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墨家总坛、墨辩堂。
墨家众人急的团团转,马上没有时间了,还没有一丝丝辞伐的消息,墨逆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冰凉。
一向沉默寡言、稳重淡定的巨子,开始乱了方寸。侠守辩隐四人,也只是轮流赤身抱着墨逆,为他取暖,没有别的什么办法。玄医急的满头大汗,正在埋首专研关于灵兽的记载,希望能从中找到,解救墨逆的新方法,可是整整花了两天时间了,没有一丝收获。
众人最终无计可施,也只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辞伐身上。
巨子哀叹一声,对大家说道:“各位也尽力了,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看来只能等待辞伐,拿回灵兽之血。”
玄侠一向脾气火爆,此刻也不顾什么规矩了,开口直截了当的说:“等!等!等!就知道等!难道辞伐回不来,我们就要看着墨逆死吗?”
玄辩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一边紧抱怀里的墨逆,一边笑着对玄侠说:
“师兄,你先不要着急,急也没用。实在不行,就用我的血吧,我的血虽说不是多么滚烫,好歹也是热的啊!”
满脑子只有医学的玄医,听完这话,还以为玄辩,真要用自己的血,就一本正经地对玄辩说:
“你这可不行,墨逆寒毒入体甚深,热水或者其他热的液体,是不能用来解冻的,会害死他的!”
巨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们不要乱说了,还剩几个时辰了,再晚了就算辞伐回来,恐怕也无济于事了!你们不要在这里呆着了,都出去到处看看,要是辞伐回来了,也好快些接应他。”
众人都觉得巨子说有理,最起码比都聚在这里吵的要好,于是众人都出了屋,善于观察环境的玄守,一出来就觉得天空不对劲,抬头盯着看了一会儿,大呼:
“快看,快看,辞伐回来了!”
众人纷纷抬头观察,什么也没看见。
玄隐生气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话音刚落,就听得玄侠嚷嚷着:“不!他说真的,你快看那边!”
玄隐抬头,顺着玄侠的指引看过去,果然天空中有个小点在移动,向着众人所站的地方飘过来,越来越大,渐渐地能看清楚了,众人炸开了锅。
玄守赶紧跑进去,告诉巨子和玄医,玄医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涕不成声,快步跑开,去准备解冻墨逆用的小木盆了。
巨子和玄守两人来到院子,和其他三人一起,准备协助辞伐降落。辞伐在空中看到五人,随着他的转向而四处移动,像是要接住天上掉下来的东西似的。
辞伐回到墨家总坛,悬着的心终于放心了,看着地上五人喜悦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赶上了。他控制滑翔飞鸟,想要减缓速度,但是飞鸟已被冰石打烂,没有办法减速。辞伐心想,反正自己必死无疑,只要赶上救墨逆,他也就知足了,便直直地冲向了地面。
地面五人看到辞伐失控,掉了下来,赶紧采取紧急措施,一声令下,几万墨家弟子,齐刷刷地把被褥,都铺到了墨辩堂大院里,足足有一米厚。
刚刚铺设完毕,辞伐就跌落了下来,有被子垫着,没有摔的粉身碎骨,但是在太乙山顶被震得五内俱焚的辞伐,这回也是奄奄一息了。
辞伐爬将起来,在众人的搀扶下,来到屋里,从怀中掏出灵兽,众人见状都唏嘘不已,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灵兽,就是这么个样子,当然此时也顾不得细细观赏。玄医拿了刀子,过来就要放血,结果割了几道口子,只见干巴巴的裂痕,就是没有血。
辞伐无奈地对众人说:“就是这样,在禁地时也没有血!”
玄医痴痴地放下刀子,看着手里刀割也没有反应的灵兽,用怀疑的口气说到:
“不应该啊!按照典籍的记载,灵兽应该有滚烫无比的血才对!”
巨子见状,终于说出了放弃的话:“两天时间也快过去了,灵兽都找到了,还是不能救活墨逆,恐怕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玄侠听罢,只是跑到门口,大喊一声:“南儿,我们对不起你……”这位暴躁的侠义心肠之人,看来也是接受现实了。
玄辩只是紧紧地抱着墨逆,抱着墨逆,一动不动。
玄守感叹道:“没想到雪南为了利天下付出生命,我们却连她唯一的孩子都救不了……”短短一句话满满的都泪啊!
玄隐也只好走过去,拍拍辞伐的肩膀,安慰地说道:“你尽力了,这样的结果谁也没办法!”
辞伐就像没有听到玄隐的话一样,双目直射热光,紧紧盯着玄辩怀里的墨逆,拖着他那快要散架的身体,伸出了早已无力的手,想要抱抱墨逆。
玄隐见状,赶忙把墨逆送入辞伐怀中,辞伐由于内伤严重,又几乎虚脱,都没有力气抱的住墨逆。
众人看着辞伐已经快不行了,就把辞伐和墨逆一起,放在床上,好让辞伐抱着墨逆,静静地躺一会儿,好好感受这人世间的,最后一段脉脉真情。安置好辞伐和墨逆之后,大家默默地退出了屋子,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无尽悲伤之中。
众人离开之后,辞伐强忍着痛苦,侧过身来,把墨逆拥入怀中,辞伐由于一天一夜都在冰雪封冻的太乙山顶度过,身体的抵抗机制,让他体温升的很高,最后还被灵兽的叫声震得五脏俱裂,这会儿更是通体发热,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抱着墨逆这个冰凉的孩子,他突然感觉舒服了好多,原来这个世界上,相互付出各取所需,才是人间大道啊!
