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城地势极高,站在东门城楼上,四野一览无遗,远处的山峦、河流与村庄也都尽收眼底。站到城里万家灯火亮起,鱼幼薇仍伫立不动。
夜风徐徐,天远地阔,不时能看到蘑菇云般的光团腾空而起。晋城就像是波涛汹涌中的一个礁岛,随时都可能被波浪淹没。
离开晋城作战,伏魔军将士本来都没有底气,只是宁墨非的威望以及骨子里的血性使得他们没有当逃兵。
临行前,鱼幼薇也难免担心,提了一点要求:“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她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没有坚持跟他一起出战,而是坐镇晋城。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难民仍在源源不断的进入晋城,他们很多人都是在魔军屠刀下濒危时,被宁墨非率领的伏魔军所救。绝大部分青壮年安顿好家小,就投身到伏魔军里,伏魔军的队伍也在不断的壮大,宁墨非的威望也在快速攀升。
魔军大概也清楚来晋城计不了好,大举围城的情况再没发生,只是追击逃难的人族来到晋城外,就很快退走或者被从城内冲出来救援的伏魔军斩杀。
晋城成了魔军后方的一颗钉子,一个跗骨之蛆,魔皇墨尔杰暂时顾不上拔除,但是也不该就这样不闻不问吧?
鱼幼薇很不理解,总觉得另有原因。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伏魔军多次告捷,最近的一次发生在三天前的大战,更是伏魔军直接跟魔军的西路大军主力对决,被宁墨非连斩对方三大魔将并重创两位魔王又逼一位魔王自爆,大败西路魔军后,将西路魔军主力逼得退出西部,至此,伏魔军已经掌控了西部大半区域。
原来恶劣的形势这么迅速扳回局势,让鱼幼薇更觉不可理解。这也太顺利了不是,有如神助啊!
直到日暮,天色渐晚,晋城内又是灯火通明。古老爷子等人在一群年轻子弟的簇拥下,来到鱼幼薇的身边,笑道:“大帅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宁夫人不如到城主府候着吧。”
相比逃难来的那些人,城里原住居民更感激宁墨非夫妻俩。宁墨非率军在外清剿魔军,鱼幼薇坐镇晋城,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他们夫妻,就保不住家园。古老爷子在对鱼幼薇说话时,也是由衷的敬重。
“等等吧。”鱼幼薇回过神来,随意的瞟向城内。灯火映照下的晋城,比起白天又是一番辉煌壮丽,尤其是防御阵开启的光罩更是晶莹剔透,映得整座城也仿佛是仙宫玉阕。
古老爷子含笑应下,带着大家陪着鱼幼薇在城头等候,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暮色中,黑鸦鸦的修士成群结队的飞来,直到晋城东门外才停下,落在沙地带之外的草地上。人数虽多,却无人喧哗,五花八门的飞行法器、法宝停放井然有序。
鱼幼薇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宁墨非的身影,揪紧的心终于落下来,笑意从眼底漾出,亮晶晶的,璀璨无比。她顾不得这是众目睽睽之下,风一般的掠下城头,朝他冲过去。
“姑姑,看到我们,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离宁墨非还有十来米远时,突然有两道身影分从左右绕过宁墨非,挡在他的面前,险些让鱼幼薇跟他们撞个满怀。
猛的刹住身形,鱼幼薇定神一看,是叶千重与陆皓风两个家伙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外表阴柔有些娘娘腔的陆皓风还拿着一把夸张的描金大扇摇了摇,扇出阵阵脂粉味相当浓的香风,才轻浮笑道:“姑姑这么挂念我们,真是让人感动啊!”
他乡遇故人,鱼幼薇自是满心欢喜,况且这两个家伙都是她的好兄弟。想到当年逼迫他们叫姑姑的情形,她就忍不住好笑,偏又故作凶形恶状的挥拳威胁:“要不要姑姑给你们松松骨头?”
妖剑陆皓风收起大扇子“啪”的击了一下鱼幼薇的拳头,故作委屈的笑道:“姑姑啊,你没良心啊!亏得侄儿听说鱼家人被抄了老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从魔掌中救出来,又不远万里给你送来,你不感激我,还要揍我。”
叶千重把抱在怀里的大刀垂下拄地,也是长长一叹:“姑姑确实见色忘友,眼里只有宁家呆子,亏得我得知你爹去圣地救外祖母失手,偷偷潜入夏家救了你外曾祖母,你倒好,连杯水酒都没打算给我们喝。”
宁墨非是个好实人,一手揽一个笑道:“幼薇看到你们太高兴了。”
“理他们呢!再罗嗦,一人一杯毒酒灌下去,肠穿肚烂。”鱼幼薇说着自己也撑不住笑了,又笑道:“你们怎么凑到一起回来了?”
“先进去吧,边喝边聊。”宁墨非笑道。
大家一起进城,庆功宴之后,四人围坐小院里品茶。
月光透过云絮落下,把院子里浸染上一层淡银色。鱼幼薇不避形迹的偎着宁墨非,听他讲率军征战的经历。尽管这些都已有消息传回来,但听他再讲,也由不得她心弦紧绷。每每听到他化险为夷,她都忍不住轻呼一口长气。
叶千重与陆皓风也不时的插话,都是眉飞色舞。他们俩原来在一月前就相继加入伏魔军,本来对宁墨非不服的,现在也是心悦诚服,只不过时不时的会冒出两句酸话。
聊了一会儿,叶千重突然说:“你外曾祖母不肯过来,说是没脸来见你们父女,让我告诉你,钟离家族得到星空神途石刻的事情是她泄露出去的,只是她娘家大嫂截了消息传给了翼虎族。她说要去钟离家族守墓赎罪。”
难怪她到了中洲仙宸派,夏家人虽然见面还算亲切,夏家却没有接她和姐姐认亲,外曾祖母她像是不知道她们姐妹一样。她一直以为是外曾祖母不便联系,或者是被夏家把消息压下了,却不知是外曾祖母不愿意见她们。
“有些事情错了是无法弥补的,守墓也无法求得心安。”鱼幼薇平淡的说,对那位害得钟离家族家破人亡的外曾祖母,没法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