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世纪,武氏家族出了一个奇女子。传说,女子出生时与其他婴儿啼哭来世不同,她是笑着来到世间报到的。这个含笑世间的女子就是武则天。千娇百媚的武氏女在柔弱的外表下却隐藏着异于常人的刚毅性格。这样的女子一旦踏入政坛必然大放异彩,成为历史上一支耀眼的奇葩。
武氏家族
并非寒门,亦非显赫
武氏家族祖祖辈辈都不是小户人家,当然也不是显赫门庭,翻遍武则天家族的整个族谱也翻不出大富大贵的先人。推到武则天的前八辈子:八世祖武念,做的是北魏时期的洛州刺史。刺史就是监察地方官员的官职,就像现在检察机关的官员。不过魏晋时期的刺史,并没有现在检察机关的权力大。他们多是由将军兼职,将军们有自己的幕僚。如果不是将军本人当了刺史称为“单车刺史”,一般都不是名门望族担任。如果被封的刺史没有将军的名号,那么就是个有职无权的职位,相当于虚设。可见,武则天的八祖爷爷并不是什么大官,但也不是什么清贫之家。而她的七世祖归义侯武洽,是北魏的平北将军、五兵尚书。这是个掌握实际军权的职位,应该说还是不错的官位。五世祖只做到越王长史,并不十分重要的职位,四世祖武居常还算不错,是北齐的镇远将军。三世祖武俭,是北周昌五咨议参军,官位也不高。武则天的爷爷武华,是隋东都丞,就是太守的佐官,实际上就是现在的中层管理人员。到了武则天的父亲应国公武士彟这里,官就比较大了,唐工部尚书,管理工程、水利之类的官员,但也不是什么显耀的位置。所以,武则天出生在一个并不显赫,但也绝不贫穷的家庭。
武则天生活在山西文水,因为祖辈是官,所以在当地有些声望。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排行老四,有三个哥哥,三个哥哥都是踏实本分的农民或者说土财主。这个四弟却不怎么老实,有那么一点野心,也有那么一点抱负,他想换一种方式来生活。他去干什么了呢?他去经商了。当时正是隋炀帝大兴土木的时期,武士彟看到有利可图,便贩卖了大批木材给政府。由此,财源滚滚而来,可以说是一夜暴富。
但是,古代的中国不像现代的中国,家里富有并不一定就有尊贵的地位。士、农、工、商,商是最低下的阶层。人们多认为商人靠投机取巧过生活,没有道义和责任感。要不怎么会有“商人重利轻离别”的感叹呢!商人在那个时候是绝对受歧视的。尤其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商人出门都不能骑马,不可坐车,穿鞋时不能穿一样颜色的两只。你可不要以为这是类似现代的年轻人为追求个性、标新立异的新潮扮相。这是为了告诉大家:此人是商人,是狡诈卑贱的下等人。在漫长的古代社会里,商人虽有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无法摆脱社会的歧视。得到与财富相匹敌的尊重可能是那个年代商人的最大愿望。如果武士彟那个年代商人能自由地走仕途,那么,他就不会奋不顾身地削尖脑袋往“士”堆里钻了。
父亲武士彟的崛起
在魏晋时期,政治上存在一种恶流,这就是士族门阀制度。豪强地主控制着国家的权力,中央政权要依靠世家望族来得以延续。官吏的选拔与任用、官位的大小全靠门第的高低来决定。就是说,如果祖上有德,做了大官,成了显贵,你才有机会跻身政界名流,否则你想都不要想。当然,统治者多少还要弄些摆设来彰显这个朝代并不那么恶毒、一味的任人唯世家的。商人和士子可以列为公侯,但无论有没有才德都极少有机会晋升。而且即使入得政界,也是小打小闹,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重要位置没你的份。就算是你因为仗打得风风光光、漂漂亮亮,得到了军功,可以晋级占据显位,也必定会受到他人的轻视和排挤。就好像商界世家对待暴发户一样。
武氏一族生长在以晋商闻名的晋中地区。这里山清水秀,养育出了具有商业头脑的武士彟。武士彟和其他的兄弟不同,因为他是家里的老小,得父兄疼爱,读书、学习都以他为重。他酷爱学习,虽然没上过几年私塾,却读了不少的书,尤其对兵书颇为谙熟。他献给李渊的《兵法曲要》就是在研读《孙子兵法》后,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写成的,李渊也颇为认同。武士彟因为读书、做生意的关系,日渐养成了沉稳、刚毅、善谋的性格。因为家里有些银子,出手较为大方,因此人缘也颇好。想来,武则天的性格就是遗传了她父亲的基因——刚毅、善谋略,正是虎父无犬女啊。
隋文帝后期,同其他君王一样开始注重享乐,大肆建造宫殿之类的奢华性建筑。皇帝这一开戒,天下人纷纷效仿,官僚地主也开始兴建自己的凤凰窝。武士彟看到这个现象就敏锐地感觉到机会来了,因为文水附近有着丰富的山林资源,就很容易搞到木材进行贩卖。资源在任何时候都极为重要,政界、军界、商界……不管什么界,打的基本都是资源战,掌握了资源就掌握了主动权。武士彟不愧为晋商,永远知道自己身边可用的资源在哪里。就在隋朝开始大兴土木的时候,武士彟大捞了一笔,成为远近闻名的富翁。
