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骞、李广、公孙敖,三个人在霍去病的辉映下就显得更加战绩败劣,汉武帝自然也会对他们作出惩戒。李广的兵马虽然损失过半,但匈奴人也因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所以功过相抵,不予惩罚。张骞因为本身的原因,导致迟到,尽管也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了,但毕竟使李广的军队孤军奋战,同时也丧失了追歼左贤王的良机,本来应该定为死罪,但念张骞救李广有功,所以准许他出钱赎罪,不过还是被贬为庶民了。公孙敖也因为出师缓慢,没能与霍去病集合,按军法也应当处斩,但最后汉武帝也念他立有旧功,准许他赎罪,革去了他的官职。
纵观这场战役,霍去病无疑是最大的赢家,他甚至比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还要出色,正是靠着他,这场战争才会取得这样大的胜利。
有趣的是,在这次战役中,还有一个关于霍去病的传说流传下来。话说霍去病在河西大战中立下大功后,汉武帝特派使臣带着美酒前往慰问。霍去病说自己功劳的得来是在大伙的帮助下才取得的,所以这酒不能自己一个人喝,应该犒劳给大家。但是酒少人多怎么分?霍去病就吩咐手下人将两坛美酒倒入营帐所在的山泉中,整个山谷顿时酒香弥漫。全体将士是欢声雷动,而这就是“酒泉”的来历。
不管这个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霍去病的军功却是不能抹灭的。
经此一役,匈奴人不得不继续后撤,一直退到了焉支山北,汉朝也得以收复河西平原。曾经在汉朝头上为所欲为、使汉朝家破人亡的匈奴终于也唱出了悲歌:“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这之后,霍去病更加得到汉武帝的宠信,几乎和他的舅舅卫青平起平坐了。后来汉武帝提议要为霍去病盖一座豪华气派的大宅院,让霍去病去看看房子,看户型、大小合不合适。结果霍去病却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精辟!
一个真正的英雄,从来都不是为封侯而战的,他要为国家荣誉而战。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是霍去病毕生的追求。而这句话,响彻汉朝的上空,激荡千古,让后人永远崇敬。
河西受降
经过霍去病这一折腾,匈奴剩下的人已经不足十分之三了。死的已经入土为安,而活着的还在时刻担心着霍去病会不会再次来袭。到了这年秋天,有消息说匈奴的浑邪王正率领数万人前来投降。而所谓的数万具体是多少,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数字,只说是至少四万,但十万封顶。
这不是匈奴第一次有人投降了,但对汉武帝来说,却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多人一起来投降。三个五个,甚至是几百个都不是问题,这么少的人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但现在却是几万人前来投降,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不过万里面还有一个一呢,所以也不排除匈奴是真的来投降的。汉武帝想了想,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霍去病,让他去探探虚实,并且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如果匈奴真的是来投降的话,就直接接他们回来;如果是诈降,那就不要太客气了。
事实上,匈奴这次确实是真心来投降的。带队的两个人正是霍去病的进攻对象——浑邪王和休屠王。那么他们为什么突然来投降了呢?这还要归功于霍去病。
霍去病在祁连山上撒下铁网捞了不少大鱼,那单于能高兴吗?那可是单于的子民,就这么被杀掉了,不心痛是骗人的。单于这样生气,肯定是要找人发泄的,浑邪王和休屠王自然就首当其冲了。但是邪王和休屠王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既然能做王,眼线也少不了。俩人听自己的线人说单于准备杀自己,一合计,决定豁出去了,不做这个破王了,投降汉朝,毕竟自己的脑袋比什么都重要。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充满了戏剧性,本来是好好地来投降的人,居然就在半路上出现了意外,历史再一次将这个露脸的机会留给了霍去病。
首先是休屠王后悔了。为什么?可能就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老祖先。匈奴这个民族在历史上曾经有过非常辉煌的战绩,先不讲远的,刘邦在位的时候,就曾经让汉朝特别无奈和无语,刘邦每年不知道要贿赂匈奴多少公主和特产。那时候匈奴是想抢东边就抢东边,想抢西边;就抢西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谁想到,这日子居然就像这满天飞沙,一夜之间全黄了。休屠王看看自己,打不过人家也就算了,竟然还落到主动求降的下场,真是太丢祖宗的脸了。做人可以窝囊,但不能这么没用啊。
然而当休屠王将自己的想法说给浑邪王听的时候,浑邪王居然发挥了匈奴人的本性,二话没说,抽出快刀,将休屠王的人头砍下。然后,又将他的部队全部并到了自己旗下。
这时候,霍去病的军队已经渡过了黄河,他远远就看见浑邪王的军队朝他移来。等两军移到一定距离的时候,都停下来,互相对峙着。就在这时候,问题出现了:匈奴许多将领都怕了!
