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雄韬伟略:汉武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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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少年天子(4)

对于汉景帝的做法,刘邦的侄子吴王刘濞心中很是不满。早在文帝在位时,刘濞就让自己的儿子到长安去充当人质,留在宫中生活。当时身为皇太子的刘启与其下棋,为了一个棋子俩人发生了争执,刘启用棋盘把刘濞的儿子砸死了。

刘濞痛失爱子,将仇恨埋在了心里。现在杀了自己儿子的凶手居然又要对付老子,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好,那新仇旧恨就一起算吧!刘濞随即联络了楚、赵、胶西、胶东、菑川和济南六国发动叛乱,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七国之乱”。

而说这件事给刘武创造了表现的机会,是因为刘武加入了反抗阵营。他的加入不是完全出于公心,而是机缘巧合,因为梁国正好挡在吴楚两国进军长安的路上,所以他是这拨造反的人首当其冲的攻击对象。不过刘武也是好样的,一边发出求救的信号,一边坚守着不投降。由此也就知道了,当初酒桌上汉景帝说要将皇位传位于刘武,也有要自己的弟弟为自己捍卫京城的打算。

这个时候就要表一表周亚夫这个人了。面对七国远道而来的吴楚军队,周亚夫命将士们“只守不攻”,采用疲敌战术来拖垮对方。因为这些造反的人是离开故土作战,军粮运输不济,而且本身带的粮食也不多。另外,周亚夫还派人劫夺吴楚军队的粮草,结果敌方军心动摇,全线崩溃。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周亚夫就率领将士将七国叛军逐个击破了。

这边刘武死守城垣,损失也相当惨重,但总算熬到了胜利。汉景帝对于弟弟刘武的忠心不二和孤军阻击吴楚军队的战功非常感激,给予了他特别的赏赐,并准许刘武使用天子的旌旗,还拨出战车一千辆,骑兵一万人给刘武做警卫之用。

但刘武和栗妃有一个相同的毛病,就是恃宠而骄。在得到汉景帝的越发宠信之后,刘武变得越来越奢侈放纵。他自己修建了一个大花园,叫兔园,后人又称之为梁园,里面楼台轩榭、曲径流水相互辉映,花木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珍奇品种。而刘武更是纵情声乐,不是跟侍女们斗鸡、钓鱼,就是与门客们喝酒吟赋,这里面就有大文豪司马相如。

到了后来,刘荣被废黜的消息传到了刘武耳朵里。刘武的心思就开始活泛了,手下人更是怂恿刘武谋取继承人的位置。之后,刘武就决定先从窦太后这边下手,于是找到窦太后求情。本身就有这个意思的窦太后摆了个类似鸿门宴的酒席,嘱咐景帝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兄弟。汉景帝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当即表示这不成问题。

第二天,汉景帝就召集了心腹大臣,秘密地商议是不是可以传位给梁王。在官场上混的人如果不知道汉景帝此番找自己商议就是为了搁浅窦太后的意见,那这官也就白当了。退职养病的大臣袁盎听说这件事后,更是不辞辛苦地从安陵老家赶到长安进言劝阻。

袁盎是谁?这个号称“无双国士”的人就是当年主张杀晁错的男主角。

袁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从前宋国国君子力,不传位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传位给弟弟,结果两个人的儿子们互相争斗导致宋国大乱,三个国君连续死于非命;皇上不能让我们的国家在若干年后重蹈这样的覆辙之类的话。袁盎的话正合汉景帝的心意,窦太后的建议也就名正言顺地被搁浅了。

但为了皇帝的宝座,刘武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啊。他见一计不成,就又生一计。他请求汉景帝准许他从淮阳修一条甬道直达长安长乐宫皇太后的住处,给出的理由是这样能随时朝觐太后。不过他的真实目的则是趁时机成熟后,在这条道上迅速进兵长安夺取政权,但袁盎这次又带头反对。刘武的计划还没实行就流产了。

