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世界上最优美的感恩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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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感恩朋友(4)

他答道:“我知道我会得救。我生平不曾做过一件亏心的事,从工厂出来便到礼拜堂,从家里出来便到工厂。我知道上帝会保佑我的。”

小泉先生的工厂,便是他的学校,而他的礼拜堂也便是他的学校。他是确确实实的不曾到过第三个地方去;从家里出来便到学校,从学校出来便到家里。

他在家里是一位最好的父亲。他当然不是一位公子少爷,他父亲不曾为他留下多少遗产,也许只有一所三四间搭的瓦房——我已经记不清了,说不定这所瓦房还是租来的。他的薪水的收入是很微小的,但他的家庭生活很快活。他的儿子炎甫从少是在他的“父亲兼任教师”的教育之下长大的。炎甫进了中学,可以自力研究了,他才放手。但到了炎甫在中学毕业之后,却因为经济的困难,没有希望升学,只好也在家乡做着小学教员。炎甫的收入极小,他的帮助当然是不多。这几十年间,他们的一家,这样的在不充裕的生活中度过。

但他们很快活。父子之间,老是像朋友似的在讨论着什么,在互相帮助着什么。炎甫结了婚,他的妻是我少时候很熟悉的一位游伴,她在他们家里觉得很舒服,他们从不曾有过什么不愉快的争执。

小泉先生在学校里,对于一般小学生的态度,也便是像对待他自己的儿子炎甫一样;不当他们是被教诲的学生们,不以他们为知识不充足的小人们;他只当他们是朋友,最密切亲近的朋友。他极善诱导启发,出之以至诚,发之于心坎。我从不曾看见他对于小学生有过疾言厉色的责备。有什么学生犯下了过错,他总是和蔼的在劝告,在絮谈,在闲话。

没有一个学生怕他,但没有一个学生不敬爱他。

他做了二十年的高等小学校的教员、校长。他自己原是科举出身,对于新式的教育却努力的不断的在学习,在研究,在讨论。在内地,看报的人很少,读杂志的人更少;我记得他却订阅了一份《教育杂志》,这当然给他以不少的新的资料与教导法。

他是一位教国文的教师。所谓国文,本来是最难教授的东西;清末到民国六七年间的高等小学的国文,尤其是困难中之困难。不能放弃了旧的《四书》《五经》,同时又必须应用到新的教科书。教高小学生以《左传》《孟子》《古文观止》之类是“对牛弹琴”之举,但小泉先生却能给我们以新鲜的材料。

我在别一个小学校里,国文教员拖长了声音,板正了脸孔,教我读《古文观止》。我至今还恨这部无聊的选本!

但小泉先生教我念《左传》,他用的是新的方法,我却很感到趣味。

仿佛是到了高小的第二年,我才跟从了小泉先生念书,我第一次有了一位不可怕而可爱的先生。这对于我爱读书的癖性的养成是很有关系的。

高小毕业后,预备考中学。曾和炎甫等几个同学,在一所庙宇里补习国文、教员也便是小泉先生。在那时候,我的国文,进步得最快。我第一次学习着作文。我永远不能忘记了那时候的快乐的生活。

到进了中学校,那国文教师又在板正了脸孔,拖长了声音在念《古文观止》!求小泉那个时代那么活泼善诱的国文教师是终于不可得了!

所以,受教的日子虽不很多,但我永远不能忘记了他。

他和我家有世谊,我和炎甫又是很好的同学,所以,虽离开了他的学校,他还不断的在教诲我。

假如我对于文章有什么一得之见的话,小泉先生便是我的真正的“启蒙先生”、真正的指导者。

我永远不能忘记了他,永远不能忘记了他的和蔼、忠厚、热心、善诱的态度——虽然离开了他已经有十几年,而现在是永不能有再见到他的机会了。

但他的声音笑貌在我还鲜明如昨日!