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对霍去病充满了恐惧,现在看到他,更是害怕;而霍去病的架势也不像是来迎降的,更像是来杀人的。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一发不可收,匈奴降兵越看霍去病就越害怕。等这种恐惧无限扩大的时候,他们一下子爆发了,全都慌乱地往回跑,一时之间是烟尘四起。
匈奴人自己先炸了窝,这是霍去病始料不及的。霍去病长成那样,也不是他的错。怨只怨,霍去病太厉害,将这些人都打怵了。就在这拨人自乱阵脚的时候,霍去病做出了惊人的决断:亲率一队,朝匈奴军队冲去。
擒贼先擒王,霍去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就在慌乱的人群中找寻匈奴的头儿——浑邪王。不过浑邪王确实很冤枉,因为这些匈奴兵是自己逃跑的,根本不关他的事儿。
霍去病挥起利剑,命令汉军:务必将所有逃跑的匈奴人截住。只见,汉军四面出击,追着逃跑的匈奴一顿狂砍。一下子就砍了八千个匈奴人,这一来,所有的匈奴人都被吓住了。
这时,霍去病对浑邪王说:“我先找人送你过河,你的人我会叫我的人送他们过河。”之后霍去病的部队就像牧马一样,赶着四万匈奴人渡过了黄河。
霍去病将匈奴降兵搞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汉武帝的耳朵里,汉武帝心里这个高兴啊,高兴之余,汉武帝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些匈奴兵远道来降,自己怎么着也不能太亏待他们了,于是就想用马车去迎接他们,但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自己现在只有车,没有马,即使是车不够连夜制造也还是可能的,但马不是连夜就能喂大的啊。
这该如何是好呢?
买吧!
汉武帝之所以想出买这个办法,是因为汉朝的时候民间已经盛行养马了。那时候是家家有钱,户户有马。正是因为这样,在民间还有一个说法,就是母马和幼马不屑骑,如果谁骑着这两种马出去,一定会被人耻笑。汉武帝想出这个买马的妙招,也算是基于实事求是基础上的一个救急之法了。
后来汉武帝就将这件事交给了长安县官,不过问题还是解决不了,因为县官说自己没钱。没钱怎么买马啊?可汉武帝明显不管这一套,自古华山一条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下县官没什么好说的了,可自己实在是没办法弄到钱啊,那边汉武帝还一直在催着要马,怎么办?没钱买,那就借吧。
向谁借?只好向长安市民借。但是,长安的百姓根本不相信自己的马被借出去之后还能被还回来,所以都不愿意把马借给火烧眉毛的县官。为了不被县官发现自己家有马,他们索性将自己家的马藏了起来,大手一挥,说自己家根本就没马。这样下去长安县官最终没完成既定任务,汉武帝二话没说,让人把长安县官斩了。
但是这件事很快就招来一个大臣的抗议,这个人就是那个很拽也很有才的牛人——汲黯。
汲黯当时的职务是长安市特别市长(右内史),长安县官因为凑不够马匹的数量被汉武帝斩了,说到底他这个市长也是有责任的。但是他却对汉武帝说了这样一套理由:长安县令没有罪,陛下如果想凑够马,那就将我砍了吧。这样一来,长安的百姓就不敢再不借马给陛下了。
砍头谢罪,这当然不是汲黯最想表达的。他想表达的意思在后面:匈奴是来投降的,为什么还要享受这么好的待遇呢?咱们自己勒紧了裤腰带不说,居然还要骚扰百姓的正常生活?我觉得让各县政府备用马将匈奴降兵一站一站送来,就很对得起他们了。
汲黯这样一说,汉武帝一时无话。他不是被顶得没话说了,而是不想说。如果他张口,汲黯肯定会继续纠缠下去,到时候人家匈奴人来了,就真的是黄花菜都凉了。不可否认,汲黯是一个好父母官,但不是一个好政治家。下面发生的一件事,更加印证了这个观点。
这之后不久,匈奴这拨人就到达了长安。汉武帝给归顺的浑邪王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欢迎典礼,同时还给他们封了大礼。这当中,浑邪王的礼无疑是最大的,他被封为万户侯,和在沙场上拼杀的卫青的级别差不多。其次就是浑邪王的副将,有四个也被封为户侯。这当中自然不能少了劳苦功高的霍去病,他被多封了一千七百户侯,加上前三次的赐封户数,霍去病也成了一个万户侯。
领到了汉武帝超级大礼包的匈奴人自然十分高兴,但汲黯却急坏了。汉武帝虽然是一国之君,但并不知道柴米贵,可汲黯知道啊。长安市一下来了这么多匈奴人,那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匈奴人不是来观光旅游消费的,而是来白吃白喝白拿的。而且,看样子时间也短不了。长此以往,他这个长安特别市长还当得下去吗?汲黯心里的火是越憋越多,最终被他逮到了一个机会发泄了。
浑邪王此次带大军远道来降,自然带来了不少家眷,而且还少不了自己家那边的土特产品和其他东西。这对于长安的商人和小市民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发财机会,因他们跟匈奴人做起了生意。
当然,这是违法的,因为他们这样做是钻了汉朝法律的空子。汉朝法律明确规定:在边界贸易,不得向外国人出售铁器,亦不准带钱出关。但在这些人看来,长安并不是什么边界,也就不必受法律约束了。而且匈奴人想赚钱,长安市民想做生意,这样你情我愿、一拍即合的事儿,自然很容易就被操作起来了。