这样跟上面的人直接对抗,后果一般是非常惨烈的。袁盎很不幸地走上了这样一条路。在他成功搁浅了窦太后的建议后,最终被刘武派来的刺客暗杀了。

十多位高级官员一夜之间横尸皇城,这件事一下子震惊了朝野。其实很容易想得到究竟是谁干的,景帝之所以没有声张,就是想以公正的名义来震慑凶手背后的指使者。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刘武最近的所作所为吗?他当然知道,只是因为前面有自己的母亲挡着,他这个儿子不好发作罢了。

但是,其他的纵容也许可以,但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是他这个哥哥想帮他兜着都来不及了。很快,重案组一行就来到了梁国。

侦察官在外面一刻不停地找着线索,但这个时候刘武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过他身边的一个亲信却看出了事情不是那么好就能掩盖过去的。这个亲信是谁?他就是韩安国。

要说这个韩安国可不简单,他在梁王朝内当大夫,不仅文武兼备,而且能言善辩,是个各项全面发展的狠角色。在梁王的各种重大决策中,他担当的是军师的角色。

韩安国曾经因罪被囚禁于山东蒙城的一所监狱内。无论是古代的监狱还是现代的监狱,都存在着狱吏用手段来羞辱囚犯的事儿,如果你看过外国的电影,这种认识就更加深刻。韩安国身为狱囚,自然也不能幸免。对于蒙城狱吏的百般羞辱,韩安国说:“死灰难道不会复燃吗?”话外之意就是:山不转水转,你小子哪天别栽到我手里。

这个狱吏反应也挺快,竟然大言不惭地说:“死灰要是复燃了,我就用尿把它浇灭了。”

但是不久,这个狱吏就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因为之后不久,韩安国就官复原职,他再次找到这名狱吏,说:“死灰已经复燃了,你怎么不用尿浇灭了呢?”

这个教训对于狱吏来说太深刻了,尿估计也尿了,但肯定是尿在了自己的裤子上。不过韩安国大人大量,最终没有怎么着这个狱吏。

有句话说得好:“能知窘境而不窘也,大丈夫也;能忍者,大智者;能知锋芒而不露也,大权谋家也。”韩安国正是这样的人。

韩安国冷静地对待已经发生的那些事,发现了王美人的意图,人家是冲着皇位去的。也正是因为这样,韩安国多次提醒刘武,要看清身边真正的敌人,要低调行事,但是已经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刘武根本就听不进去:刘彘难道能成为皇位继承人吗?如果我的对手只是刘彘那样的,那我这个当叔叔的还真的羞于和他争了。

这句话既是戏言,也是天机。

现在这样的危急关头,韩安国又站出来了,这一次韩安国没有给刘武提什么建议,而是告诉刘武他必须这么做。

韩安国跪倒在刘武面前,老泪纵横,问他,他和当今皇帝的关系,比起皇帝和刘荣的关系,哪一个更近一些?

刘武肯定觉得当时韩安国脑袋是秀逗了,这种幼稚的问题还来问他,当然是皇帝和刘荣的关系近了。

韩安国看刘武这样明白,就继续说,大王既然知道栗妃因为做错了一件事情,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打入了冷宫,刘荣也被废黜,就说明皇上是公私分明的。他的儿子犯了错,他都没有任何偏袒,现在更何况关系比儿子还远的你呢?前段时间皇上之所以对你的无礼谦让,还不是因为有皇太后替你撑腰?要是哪一天太后百年了,大王还能仰仗谁呢?