隋文帝死后,隋炀帝继位。隋炀帝是中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骄奢淫逸的皇帝之一。他一上任便派他的堂弟,燧宁公杨达和丞相宇文恺建造东都洛阳。武士彟得到这个消息后,兴奋异常。这可是一单大生意,如果拿到这笔订单,长期供应下去,那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之后武士彟开始四处活动,希望得到这笔订单。他先带着厚礼到主管招标的头头杨达那儿。杨达一想,反正就是个工程,给谁做不是做呢!武士彟这样慷慨,那就给他好了。古代可没有那么多豆腐渣工程,杨达把活儿拿给谁干都是一样的材料,他并不担心有烂尾楼出现。这单生意,使武士彟不仅得到了发财的机会,更得到了穿梭于高官之中的机会。也正是在这时,政界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从而改变了他商人的命运。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武士彟在杨达的府上见到了李渊。武士彟初到杨府或许只是想为自己的生意铺路,如果说有政治企图,那也是后来的事。当时的他心里应该清楚,要为官不是他这个阶层能轻易办到的事。他是有这个心,但还没有这个胆。也或者,他曾想用这个方法混进官场,但他并不知道未来会由谁主宰,所以不会刻意去巴结谁。也正因为如此,他与李渊的结识只是偶遇而不是刻意安排。
但这次见面给双方都留下了深刻印象。李渊高大威猛、仪表堂堂,有帝王之风。而武士彟温文尔雅、沉静从容,拥有辅主之相。两个不平凡的人相见,必然要衍生出不平凡的事情来。李渊知道了武士彟的身份后,对武士彟的背景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掌握。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李渊能一眼看出哪些人是对自己有用的。武士彟财大业大,必要时能为自己提供良好的后方供给。他的人际关系网也能帮助自己打通各种关节,让自己的目的更容易实现。武士彟也不是等闲之人,他有晋商的敏锐嗅觉,对机遇的探知具有高度的灵敏性。当他见到唐国公李渊后,便知道这就是他未来要结交的人,这个人很可能给他带来无尽的好处。于是两人都有结交下去的意愿。
随着进一步接触和了解,武士彟知道李渊是世家豪门,与隋朝宗室有着密切的联系。隋文帝的独孤后是李渊的亲姨,文帝喜爱李渊,对他很好,常将他抱入宫中抚养。到了李渊可以参政的年纪,还封他做了刺史。隋炀帝继位也没有亏待他,封他为卫尉少卿,隋炀帝征讨辽国时,曾命令李渊运送粮草,对他十分信任。礼部尚书杨玄感谋反朝廷,李渊知道后,向隋炀帝举报了此事,隋炀帝平乱,李渊又立了一件大功。隋炀帝一高兴就给了李渊一个起兵的成本,这就是弘仕郡和关右谷军队的指挥权。这时候的李渊可以说是大权在握。如果说武士彟之前未敢有进入政界的想法,那么,在遇到李渊之后,他的想法就发生了变化。他心里明白:李渊愿意与其结交,就代表他对李渊有价值。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追随李渊左右,谁还没有点企图之心呢!
李渊领兵赶往关西时,就是函谷关以西地区,途经太原地区,竟然屈尊在商人武士彟家里住了一夜。武士彟在李渊到来之前的那几个晚上连续失眠,生怕哪里没有准备好,让李渊不满。李渊到后,他跑前跑后,把李渊伺候得嘴都乐歪了,一再表示要交武士彟这个朋友。
隋炀帝是个极爱折腾的人,连秦始皇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折腾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他爱折腾物,就是开运河、建宫殿等,另一方面就是折腾人,看谁不顺眼就折腾谁一下,搞得大臣和地方官员没有不害怕的。劝谏的大臣也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的。后来隋炀帝的疑心越来越重,大臣们小心提防、人人自危,连见他都不敢。有一天,隋炀帝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叫人召李渊来见他。李渊怕生出事端,便迟迟不肯动身。不动身自然要有说词了,最好的说词就是生病。谁没有个小病小灾的,一告假也就过去了,可谁知道隋炀帝居然跟李渊杠上了。他问李渊的外甥王氏,李渊怎么还不来见他。王氏说,舅舅生病了,骑不了马了。你猜隋炀帝怎么说,他说,该不是死了吧?听听,这哪还像一个君王说出来的话!简直就一政治流氓。王氏把这句话传给了李渊,李渊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来见隋炀帝。李渊知道隋炀帝因为他不来见他心里有气,便想办法平息怨气。他也知道隋炀帝最爱玩乐,便找来良马鹰犬进献给他,果然赢得了隋炀帝的赞扬。之后,隋朝农民起义爆发,隋炀帝又派李渊镇压。李渊因此又立战功,隋炀帝颇为高兴,提升他为右骁卫军、太原道安抚大使、太原留守。