1934年7月9日

友谊

贾平凹

画面上站着的是我,坐着的是邢庆仁。

邢庆仁是一位画家。

我们曾一起在深圳何香凝美术馆办过书画展,展名叫《长安男人》,实在是长安城里两个最丑陋的男人。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有各自的不幸,其实人的长相也是这样,美人差不多一个模式,丑人之间的丑的距离却大了,我俩就是证据。

和邢庆仁来往频繁始于二十世纪之末,到现在差不多已四年。四年里几乎每礼拜见一次,我还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大的毛病,友谊日渐坚刚。我想了想,这是什么原因呢?可能我们都是乏于交际,忠厚老实,在这个太热闹的社会里都一直孤独吧。再是,我也总结了,做朋友一定得依着性情,而不是别的目的,待朋友就多理解朋友,体谅朋友,帮助朋友,不要成为朋友的拖累。中国十多亿人,我也活了近五十年,平日交往的也就是七八个人的小圈子,这个小圈子且随着时间不断地在变换,始终下来的才是朋友。那些在阶级斗争年月里学会了给他人掘坑的人,那些太精明聪明的人,那些最能借势的人,我是应付不了,吃些亏后,就萧然自远了。人的生活就是扒吃扒喝和在人群里扒着友谊的过程,所以,我画下了这幅画。

这样的画我同时画了两幅,一幅庆仁索要了去,一幅就挂在我的书屋。庆仁那天取画的时候,说他读了一本书,书上有这样一句话:穷人容易残忍,富人常常温柔。

“这话当然不仅指经济上的穷与富,”他说,“你想想,事业上,精神上,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想了想,就笑了。

2002年3月25日早

三毛致贾平凹的信

三毛

平凹先生:

现在时刻是西元一九九一年一月一日清晨两点。下雨了。

今年开笔的头一封信,写给您:我心极喜爱的大师。恭恭敬敬的。

感谢您的这支笔,带给读者如我,许多个不睡的夜。虽然只看过两本您的大作,《天狗》与《浮躁》,可是反反复复,也看了快二十遍以上,等于四十本书了。

在当代中国作家中,与您的文笔最有感应,看到后来,看成了某种孤寂。一生酷爱读书,是个读书的人,只可惜很少有朋友能够讲讲这方面的心得。读您的书,内心寂寞尤甚,没有功力的人看您的书,要看走样的。

在台湾,有一个女朋友,她拿了您的书去看,而且肯跟我讨论,但她看书不深入,能够抓捉一些味道,我也没有选择的只有跟这位朋友讲讲“天狗”。这一年来,内心积压着一种苦闷,它不来自我个人生活,而是因为认识了您的书本。在大陆,会有人搭我的话,说“贾平凹是好呀!”我盯住人看,追问“怎么好法?”人说不上来,我就再一次把自己闷死。看您书的人等闲看看,我不开心。

平凹先生,您是大师级的作家,看了您的小说之后,我胸口闷住已有很久,这种情形,在看“红楼梦”,看张爱玲时也出现过,但他们仍不那么“对位”,直到有一次在香港有人讲起大陆作家群,其中提到您的名字。一口气买了十数位的,一位一位拜读,到您的书出现,方才松了口气,想长啸起来。对了,是一位大师。一颗巨星的诞生,就是如此。我没有看走眼。以后就凭那两本手边的书,一天四五小时的读您。

要不是您的赠书来了,可能一辈子没有动机写出这样的信。就算现在写出来,想这份感觉——由您书中获得的,也是经过了我个人读书历程的“再创造”,即使面对的是作者您本人,我的被封闭感仍然如旧,但有一点也许我们是可以沟通的,那就是:您的作品实在太深刻。不是背景取材问题;是您本身的灵魂。