就在这时,辞伐感觉到墨逆这孩子,就像一个吸热机,把他身体散发的热量,源源不断地吸入了体内,辞伐的身体由于常年的墨家修行,环境适应能力特别强,总体而言就是遇冷则热、遇热则冷,这时墨逆吸走了辞伐身体的热量,辞伐则加倍地产生热量。
这样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都是热气腾腾的,守在门外舍不得走的巨子众人,也感到身后热乎乎的,玄侠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就要冲进去。
玄医马上制止了他,说到:“不要轻取妄动,现在墨逆和辞伐的情况,已经到了最糟糕的绝地,任何的改变都是好的,请万万不要打扰他们!”
其他四人也都用目光示意玄侠,表示玄医是对的。
玄医接着说:“从医学理论的角度讲,救墨逆其实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你怎么现在才说?!”众人几乎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玄医看着屋里热气腾腾的辞伐和墨逆,开口道:“之前我没有说,是因为那根本不可能。按照医学理论,人体可以根据外在环境的改变而调试自身,但是没有经过极端苦修的人,是不能把这一身体机能,发挥到极致的。
按照这一理论,我们只要找到,曾经经历过最恶劣最极端环境的人,把他置于极其寒冷的地方,再让他抱着墨逆,当他的身体开始凭借自身调试机制而渐渐苏醒时,他所释放的能量,也就可以刚刚好解除墨逆的寒毒。”
听到此处,巨子眼放异光,神情激动,他对众人说道:“墨逆有救了!当年我带雪南游历列国,那是一个冬天,我们行到燕国无定河边时,雪南看到在河中漂流的辞伐,将他救起。据我观察衣服的浸水情况,推知辞伐最少在水中泡过三天,这和墨逆情况相似。”
巨子说到这里,玄辩接着说:“辞伐这次禁地之行,不仅在极端寒冷的环境下,呆了将近两天,而且重伤而回,要是一般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正因为辞伐当年死里逃生,身体抵御过寒毒,又加上自从雪南救他以后,这三十多年来,他时时刻刻奉行墨家的自苦修炼法,冰天雪地的寒冬,也是单衣露体,久而久之,就能够把人体的自我调适功能,发挥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玄隐听着这三人这么说,抓住玄侠激动的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辞伐一定有办法救墨逆的!他做到了!他做到了!”
玄侠真是热血心肠,冲到玄医面前问道:“那辞伐他那还能好过来吗?”
玄医一脸忧伤地说:“从辞伐的声音就可以听得出,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可能五脏六腑,都已经受不了冲击,而四分五散了。他之所以能够活着回来,完全是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意志在支撑着他,它能够滑翔回总坛,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众人听罢都,被辞伐这种,旷世伟大的精神和千古未有的情怀所感动,眼前挥之不去的,总是他那清瘦,但是坚毅的身影。耳畔回响不绝的,总是他那沉着稳重,底气十足的话音,就在此时,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
众人大喜往外,冲入屋里,只见墨逆,就像初生婴儿一样,浑身是血,冒着腾腾热气,嘴角在一张一张地哭个不停,玄医赶紧上前,用一块布包住墨逆,抱着他站到一边,让开地方,让巨子查看辞伐的情况。
巨子走到床前,见辞伐还有一丝气息,顿时热泪盈眶,紧紧地抓着辞伐的手,对他说:“你是墨家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弟子,雪南没有看错你,我们都以你为荣。”
辞伐看着巨子这样,也是感动的涕泪俱下,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紧紧地与巨子四手相握,侠守辩隐四人,也走上前来,把手按在巨子和辞伐的手上,表示对辞伐最大的敬意和无限的支持。
巨子神情地对辞伐说:“你放心吧!有玄医在,她一定能治的好你!”
辞伐强撑着坐起来,说道:“多谢巨子很关心,我的身体情况我最了解,撑不了多久的,我一生都走在推行和践行墨家学说的路上,如今要死了,更要死在推行和践行墨家学说的路上!我意已决,望巨子和各位切勿阻拦!”
巨子和众人,早就清楚辞伐的状况,也知道他这么做,只是对自己承诺和理想的最后交代,但还是万分不舍,毕竟,从此一别后,再无相会日。
辞伐见众人没有反应,也知道他们心中悲切,便不再多言。
玄隐见他行动不便,递过根棍子,他就凭借着这棍子,歪歪斜斜地离开了墨家总坛,离开了众人视线,离开了绝地重生的墨逆,就在辞伐的身影不见了的刹那,墨逆突然啼哭不止……