然而,农民起义的战火并未因隋朝的镇压而熄灭。各地军阀纷纷起兵,自立门户,隋朝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武士彟看到眼前的局面,料定隋朝的统治不会长久了,便投靠了太原留守李渊。在投靠李渊之时,武士彟自然不会空手而去。他认真研究兵书写成了《兵书典要》,希望能说服李渊起兵反隋。李渊此时正在为是否起兵而犹豫,毕竟他是隋炀帝所信任和倚重的大臣,如果起兵不成就要落个乱臣贼子的恶名,要起兵也要在时机成熟之时。未来谁夺了江山还不一定,如果自己得不到江山,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成为某个帝王的臣子,这就与他现在的地位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现在的地位呢!李渊对于在此时起兵还没有把握。这里要注意:李渊只是对是否起兵感到疑虑,而并非对是否反隋感到困惑。隋,是一定要反的。只是这个反,要怎么个反法,何时反,是值得商榷的。起兵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另有方式?李渊不敢草率行动,他对武士彟说,请您不要多说了,兵书是国家的禁物,我知道先生您的才干,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咱们就一起享福吧!意思就是说,你先不要声张,谨防祸从口出,如果我做了皇帝,将来不会亏待你的。
我们说李渊并非没有反隋之心,只是他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是有道理的。李渊不是草包,身在乱世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大业九年,李渊曾经在给征辽军队运送粮草的途中与宇文土谈论过反隋的事;当杨玄感反隋,李渊告密时,朋友也劝他反隋,李渊也像告诫武士彟一样告诫朋友,不可乱说话。然而李渊心里早做好了两种打算:一种是,及早准备,万一有机会就起兵。另一种就是,看大隋的命数。如果大隋的江山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自己也犯不着冒险。可以说李渊是识时务的人,他对当时的局势持观望态度不是没有道理的。群雄并起并非就是绝好的机会,好机会是在鹬蚌相争、两败俱伤,而你却毫发无伤之时。李渊是明白这一点的,他只是在蓄积自己的力量。
但随军作战的李世民沉不住气了。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浑身上下澎湃着原始的奋斗激情。他看见自己的父亲终日里饮酒作乐,像没事儿人似的,心里火烧火燎的。就找到父亲的旧友晋阳宫副监裴寂,请求他劝说父亲造反。于是,裴寂就跑到李渊那里喝酒,两人各怀心事地貌似喝高了之后,便开始谈论起国家大事。裴寂对李渊说,现在大隋宫廷内外都是乱贼,你如果守着所谓的小小的气节,随时有被其他军队斩杀的危险,就算你大难不死,隋炀帝这个喜怒无常的人,也随时可能要你的命。现在天下大乱,老百姓都希望有贤明的君主出来主持大局,此时不反,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况且,你家老二已经秘密组织了军队,就等待你一声令下了。李渊一听,可不是嘛!我光顾着隔岸观火了,万一这火烧到我身边,再想反就来不及了。但李渊毕竟是块老姜,他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老二这么想,那么,你们就谋划谋划吧!裴寂一听,有门道,便积极地谋划起来。
由此可见,武士彟在李渊心里的地位是远远不及裴寂的,武士彟也没有裴寂的才华及口才。他见李渊奉上的是兵书,而裴寂奉上的是局势,是名声。打仗需要兵法,但它更需要的是师出有名,需要的是对局势的深刻研究。李渊手下不少能打仗的人,少的是能帮他控制全局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李渊在夺得天下之后,并没有十分重用武士彟的原因。
虽然李渊当时并没有采纳武士彟的意见,起兵造反,但是,他交给武士彟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积蓄粮草,以备将来之需。武士彟便高高兴兴地回去准备粮草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隋炀帝下旨大大地训斥了李渊一番,并派人逮捕了李渊。李世民和裴寂便想在这个时候起兵造反。李渊说,隋炀帝还不至于杀他,现在兵力不足,起兵失败的话难逃一死,不如先稳住隋炀帝再说。于是便跟着使者赶到扬州去坐牢。隋炀帝也确实没有要杀李渊的意思,把他放在大牢里就没了下文。李世民和裴寂跑去探监,几个人开始商议起起兵的事来。
隋炀帝玩够了之后,忽然想起还被自己关在牢里的李渊并没有什么大罪过,便赦免了他,官复原职。这次有惊无险之后,李渊下定了起兵的决心。他觉得他没有死是老天给他的机会,他要善加利用。人往往会在面对生死的时候有重大感悟,概叹人生苦短,没有及时地把握自己的人生。李渊在经过这一次变迁之后,对于一直举棋不定的事有了新的认识,他不愿再在不冒险的等待中耗费生命。
回到太原后,李渊在刘文静的帮助下伪造了敕书,说炀帝要征发太原、西河、雁门、马邑四郡的百姓攻打高句丽。凡是20岁至50岁的男丁,一个不留,全在征召之列。伪敕书下达后,四郡百姓一下乱了套,反隋大浪越发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