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下头,想到自己逼婚郭朴时,郭朴说:“多谢你愿意嫁给我,而我还愿意娶你。”果然是这样,街上卖人插个草标五十两银子一个也有,二十两银子的也有,四千两银子买人,可以买不少。
凤鸾这样想时,汪氏把粥碗还给长平,笑容可掬对郭朴道:“我要去了,不能劳母亲等我。”郭朴道:“外面冷,你自己添衣。”
他能关切凤鸾,就能想到关切汪氏。汪氏从凤鸾身边来,凤鸾又做好与她大眼瞪小眼的那一下,汪氏是带笑而来,而且亲切:“三妹妹,我不在,有劳你多辛苦。昨天听说你的梯子好,那是公子疼你,现在天冷,你出去小心雪滑,也不要玩太久,让公子想着你。”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郭朴听着心中点头,汪氏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是有一点儿,她还是大度的。
凤鸾和汪氏比起来,就有些小肚鸡肠,这是凤鸾的见识所致,因为她的见识,她不会伪装,她是个直性子的人,郭朴也能看到凤鸾的优点,所以郭将军好似在带兵,或者在用管事的。
凤鸾对于汪氏的话,不管她舌灿莲花也好,恶毒显露也好,从来是鼻子里出气哼一声。以前是私下里,现在她在郭朴面前随意过,走过来不管不顾就是一声:“说得真好听。”
“你比她说得还好听!”郭朴给了凤鸾一句,才把凤鸾下面的话打回去。凤鸾听话音不对,这位病人又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她找自己的事情做,有些犯难。
这字还要写吗?或者是做针指。最终她不知道怎么想的,认为郭朴喜欢听长平念书,也应该喜欢人写字。
既然他现在生气,凤鸾为讨他喜欢一下,决定去写字。临安来研墨,墨研完凤鸾已经坐不住,瞅着郭朴溜回床前椅子上做针指,郭朴只想自己的心事,没有理她。
凤鸾的心事,不外乎是汪氏带来的烦恼,她生活面窄,见的人简单,要烦恼只有这几样。汪氏今天的心事,也加上了凤鸾。她烦恼的是郭朴不是好侍候的,她早上不过喂上几口饭,感受到比打一天算盘还要累。
要是郭朴能坐起来吃,就没有这么烦恼。汪氏在轿子里往铺子里去,一路想一路烦。她管的几间铺子,一家是郭家的,两家指名是郭朴的。
大房里的产业虽然只是郭家大房的,也只有一个独子郭朴,在郭朴少年时,也一间一间分开。这是郭老爷子的私心,怕郭朴功名心太重,把生意人的本事丢了,故意给他几间铺子,赢亏全都不管。
郭朴把其中的两间,一间生丝铺子,一间是药材铺子给了汪氏管。郭家的药材铺子和别人不一样,不开中药堂只转手中草药。
经手中草药的,要是懂行的人。汪氏轿子到,这里管事的迎上来,汪氏含笑对他身边的人笑:“大爷今天得闲也在。”
在管事的旁边中年大汉,穿一件羊皮厚袄,这是郭家十一房里的大爷郭有铭,就是一心想给郭朴塞个人的那些人之一。
郭有铭和三奶奶马氏一样,没打成主意,对三位少夫人都有看法。汪氏嫁衣未脱就插手郭家的铺子,郭家的亲戚们大多是不喜欢。
见汪氏虽然笑盈盈无可挑剔,郭有铭还是摆一摆叔叔的谱儿:“老大家的,你今天来晚了。”汪氏觉得可笑,但是知道不能得罪,当下站定道:“大爷您这么喊,我还以为喊你们家老大家的,要是让母亲听到,也会奇怪。”
抬出郭夫人,郭有铭才收敛得多,不过还是板着脸,就在外面冷地里对汪氏要吹胡子瞪眼睛:“昨天送来的药材,你怎么不收?”
店面大多临街,这种只做药材转手的中药铺子没有坐馆中医,多不会在热闹街上。背静街上日头少,又是一条街道,有北风嗖嗖的吹着,汪氏呆不住,拉一拉身上锦袄,越过郭有铭往铺子里去,边走边道:“昨天我知道是大爷让人送来的,不过那成色说不好。”
郭有铭还没有瞪眼睛,汪氏反正也看不以,他在自己身后,只管说下去:“我知道大爷要说我不懂,我才来几天,能懂什么。”她在铺子门口站住,回身笑一笑:“昨天回了大爷的人,我心里正后悔,今天大爷来得正好,留下一些样子,我送回去给公子看看。”
“看就看,我是当叔叔的,这虽然是大房的生意,也是郭家的,我还怕侄子不成!”郭有铭说得这样响亮,铺子管事的掩嘴要笑。管事的在郭家呆了好些年,郭有铭怕不怕当侄子的郭朴,他心中清楚。
大话说过,郭有铭又找补一条后路给自己:“当然他现在病了,我要体贴他,不然昨天我就要去找他说说,看看你做事对不对。老大家的,你才来你不明白我教你。”
汪氏嫣然:“有劳大爷。”郭有铭道:“这郭家的生意不分家,所以才挣下百年的家业。老大的铺子,我的铺子,还有二房,三房七房这些,全是先要自己家里的货,再要别人的,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着呢,才心中后悔,大爷既然来了,让人送些样子来,我送去给公子看看再定。”汪氏开始诉苦:“大爷您是长辈,是这家里的老人,你也知道我才管,我什么也不懂,要是不送回去看一看,甘草进行黄连,这是要吃坏人的。”
郭有铭噎得脖子梗着,拳头快挥舞起来:“你!你!你不会看,这里管事的不是会看,他都放过去,你为什么不放过去。”
汪氏眨着眼睛对着他的拳头笑,为什么不放过去?因为少夫人我初当家。为什么不放过去,因为这些以前的旧例,你们没有来对我商议商议。
她对郭朴说的家里闲人多,铺子里有闲人,说得就是郭家这些中看不中吃的亲戚们。能干的不过那么几个,余下的全是搅和事的,白要钱的,想法子讹自己家里一笔就满意的。
汪氏在汪家对这样人就不客气,到了郭家她明白自己要站得住,需要这样人。可是这样人不由自己收伏,要来无用。
她装着不懂陈年旧例,只是一张笑脸对着郭有铭:“我做错了,大爷打不得我,您去回公子,让公子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