然而,对于一国之君的汉武帝来说,他们这样大胆地在天子脚下钻法律的空子,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让工商管理部门和公安部门联合起来,一起侦查案件的违法分子。结果,一下子就抓捕了五百来人。
这样一来,汲黯的怒火也终于找到机会爆发了——他要替这五百个被抓的人喊冤。他是这样辩论的:长安是汉朝首都,不是边关。汉朝法律只是规定不准汉人带钱出关,试问,长安生意人拿钱在长安市内和匈奴人做生意,违了什么法?没有违法又为什么抓他们?汲黯的目的就是为了将火引到匈奴身上,于是接着说:汉匈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匈奴曾经对我们做过什么,相信没有人忘记;而我们为了反抗匈奴又牺牲了多少战士,耗费了多少钱财?现在匈奴来降,不但没有被贬为奴,以祭奠那些死去的战士,告慰英灵,居然还被奉为上宾,这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吗?现在陛下还要护着这些匈奴人,斩杀自己的子民,这就无异于庇其叶,而损其枝者,这样本末倒置的事儿我觉得是不可取的。
其实仔细想想汲黯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失败汉匈征战以来,几乎一直是匈奴抢劫汉朝,现在好容易打了翻身仗,居然还要让他们在自己境内白吃白喝,汉朝从开国到现在一直吃亏,凭什么要一直做亏本的生意呢?
汲黯的意思很明确,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只能说他是个小本生意人,他不知道汉武帝这样花重金安抚匈奴人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深谋远虑。花这样大价钱让匈奴人白吃白喝白拿,第一可以显示一种政治胸怀,这样优待俘虏,才能吸引更多的匈奴人前来投降;第二,匈奴人这次来降也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着河西走廊十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来的,这样一来汉朝的西疆就向西北推进了九百公里,直抵西域,而这就为将来搞定西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如此看来,汲黯就显得特别没有政治头脑,也没有政治胸怀了。而他的话一说出口,汉武帝就不再像第一次那样不说话了,而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损了汲黯一句:“我很久没听汲黯说话了,今天他又来胡言乱语了。”
其实汲黯不知道,匈奴人来长安,汉武帝的好吃好喝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暂时过瘾罢了,真正的目的在后面。果然,没过多久,汉武帝就将浑邪王带来的人分成了五块,分别安置在西北沿边的五个郡:陇西郡、北地郡、上郡、朔方郡、五原郡。从此,从金城(甘肃省兰州市)河西走廊,西靠祁连山,直到盐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罗布泊)一带,都成了真空地带,鲜有匈奴人的踪迹。
汲黯和汉武帝的争论最终汉武帝赢了,赢在有远见上,而远见则是一个皇帝安身立命必不可少的条件。
成功安置了匈奴降兵,使他们资源优化配置后,汉匈之间的矛盾仍然没有最终解决,因为单于还在,那就意味着战争还要继续。但是霍去病祁连山这一战却震惊了匈奴单于,当时他听信叛徒赵信的劝说,举家迁往漠北了,这虽然使他免于遭受漠南之战的损失,但在浑邪王叛变的时候,他也只能鞭长莫及地眼睁睁看着了。
当然,如果不在此后报复,那就不是匈奴人了。果然在公元前120年的秋天,匈奴又发起了突然的报复行动。单于派出了数万骑兵,分两路袭击右北平和定襄,杀掠了千余人后走了。
这事儿发生后,没有激起汉武帝的斗志,匈奴的一记重锤好像砸在了棉花上。汉武帝当然不是完全没当回事,他只是在积蓄更大的力量,好给匈奴以重创。而之所以要积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汉武帝囊中羞涩了。
前边汉武帝为了抗击匈奴,通过卖官筹得了一笔经费。但现在官卖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好卖的了,他也只能另想办法了。人多好办事儿,很快,就有人给汉武帝想了一个挣钱的好招——盯紧汉朝那些有钱人。
当时汉朝主管财政的是大司农那个。这个郑当时正是前边讲过的在窦婴和田蚡辩论现场前言不搭后语,差点被汉武帝正法了的那个。其实这些年郑当时也不容易,汉武帝在前边只管打仗,后边的金钱供应全都是郑当时的功劳。征战了这么多年之后,郑当时发现自己挣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这个皇上花钱的速度,自己再也没有钱可以供他花了。
然而身为中央财政部长,总不能说自己已经想尽了各种办法,没有条件创造条件才是硬道理。郑当时只好继续寻找挣钱的渠道,假以时日还真让他找到了。他发现当时汉朝有两类人比较有钱,一类是矿主,一类是盐商。长期以来,汉武帝只忙于征战,对这些疏于管理,结果这些矿主和盐商就得空成了富商。不过要想从这些人身上抠出钱来也不容易,铁公鸡一毛不拔讲的多半是这些富人。就在郑当时愁眉不展的时候,有一个富商却站出来捐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