今生阅读三个人的作品,在二十次以上,一位是曹禺,一位是张爱玲,一位是您。深深感谢。

没有说一句客套的话,您所赠给我的重礼,今生今世当好好保存,珍爱,是我极为看重的书籍。不寄我的书给您,原因很简单,相比之下,三毛的作品是写给一般人看的,贾平凹的著作,是写给三毛这种真正以一生的时光来阅读的人看的。我的书,不上您的书架,除非是友谊而不是文字。

台湾有位作家,叫做“七等生”,他的书不销,但极为独特,如果您想看他,我很乐于介绍您这些书。

想我们都是书痴,昨日翻看您的“自选集”,看到您的散文部分,一时里有些惊吓。原先看您的小说,作者是躲在幕后的,散文是生活的部分,作者没有窗帘可挡,我轻轻地翻了数页。合上了书,有些想退的感觉。散文是那么直接,更明显的真诚,令人不舍一下子进入作者的家园,那不是“黑氏”的生活告白,那是您的。今晨我再去读。以后会再读,再念,将来再将感想告诉您。先念了三遍“观察”(人道与文道杂说之二)。

四月(一九九O年)底在西安下了飞机,站在外面那大广场上发呆,想,贾平凹就住在这个城市里,心里有着一份巨大的茫然,抽了几支烟,在冷空气中看烟慢慢散去,尔后我走了,若有所失的一种举步。

吃了止痛药才写这封信的,后天将住院开刀去了,一时里没法出远门,没法工作起码一年,有不大好的病。

如果身子不那么累了,也许四五个月可以来西安,看看您吗?倒不必陪了游玩,只想跟您讲讲我心目中所知所感的当代大师———贾平凹。

用了最宝爱的毛边纸给您写信,此地信纸太白。这种纸台北不好买了,我存放着的。我地址在信封上。

您的故乡,成了我的“梦魅”。商州不存在的。

三毛敬上

几种友谊

罗兰

一份豪纵,一份猖狂,一份不羁,一份敏细,加上一份无从捉摸的飘忽,就织成那样一种令人系心的性格。我欣赏那种来去自如的我行我素,欣赏当谈话时,忽然提起与话题全不相干的天外事;也欣赏那点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与穷究不舍的兴致。

对一切的才华,我都有一种发自光大的向慕。我沉迷海顿的音乐,那份欢乐感情与幸福感,通过百年的岁月,带来对人生的颂赞。某钢琴家的一首短曲令我系念至今。柴可夫斯基的胡桃钳,鲍洛汀的中央亚细亚旷原,德沃夏克的新世界;以至于电影《未终之歌》里的音乐和爱情,都令我难忘。

我爱放翁的诗,爱那份高傲——“挥袖上西峰,孤绝去天无尺”,“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我爱李白的豪纵——“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苏轼的旷达——“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朱希真的潇洒——“免被花迷,不为酒困,到处惺惺地”,“老屋穿空,幸有无遮蔽”;稼轩的超脱放逸——“都将今古无穷事,放在愁边,放在愁边,却自移家向酒泉”,及“若教王谢诸郎在,未抵柴桑陌上尘”。

我也喜欢朋友C的性格。喜欢他那种年纪的读书人所特有的那份书卷气。那是未被五四完全拦截掉,而又沐了近在身边的五四的、那么一种虽新实旧,虽旧而又极新的书卷气,那种既拥有中国文人的种种特色,而又极其认真地探索过西方文学的书卷气。因此,在举止上从容悠闲,在见解上超逸深透,在态度上却是朴实、含蓄,而又谦虚。

才华有如一片肥沃的园地,种种可爱的性格是这片园地上的花朵。“唯大英雄能本色”,猖狂、敏细、旷达、不羁、潇洒、放逸,以至于朴实与谦虚都是真性情的流露,因此而引人激赏,惹人牵系,或可说是一种更广义、更真挚的感情的传递吧?