韩安国这番句句动情的话直击刘武的心脏。刘武还没来得及思考,所有的骄横就全部转化成了恐惧。所以没等重案组的人员继续调查,刘武就答应交出凶手,以便能戴罪立功。但几名凶手在押解回都之前就全部自杀了,这给刘武留下了个好说话的借口。

另外,窦太后知道自己宠爱的小儿子犯下这样的错,把他骂了一百多遍,但是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孩子,即使死上十个八个大臣,也要救他啊。急火攻心的窦太后就开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整日啼哭。这其实是窦太后的苦肉计,做给汉景帝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是不要你母亲的命了继续查下去,还是停止查证。结果,弄得汉景帝是焦头烂额。

但是死的人是国家的重臣,一句“凶手已经死了”是不可能就这样一了百了的。之前刘武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现在经韩安国这么一说,他已经知道问题绝对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了。怎么办呢?只能负荆请罪了。

不过就在刘武起程去见汉景帝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汉景帝派出的人没接着刘武,当时窦太后以为汉景帝已经暗中杀了自己的小儿子,差点休克了。她哭着向汉景帝要自己的儿子,汉景帝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去哪儿了啊。

原来,刘武害怕景帝还要治他的罪,所以听了大夫茅蔺的计策,到函谷关后抛下自己的车队,换乘民间的小车,只带两个贴身侍卫,投奔姐姐长公主刘嫖去了。

刘武在长公主刘嫖的陪同下,光着膀子,背着条子,跪在未央宫北门请罪。这个时候虚弱的窦太后倒是喜出望外,跑出来见自己的小儿子。刘武面子上的功夫已经做足了,景帝也不好不给他台阶下了。

事情到此也基本尘埃落定了,刘武不具备做皇帝的先天条件,只能就此罢休,要不闹下去可能连自己的命都要搭上。一个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想要赢得这场战争估计也不容易。

刘武在负荆请罪一事之后,也彻底消停了,灰溜溜地回到了梁国,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至于刘武是怎么死的,有很多种说法。其中一种是说他出去打猎打到一头脚长在背上的牛,一惊吓发了热给病死了。不管怎么着,刘武是死了,而刘彘的敌人也基本没有了,其他那些不具备皇帝竞争的参选资格,不足挂齿。

刘武虽然死了,但是不得不说的一点是,刘武应该也是一个虚怀若谷的人,他身边有一大群食客,其中有齐人公孙诡、羊胜、邹阳,吴人枚乘、严忌,蜀人司马相如等,都是以后响当当的人物。

太子之位众望所归

刘彘最终能被立为太子,当然也沾了母亲当皇后的光。但如果刘彘是个愚笨至极的家伙,相信汉景帝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将刘荣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让他最终成为太子的。可以说刘彘当太子是众望所归。

刘彘的聪明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遗传了自己母亲的聪明基因,也许是这两种因素互相作用的结果。反正结果就是刘彘身上聪明和不凡的光芒照得汉景帝睁不开眼,让汉景帝看见这个儿子就觉得格外开心和满意。

有一次汉景帝在家请名将周亚夫吃饭。这个周亚夫是谁呢?就是我们在前面讲到的平定七国叛乱的大将。周亚夫的名号当年可是响当当的,他是将门之后,西汉开国名将周勃的儿子。他自己也非常能争善战,而且治军有方,曾经多次获得汉文帝的赞许。后来发生了七国之乱,他统帅汉军,三个月就平定了叛军,拔得了头筹,并逐渐把持了国家的军权。再回过头来说吃饭这件事。当时可能是仆人的疏漏,周亚夫的席上只放着一大块肉,既没有切,也没有准备筷子。周亚夫当时觉得特别不高兴,在脸上就表现了出来,不悦地叫侍者取来刀具和筷子,嘴上还一直在嘟嘟囔囔。景帝见状就安慰他说:“不是有意要怠慢你的,不放食具只是偶然的疏忽而已,你就别往心里去了!”汉景帝好言相劝,但坐在景帝身旁的太子刘彘却一个劲地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亚夫看。这下周亚夫身上就像长了虱子,如坐针毡一般,浑身不舒服,结果这顿饭没吃就告辞离开了。周亚夫走后,略显威严的刘彘总结道:“此人可畏,必能作虐。”什么意思?就是说周亚夫不是个善茬儿,长此以往,此人必干犯国法的事儿。

