红姬的心冲撞着胸口，“咚咚”地响。羞愤仍在，红姬举起手来，想给他一个厉害的雷刀。可挥到半空中，却怎么也使不下劲来。
“主人，”这时，家人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禀报道：“庭院中并不见有小狗。”
冷轩没有答话，只将眼睛盯着红姬。
“混蛋！”红姬咬牙骂了声，一跺脚，转身穿墙而去。
回到仙来阁，红姬步履匆匆，直奔后院。
“公子……”回廊上，夜巡的何旭等人看到红姬，神色惊讶。
红姬没有说话，径自走进小楼，门一关，灯也不点，一下扑倒在床上。
完了。
不仅名声，差一点清白也毁在了那混蛋的手里。
红姬用手拍拍额边，使劲摇头。方才那氤氲炽热的情景仍徘徊在脑海中，恍若梦境，却怎么也赶不走……
“你摇头做什么？”一个声音猛地在身后响起。
红姬一惊回头。
窗边，俊男倚在那里，怀中，白兽睡得正香。
红姬像要遮掩什么一样，连忙坐起来。
“你……你怎么招呼也不打就，私自闯近来！”红姬瞪着眼睛。
“某一向爱私闯，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俊男一脸无谓。说着，他看看红姬，说：“方才去见了冷轩？”
耳根突然又烧起。
“嗯。”红姬说着，片刻，咬牙道：“我还是想去仙岛。”
“好。”俊男居然答应得很爽快。
红姬一愣，随即道：“现在就走。”
“好。”俊男道。
红姬有些蓦然，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
“你不是说过几日才走么？”红姬疑惑地开口问道。
俊男将手指缓缓理着白兽的皮毛，道：“总不好让你独自落荒而逃。”
这话出来，红姬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一下跳起，反驳道：“谁说我落荒而逃！”
俊男却不慌不忙，斜了红姬一眼：“半夜去瀛洲，不是落荒而逃是什么？”
红姬哑口无言。
“收拾好了就下来。”俊男却不多废话，一拂衣袖，转身消失。
说走就走。
红姬马上开始收拾行囊，待提着包袱走下楼，忽然发现何旭站在门前。
“公子现在就走？”他吃惊地望着红姬。
“嗯。”红姬答道，看看他：“店里还要劳你多多操心。”
说罢，红姬略一点点头，朝前方走去。
“公子，”身后，何旭却追上来，声音急道：“公子才回来未多时，怎好就走？店里还有许多事须公子做主……”
“何旭。”红姬心里叹下一口气，收住脚步，转回头去：“隔壁的老宅，是你为冷轩办的吧？”
何旭怔住，看着红姬，面色刷白。
红姬盯着他，继续道：“我曾打听过，滁州白杨里确有一户何姓富商死于战乱。不过，那富商子息单薄，只有一女，洪水时，已出嫁。”
何旭没有言语，夜色中，伫立不动。
红姬不再管他，拿着包袱，自顾地朝前方离开了。
夜空中，云雾层叠掠过脚下，头顶，星光漫天。
俊男立在云端，神色悠然，白兽在他怀里睡得安安稳稳。
风迎面拂来，凉得似水，似乎能把一直混乱的头脑变得清静。
红姬有些后悔。
何旭是冷轩派来的，这事，自己在收留他之后不久就知道了。何旭虽是凡人模样，却洞悉世事，有一股超脱世俗的气性，想不引起红姬的好奇都难。
有时神仙的直觉就是那么敏锐。
红姬在幽冥重塑神体之后，虽然一直没有回天庭，但是他们不可能对红姬一无所知。所以，对于何旭，红姬并不挑明。监视也好，保护也好，只要相安无事，红姬并无所谓。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何旭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相反，他尽心尽力打理仙来阁，从未有半句怨言。红姬心里对此明白得很，也尽力厚待于他。不管他稀不稀罕，仙来阁所有财产，红姬实际上都不加保留地交予了他手上。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红姬会继续装聋作哑。
都怪冷轩，遇到他，红姬什么事都冷静不下来。
红姬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等到去了瀛洲，一切都会离自己远远的，今晚的事，就当它真的是梦好了……
俊男的屋宅坐落在瀛洲岛东面的一个山坡上，离海很近，周围长着稀疏的松树，往前十余丈就是险峻陡峭的悬崖。据俊男说，此处人迹罕至，故而灵气最足，对白兽恢复有利。红姬对这地方一向挺喜欢，夜里入睡时，有海涛的起伏之声相伴，很是舒服。
第二天早上，红姬在榻上醒来。
周遭景物陌生又熟悉，红姬愣怔片刻，听着海浪声传来，才想身在何处。
昨夜的事在心头浮起，红姬伸着懒腰的手突然顿在半空。
“嘘……”那低低的嗓音又隐隐回响在耳边。
似乎有什么隔在喉头，红姬咽咽嗓子，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迷惑之术，不去想就好。
红姬心里默念着，拿起衣衫往身上穿好，下了床，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