时常,当我有什么事迟疑不决时,就打个电话问问朋友D。他会在电话那边把问题条分缕析一番之后,为我下一个清清爽爽的决定。

对朋友D,我有一份信赖。信赖他清晰冷静的思路,与诚恳认真的性格。他既不会像现代一般人那样的自顾不暇,也不像另一些老于世故的人那般的圆滑虚伪。他不会乱捧我的为人或做事,如果他认为某些地方不好,那是真的不好;因此如果他说好,我才会相信他不是敷衍或客套。有时我有事情请他帮忙,如果他说“乐为之”,我就一定可以相信他不会一面做,一面抱怨我剥夺了他的时间,因为如果他真是没有时间,他会告诉我他忙。

他并不善于处理事务。但是他那不善处理事务的建议也正可以使我放宽心情,相信如果在事务上失败,在金钱上吃亏,你仍可感谢上帝给了你另外那厚厚一份,而不想向上帝索讨得太多。

我遇事容易激动,感情常常走在理智前面,因此徒增许多困扰。我就更喜欢有一些像D君这样的朋友,冷静、坚定、能高瞻远瞩视野远阔,如同广播发射台的塔架;使我也能学习尝试用他们那样冷静而坚定的眼光去分析问题、辩论事理,而又始终使自己置身事外,保持超然。

有些朋友是在精神领域上相接近的,可以谈诗文,论音乐。讲人生悟境。另有些朋友不是互相谈心的,那是另一种友谊,有另一种可爱可敬处。

比如说,今年早春某天,读高中的老大忽然坚持要去山中露营。而他刚刚两天前还在感冒发烧,我不允他去,他执意要去,说感冒已愈,不必过分小心,并且已经与同学约好,不能失信。当下使我大感为难,无奈之下想起做医生的朋友E,拨了个电话给他,问他要主意。他在电话那边立刻用坚决的语气说:

“开玩笑!不能去!”

于是,我把朋友E的决定告诉老大——医生的话当不是毫无根据,不能再说我过分小心了吧?

老大虽深怪E君多事,但却取消了原有的计划。

能有几个人肯如此为你负责地下如此的决定呢?就因为现在乡愿式的人太多,人人都知道为别人下决定是大难事,也是最不易讨好的事,因此我们日常多听到依违两可、不负责任的话。直言诤谏,明知道会惹人不高兴的事,谁肯做呢?何况他是医生,以目前把赚钱放在医德之上的风气来说,你得了肺炎,我才有生意可做呢!何必挨骂不讨好?

老大先是怨他,继而服他、敬他。这才是我的朋友,他的长辈。这才是真关心,不顾自己被抱怨,而只想到你的安全。

像这样的朋友,而且还不止一位。

别看我平时常为别人分析问题,但轮到我自己有些生活上的实际事务须待解决时,却常举棋不定。如女儿报考高中,某些学校要不要去考考看呢?有事要去高雄,是买坐卧两用的观光号票,还是买对号车的卧铺票呢?请客的时候,怎样请才最省事呢?热水器要哪一种呢?有朋友要搬到家里来住,可以不可以呢?

诸如此类,只要我问到朋友F,他总会给你一个迅速而肯定的抉择。“你要带她去考才对。”“对号卧铺好得多了。”“请吃蒙古烤肉算啦!”“买个电热水器吧!我家用的那个牌子就好。”“谁要搬到你家里来住?女的呀?不行!”

简单明了,连理由都不用说,就这么决定。我真的由衷感谢这种快刀斩乱麻式的决断。就好像你原来置身在一个嘈杂混乱的场所,忽然有人把电钮一关,一切都在瞬间归于宁静,使你立觉神清气爽。你发现,原来刚才的一番混乱只是一种幻觉,而你那认为不可终日的烦心的问题,原来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即可解决。这种“有人为你负责”的轻快心情,常伴随着无限的感动以俱来。

不是吗?这年头,能有多少人肯如此真诚地、有担当地来为朋友决定问题呢?

令人得益的社交

休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