刘彘尽管年纪小,但是眼力非常准,周亚夫的事儿竟然被他一语破的。因为任何一个桀骜不驯的臣子都不可能和君主处好关系。如果这个周亚夫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是后来的结局了。周亚夫性情耿直,在政治上表现得特别“大智若愚”,屡屡触犯景帝的忌讳。而且他当初就坚决不同意废掉太子刘荣,结果就慢慢地被景帝冷落了。在他身上我们能看到栗妃的影子,这两个人还真是像,虽然都很正直,但是都没有眼力见儿。周亚夫的没脑子还表现在自己被景帝冷落之后的愤愤不平上,他觉得自己是个功臣,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点上他和栗妃又很像,两个人都是把眼睛长在头顶的人,也正因为这样,不能及时看到将来的危险,可悲可叹!最终景帝找了个借口将周亚夫下狱,周亚夫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在狱里上演了一场绝食的表演,五天之后死了。

少年刘彘的目光居然灼伤了一位功臣良将的优越感,足见其敏锐和犀利!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刘彘十四岁那年,那是一件相当奇特的凶杀案。杀人犯名叫防年,而被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防年的继母。防年录口供说是因为继母杀了自己的生父,所以他才一气之下杀了继母。当时,作为最高司法机关的廷尉要以杀母罪论处防年,判他“大逆罪”。宅心仁厚的景帝觉得这样判决好像不太公道,就向刘彘征求意见。大家都知道古代法治和礼治一向是相互结合的,所以刘彘回答道:“世人通常说继母如同生母,这也就说明继母与生母本来是不同的,只是由于父亲娶她为妻,地位才‘如同’生母罢了。现在防年的继母既然已经杀了他的生父,防年与继母也就此情断义绝,不再存在任何母子关系了。所以,这个案子应当按照一般的杀人罪判处,而不应该判大逆罪。”景帝对刘彘的回答非常满意,也就按照刘彘的意见处置了防年,将防年的大逆不道罪改成了弃市,也就是在闹市处决犯人,而大臣们也都觉得太子刘彘的话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俗语有云,窥一斑而知全豹,从这些一点一滴的小事儿中就可以看出,景帝已经越来越器重刘彘了。

当然,不得不提的一点是,刘彘的早熟早慧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比如,那些带有野史性质的《汉武故事》中就说刘彘“少而聪明有智术”,与宫人、兄弟们在一块游戏,总是能故意顺着别人,这样大家与他相处起来就会觉得非常融洽;而刘彘在自己的皇帝老爹面前,更是“恭敬应对,有如成人”,一副挑大梁的做派,又怎能不教人肃然起敬呢?

刘彘三岁那年,景帝曾把他抱在膝上问:“儿乐意做天子吗?”小刘彘恭敬地回答说:“由天不由人,儿愿每天都居住在宫里,在父皇面前游戏。主要是不敢因为儿的逸欲而导致失去天子的道。”小小年纪就如此机警乖巧,又怎能不讨景帝的欢心?

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的真理。不管野史上的记载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都可以从种种迹象上判断出刘彘确实是一个可以担当国家栋梁的人才。

刘彘的竞争对手一个个败下阵来,他的地位自然是逐渐上升,再加上周围人的不断建议,更重要的是刘彘本身已经具备一个做天子的资格,让他做天子成为众望所归的事情。于是,景帝决定正式册封刘彘为皇太子,王夫人也如愿以偿地做了皇后。另外,汉景帝觉得“彘”这个名字用在未来的接班人身上似乎有些不雅,恰巧看到《庄子·外物篇》里有一句话是“心知为彻”,就给刘彘改名为刘彻,希望这个皇太子能聪明圣彻。

这一年是公元前150年,刘彻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